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病大戶”因何成“好典型”

羅 時

據6月28日新華網報道,貴州省施秉縣恒盛有限公司195名工人不久前被確診為矽肺病,這一數字不僅創下了企業一次性檢出矽肺病人數全省之最;而且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該企業竟是當地“學習和實踐科學發展觀”的“好典型”。 此事件引起了各主要媒體的高度關注,紛紛就此發表言論。

■網友問責——

誰是這起重大矽肺病群體性爆發事件的真兇?

▲6月28日新華網刊出新華社記者劉文國的《污染企業成“好典型”——施秉縣重大矽肺病事故追蹤》一文,報道了最早由網友爆出的恒盛公司重大職業病事件黑幕的始末。施秉縣恒盛公司是建于1999年的一家以生產工業硅為主的民營企業,公司投產之后,由于工人們長期在粉塵環境中作業,一些工人自2006年開始,出現頭暈、氣悶、乏力等癥狀,有的工人不能繼續上班,只好辭職回家,但公司并未給予應有的重視。2008—2009年,該公司給部分職工開具了31份職業危害接觸史證明,經貴州省疾控中心進一步診斷,這些工人中姜仁生、劉克喜等5名工人被確診為矽肺病,另有部分職工被要求進行半年或1年醫學觀察。診斷結果出來后公司仍未予以重視,勞動條件十分惡劣,卻多年被貴州省授予“先進企業”稱號,還被省國稅局、省工商局評為“誠信納稅企業”“重合同守信用單位”等。2009年10月,在施秉縣“學習和實踐科學發展觀”活動中,這個企業還成了當地“學習和實踐科學發展觀”的好典型。2010年3月,一些網友將恒盛公司上千工人可能患職業病這一情況在百度貼吧、天涯社區等網站上發布,引起了中央領導重視,國家有關部門和貴州省有關部門分別組成督查組和調查組進駐公司,恒盛公司大量工人患矽肺病的黑幕才最終被揭開,企業首次被責令停產。今年4月,在有關部門的督促下,恒盛公司對目前在崗在冊和部分已離廠的工人總共1337人進行了職業健康檢查,最終確認其中195人為矽肺病人,矽肺病檢出率竟高達14.58%。這些工人中,還有261人的X胸片有不能確定的塵肺影像學改變,需半年后進行復查。

施秉縣恒盛有限公司195名工人確診矽肺病的消息一傳出,便引起眾多網友的高度關注,紛紛跟帖問責,當地政府及有關部門為何容忍這樣的企業“帶病”運行10年之久?

▲6月30日網友張毅強在新華網“發展論壇”《 誰是制造矽肺病患者的真兇?》一文中質疑:這家企業在當地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實現利稅1.4億元、每年為當地政府繳納稅收三四千萬元。而且這家企業是當地政府花大力氣招商來的。有了錢,就能在施秉縣暢通無阻,什么除塵、職業病防治皆可丟在一邊。這家公司在“天經地義”地制造出當地利稅大戶的同時,也毫不費勁地制造出了眾多的矽肺病患者。從表面看,這眾多的矽肺病患者是這家公司制造出來的,但仔細一想,似乎有點不對頭:工廠要開張,首先得由當地有關部門的批準;有污染,也得由當地有關部門的審核;有職業病嫌疑,也得由當地有關部門的監督;這一切必要的手續和監管、法律所規定的動作,就因為是政府招商來的而堂而皇之地被廢棄了。于是我們就痛心地看到了一個事實,那家公司在手持一張特殊“通行證”—— “錢”的情況下,就可以買到公司的榮譽,買到政府的政績,唯獨失去的卻是老百姓的健康。誰是制造矽肺病患者的真兇呢?就不言自明了!

▲7月1日網友gfdsgrdaf在新華網“發展論壇”的《又一起環保典范的吉尼斯紀錄在中國展現》一文中追問,貴州省施秉縣恒盛有限公司195名工人被確診為矽肺病的數字,創下了企業一次性檢出矽肺病人數全省之最,創造了又一項吉尼斯紀錄。出現這么嚴重的問題,責任怎么追究?不能只是簡單的賠款了事兒吧!這家公司能耗高,污染嚴重也是貴州一大特色。公司只要正常生產,廠區里就是灰塵彌漫,冶煉爐臺上的積灰,一星期就能沒翻腳背;與公司僅一墻之隔的施秉縣南門村小河二組的村民們,基本看不清天上有沒有太陽,廠里飄來的粉塵,有時簡直像下雪一樣。難道這些事情就只有當地百姓知道,有關的職能部門不知道?對這起重大事故,企業、政府及有關部門責任人的責任如何追究?由誰來追究?

▲7月3日網友eczdddfe在新華網“發展論壇”《 科學發展的“好典型”變身矽肺病大戶》一文中批評道,恒盛公司實際是個不僅以犧牲職工生命健康,也以犧牲當地資源、環境為代價畸形發展的高耗能、高污染企業——每生產1t工業硅,平均耗電1.3萬kW·h,電費成本占公司生產成本的一半以上;灰塵彌漫的廠區,有5套粉塵回收設備,但是在通過了環保部門驗收后就不大使用了,基本上成了擺設,工人的防護措施就是每個月兩個紗布口罩。這樣一來,195名工人被一次性確診為矽肺病也就不奇怪了。這個創紀錄的數字背后,企業自身當然需要承擔責任,屢次保護它的地方政府也受到了審查,難道這就可以結束了?

■媒體批評——

“職業病大戶”變臉的黑色幽默

許多媒體在發表的言論中,紛紛批評當地政府部門領導急功近利,以犧牲人民群眾健康為代價的短期行為;批評某

些領導上有政策,下面就有對策,弄虛作假的壞作風。

▲丁永勛在6月29日《新華每日電訊》“每日一評”的《“經典”反面典型為何成了“好典型”》一文中指出,“抓典型”“樹典型”是我們工作的一大特色。典型就是榜樣,我們常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好的典型確實能起到巨大的示范作用。但是,樹立典型,首先不能丟掉真實性的原則,不能違背規律,不能只顧一點不及其余,更不能為了邀功湊數而不顧事實,顛倒黑白。虛假的典型,不僅無法實現打動人心的效果,還會影響某些重要決策和部署,造成惡劣的影響。恒盛公司不僅漠視職工生命健康,還是典型的高耗能、高污染企業,簡直就是反“科學發展觀”的“典型”。按照科學發展觀的要求,在貴州施秉這樣的旅游縣,風光秀麗而生態脆弱,應該因地制宜發展旅游等綠色產業,像這樣的“兩高”企業,早就該關閉,甚至一開始就應該將其拒之門外。可見,在一些地方,科學發展觀并未被真正落實和實踐,而是被歪曲走樣了。

▲作者黃名金在6月30日新華報業網的《污染企業成“好典型”的黑色幽默》一文中指出,污染企業成“好典型”之所以能成為黑色幽默,依我看,恐怕源自于地方保護主義盛行。當地領導企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問責顯得如此的疲軟。其實,不是企業消滅污染,就是污染消滅企業。高污染企業成“學習和實踐科學發展觀”典型,這種黑色幽默是權力濫用的一出戲罷了,相信唱不了多久。實踐證明,以犧牲環境、健康為代價的企業,是不會走遠的,遲早被民意所絆倒。一些污染企業之所以弄出學習和實踐科學發展觀之類的名堂,實則是一塊遮丑布,掩人耳目而已。相信有了媒體的介入、問責的跟進以及民意的回擊,污染企業成“好典型”的黑色幽默,離畫上句號為時不遠矣。

■本刊點評——

放棄勞動保護責任的行為是要付出代價的

▲按照我國《職業病防治法》及其配套法規與規章的有關規定,恒盛公司這樣的粉塵高污染企業,從建廠之初就該采取綜合性的防塵措施,采用符合國家職業衛生標準的技術、工藝、設備,使作業場所粉塵濃度不得超標;公司在可行性論證階段,要向衛生行政部門提交職業病危害預評價報告,未提交預評價報告或者預評價報告未經衛生行政部門審核同意的,有關部門不得批準該建設項目建設。與此同時,公司職業病防護設施要與主體工程同時設計,同時施工,同時投入生產和使用。然而,對于這些規定,恒盛公司應負的企業責任都沒有履行;對于這些規定,地方政府及其職能部門應負的職業衛生安全監管責任,被有關領導丟到了一邊。這起恒盛公司職工大規模暴發職業病的事件,引起中央領導的高度關注,溫家寶總理、李克強副總理相繼作出重要批示,要求立即開展調查。這一事件向各地職能部門、各類有關企業的領導發出警示,任何弄虛作假的行為只能欺騙自己,任何放棄職業衛生監管、放棄企業勞動保護責任的行為,最終都將要付出代價。相信在黨中央、國務院以及貴州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視下,施秉縣重大矽肺病事故企業成“好典型”這一反面典型事件,終將會得到嚴肅處理。編輯 邊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