
周全意是一個平凡的人,但平凡中又富有傳奇,他的事跡中透著憨厚、透著真誠,就連他的監管對象,最后也變成了他的好朋友。
一個人,不求名,不計利,甘愿放棄到手的提拔機會,縱使一輩子當個小股長也不后悔;一個人,在其位,謀其政,踏遍了保康縣的崇山峻嶺,縱使一年穿破6雙鞋也不覺得累。這些,竟然都是為了一片礦山的安全和一群礦工的安危。這樣的一個人,又該有著怎樣的人生?
近日,這位平凡的小股長被評為國家安監系統先進模范之一,被國家安監總局專門請來,到各地安監系統進行宣講,乘宣講間隙,記者電話采訪了他——湖北省保康縣安監局礦山安全監管股股長周全意。
淡泊名利的老股長
1974年,周全意從湖北保康縣參軍入伍,到了遼寧鞍山,成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基本建設工程兵的一員。
1983年,已經身為志愿兵的周全意,隨著全軍大裁軍的步伐,跟著部隊集體轉業到了鞍鋼。后來,因為戀家,也為了能照顧父母,周全意申請調回到湖北老家保康。到了縣勞動局,后擔任勞動局工會主席,此后11年,雖也有變動,但基本上沒有離開勞動局。
1992年,保康縣勞動局針對礦山事故多發的局面,決定成立礦山安全監管股,加強礦山安全監管工作。動議一出,大家都認為搞礦山安全監管,不是上山,就是下鄉,比較辛苦,沒有在局機關工作清閑,一些人紛紛躲避。面對尷尬情形,周全意坐不住了,“當時也沒多想,就是覺得沒人干的活兒,總得有人干。”
這一干,就是整整10年。上山下鄉,風里來,雨里去,他都是孤身一人,有車搭車,沒車走路。
2002年,保康縣正式成立了安監局,礦山安全監管職能也從縣勞動局劃撥到安監局。當時,周全意不僅是礦山安全監管股的股長,還是保康縣勞動局勞動監察大隊的副大隊長。
安全生產監管職能從勞動局劃走了(1998年國務院機構改革,隨后安全生產監管局成立),是走是留,再一次面臨兩難選擇。此時,周全意已經48歲。勞動局一位局領導看周全意為人實在,干活踏實,就找周全意談心,“局里已經準備把你提為大隊長了,你還是留下來吧。”家人也勸他,“你都快50歲了,還折騰個啥?調到安監局,你還得從頭干起。”
“說實話,我也猶豫過”,周全意告訴記者說,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喜歡又熟悉的礦山安全監管工作。
2002年12月,周全意拿著調令,再次以辦事員的身份,從縣勞動局到了縣安監局。這次調動,也使他與即將到手的副科級職務失之交臂,不僅是副科級,而且就連干了十幾年的正股級也不得不放棄。
安監局剛剛成立,調過去,就意味著“什么都不是,就是一個辦事員”,周全意告訴記者說。這個結果不幸被他言中,實際上,直到2006年縣安監局“三定”方案核準后,周全意才重新被提拔為礦山安全監管股的股長。這一年,周全意已經52歲。
10年繞了一個大圈,最終還是個小股長。記者為此詢問周全意,“您覺得虧不虧?”對此,這個老股長倒很坦然:“當官不當官,不是我考慮的問題,再說,你就是給我提個局長,我干得還是這些活!”
如今,周全意依然是股長,前后算起來,他已經在這個最低級別的“干部”崗位上干了整整27年,成了保康縣資歷最老、年齡最大的股級干部。
忠于職守的小公仆
這些年,為整頓關閉非法小礦山,周全意沒少費口舌,但宣講完政策后,一些非法小礦礦主還是不愿意配合,個別不買賬的礦主甚至還放出話來說:“如果老周敢來關礦,就讓他付出血的代價。”
1997年秋天,周全意去關閉一個非法小煤窯。正安排人在井口裝炸藥時,突然聽到背后有人叫囂:“誰敢炸我的礦,我就打死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把土銃(火藥槍)就抵到了周全意的腰窩上。
“就是我叫炸的,我提前通知你了!”
“你敢炸,我就要你的命!”
“你就是打死我也得炸,只要是非法小煤窯,這次都要炸掉!”
周全意毫不猶豫地下達了炸封礦井的指令。小礦主被周全意倔強的態度給鎮住了,放下了手中的土銃。后來,縣里的11個非法小煤窯,就這樣一個一個地被關掉了。事后回憶起來,周全意坦言:“我也害怕,可在那個節骨眼上,只有堅持,不能退縮,因為這是我的職責。”
2002年,保康縣礦區亂采濫挖特別嚴重,三天兩頭出事故。在省、市專家組織的礦山安全評估中,保康的礦山合格率僅為3.8%。2003年6月的一起冒頂事故,4人葬身井下,保康再一次成了全省礦山事故的重災區!縣領導要求盡快扭轉被動局面,新成立的安監局立下軍令狀:“1年治亂局,2年打基礎,3年上臺階,堅決扭轉礦山安全被動局面”。
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那時候,“全局只有3個人,礦山股只有我一人”。周全意介紹說。全縣40多家礦山企業、90多個生產系統、300多個井口,分布在3225km2的崇山峻嶺中,最遠的一處礦點,一腳踏3縣,距離縣城200多km。而剛剛成立的安監局,則是“下鄉無車輛、檢查無裝備、辦公無經費”。
這些困難,最終沒有嚇倒周全意。這個倔強的漢子,再一次打起背包,選擇了從全縣最亂的馬橋礦區干起。白天,和礦工們一起爬礦山、下礦井,查找隱患;晚上,找礦長、找安全科長,研究整改辦法。為了節約在路上往返的時間,他甚至在礦山一住就是幾個月。
通過整治關閉,從2005年開始,保康縣礦山企業安全評估合格率由2年前的3.8%躍升到90%以上,礦山企業安全生產許可證取證率達到100%,項目“三同時”審查率達到100%,礦山企業為礦工投保率達到100%。2006年、2007年,保康縣礦山企業各項安全生產控制指標同比下降幅度連續兩年居全市之首。近年來,保康縣礦山安全監管工作連續3年受到上級表彰,曾經的事故重災區,也一躍成為全省礦山安全監管的示范區。
精于業務的守護神
常年的礦山安全監管工作,使周全意練就了一套過硬的本領:看事很準,料事如神。看著好好的礦洞,他說要垮塌,立馬就垮塌。
1999年夏天,有一次周全意在馬橋礦區檢查,吃飯時無意中從一名礦工的嘴里得知,礦區有一個新建礦井的掘進巷頂板裂隙有泥漿滲出。
周全意知道,這是頂板冒落的前兆,當時,保康已經下了好幾天連陰雨,敏銳的周全意意識到,可能會出事,于是執意要去現場看看,當時礦區沒有順路車,那個礦井又有10余km遠,周全意只好冒著綿綿細雨,走路前去。到了礦井一看,“情況比我預料的嚴重,隨時都有冒頂的危險”。當時,讓周全意害怕的是井下還有13名礦工,正干得熱火朝天。
“別干了,快出來,會出事!”周全意喊。但一心想多掙點錢的礦工們意識不到這些危險,說什么也不肯出來。情急之下,周全意只好奪下工人們的工具,一個個地往外攆。
有的礦工雖然出來了,但仍回過頭來不三不四地罵,周全意裝作沒聽見。為了防止他們再進去,周全意索性一屁股坐在井口的石頭上,不走了。“只要我老周在這兒,誰都別想再進去!”第二天,井下果然發生了冒頂事故,礦老板原本還想找他論理,事故一出,服了。后來,礦老板逢人就夸:“幸虧這個老周啊,要不然我就欠了13條人命,傾家蕩產、蹲牢房了。”
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2001年10月,周全意監察路過二指禪礦山,發現該礦未按礦山露天開采規程作業,導致作業面形成了幾十米高的峭壁,峭壁的巖體上還出現了明顯的裂隙,上邊不斷有碎石往下滾,而巖體下方,5名礦工正干得熱火騰騰。
周全意意識到有危險,就立即責令現場工人停止作業,并叫他們趕緊閃到遠處。他還在對這些人批評教育,幾分鐘后,只聽見“轟隆”一聲,200多m3的巖石從50多m高的危巖體上方滾落下來,將下面的工棚都打飛了。看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幾名工人嚇得臉都青了。為保護工人,周全意的額頭和右手腕,卻被飛崩的巖石各打出了3cm左右的血口子。
因料事如神,一說就準,保康縣堯治河宏磷公司總經理李德乾還給周全意起了個綽號,叫“烏鴉嘴”,不久就在礦區叫開了。只要他一進礦井,不是這兒有問題,就是那兒有毛病,但大部分企業都還很相信。
馬橋礦區一家礦山企業就很信。有一次,周全意在這家礦山檢查時,發現有山體滑坡跡象,于是,就特意叮囑企業安全管理人員停產撤人,并設專人嚴密監控,一個星期后,果然發生大規模滑坡事故。所幸,現場早有防備,17名礦工已提前撤出。
然而,也有不相信的,但最后也拗不過他,都按他的要求作了整改。這中間,自然少不了當面咕嚕的、背后罵人的。周全意告訴記者說,礦山安全監管工作,就是要“寧聽罵聲,不聽哭聲”。
無私奉獻的孺子牛
自2002年1月開始,周全意的父親就因為腦梗塞癱瘓在床,作為離老人家最近的兒子,周全意不僅不能在身邊服侍,而且在父親幾次病危時,都因為遠在礦區,不能及時趕回。2003年9月的一天下午,周全意正在一家礦山企業組織培訓,突然接到了父親病危的電話通知。
當時,企業開工不久,民工流動頻繁,周全意想著,這一走,好不容易集中起來的礦工,就失去了一次難得的培訓機會。想到這里,周全意最終還是決定,把那天的課程講完了再回去。結果,等他連夜趕回老家時,老人家已經走了……
也是在那一年,周全意的女兒上高二,正是學習緊張的時候,需要人照顧。有一天,周全意按計劃要到礦區監察,那天妻子正好也要到襄樊市開會。她在保康縣人民銀行上班,還是個科長,官比他大一級。在誰該讓誰的問題上,兩人相持不下,最終吵了起來。周全意沖著妻子嚷:“我那兒就我一個人,我不去,肯定不行,你卻可以叫別人去”。爭吵的結果是妻子作了讓步,叫別人代她去開了會。這次吵完架后,為了照顧女兒學習,也為了支持周全意工作,妻子辭去了銀行科長職務。
2005年,周全意的妻子被診斷出患了子宮肌瘤,想讓周全意請幾天假,陪她去武漢做手術。當時,全縣正在搞礦山安全整治大會戰,怕影響工作,周全意最終沒有同意。妻子一氣之下,自己一個人跑到了武漢,做了手術。現在一提起這事,周全意語氣中就充滿了愧疚:“這是幾十年來妻子對我提出的唯一要求,我都沒滿足。”
周全意患有重度腰錐間盤突出、肩周炎等多種疾病。從2004年開始,他的雙手和腦袋就開始出現不由自主地擺動癥狀。當時,他也準備去看看,但因工作忙,一直沒時間。2005年7月,周全意才借到武漢給企業送安全生產許可證申領材料的機會,抽空在省城的廣州軍區武漢總醫院里做了一次全面檢查,這次檢查,周全意才知道自己患上了帕金森綜合征。
醫生隨后就讓他住院,周全意卻說:“反正治不好,也死不了,要擺就讓它擺吧。”領導和同事連拖帶拉好不容易把他送進了醫院,誰知還沒住上3天,他又拔掉針頭跑了。原來,住院期間,他收到了一條手機短信,舉報一家礦山正在非法開采……
傾注全部身心的工作態度,使他贏得了同事和礦工們的愛戴。談及這些付出,周全意說,這些年來,自己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不是個合格的丈夫,也算不上個合格的兒子。但面對保康的礦山安全,面對廣大礦工的安危,能問心無愧。“我敢說,我是一名合格的安監員!”(本文圖片由保康縣安監局提供)
編輯 余茂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