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的多層意蘊與精神價值

影片《暖春》是烏蘭塔娜在2003年拍的處女作，這部僅用了200萬元的小制作，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給觀眾、給烏蘭塔娜和山西電影制片廠都帶來了“暖春”，給了三者無限的精神力量。

《暖春》講的是7歲的孤兒小花被爺爺（寶柱爹）收養以后的故事。由于寶柱家是芍藥村最窮的，媳婦香草又一直因沒有生養而吃藥，他們最大的心愿就是生個胖小子，所以寶柱爹收養不堪養父母虐待而逃走的小花，無法被兒子兒媳接受。兒子嫌家里多了個吃閑飯的，媳婦香草認為公爹是要當眾出她的丑，是要告訴全村人她不能“生娃”，因此對小花百般刁難，兩次要把她送人。可是小花的乖巧懂事，小花的寬容和愛，終于感動了兒子兒媳，使他們重新把寶柱爹請回正屋，并認小花為女，合家團圓。最終，小花成了村里的第一個大學生，畢業后回到了這個養育了她的鄉村做了一名小學教師。

一、“暖春”和“小花”的多層意蘊

筆者認為，“暖春”和“小花”是有其深層意蘊的。正如索緒爾所說，“語言是一種表達觀念的符號系統，”[1]符號是概念和音響形象的結合，所指和能指分別代替概念和音響形象。也就是說，“暖春”和“小花”這兩個音響形象的所指很豐富，她們都具有多層涵義。

1.“暖春”的所指

所指應該是符號系統中被能指所指明的意義部分。“暖春”的第一所指是字面的意義：溫暖的春天，它指明了故事發生的季節。第二所指在于“暖春”所包含的一句話：寒冬過后是暖春，暗喻著主人公小花在經歷寒冬般的磨難后會迎來幸福的暖春，而“暖春”，正是“小花”成長的大好季節。“暖春”還有第三所指，就是在主人公的感召下，在大家的互相幫助、互相包容、互相關愛下，世界會變的越來越美好，越來越和諧，越來越溫暖，這是影片的深沉呼喚。

2.“小花” 的所指

“小花”是影片的主人公，整部影片都是圍繞她在推進的。小花這個人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是那么的平凡，那么的幼小，編導給她取這個名字，也是有其含義的。首先，“小花” 暗喻著小主人公就像路邊的野花一樣，平凡、不起眼、沒人憐愛、任憑風雨折磨。其次，“小花”顯現了小主人公頑強的生命力和良好的適應力，只要給她一點陽光，只要給她一點甘露，她就會倍加珍惜，快快樂樂，健康成長。最后，“小花”象征著返歸自然。小花不是溫室里的花朵，她是自然界之花，她需要大自然的東西，需要陽光、雨露，這象征著人應該追尋最天然的東西——真心的愛、自然的情、無私的回報，而不是把自己封閉起來，與自然隔絕，以至越來越虛假、越來越冷漠。

二、《暖春》給公眾帶來多層面的精神食糧

《暖春》沒有強大的演員陣容，沒有轟轟烈烈的故事，沒有豪華高雅的場面，但是，她卻感人至深，讓觀看者無不淚濕滿巾，這是為什么？因為影片讓你看到了最自然的風光、最鄉村的氣息、最淳樸的民風、最真實的人們、最頑強的生命和最包容的愛。她幾乎沒有修飾，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真實，她樸實的讓你覺得既熟悉而又陌生，她的每一個細節都撥動著你的心弦，讓你深深地感到愛的力量、愛的呼喚和人性的回歸。

1.對自然風光和淳樸民風的向往

《暖春》是在河北省豐寧縣壩上的東溝村拍攝的，那里風光秀美，民風淳樸，鄉村氣息濃郁。導演在拍攝的過程中，采用了不少寫景的空鏡頭。所謂空鏡頭，“指的是畫面中不出現與劇情相關的人物的鏡頭，由于其主要內容是自然景物和客觀物品，因此又被稱為‘景物鏡頭’”[2]。在處理這些景物空鏡頭和其他帶景的鏡頭時，導演烏蘭塔娜除了恰到好處的移動鏡頭外，在攝影上基本保持靜止畫面。這樣做的目的是盡可能不破壞天然畫面，讓觀眾在靜止畫面中靜靜地去感受故事中的美麗，自然地融入故事和意境。在色彩上，烏蘭塔娜大部分選擇了明快鮮亮的黃綠色調，既符合“暖春”的意境，又給人以愉悅的心情，讓人情不自禁地陶醉在自然的風光中，萌生出對自然風光的無限向往。

在《暖春》中，村民們鄰舍而居、相互走動、相互幫助。小花雖然得不到嬸娘的喜愛，但是卻深受胖嬸、根奶奶等的喜愛和關心。村民們雖然不免自私、不免潑辣和愛嚼人隱私，但是依然那么淳樸善良，她們真心地關心寶柱爹和小花：胖嬸把舊衣服改了給小花穿，根爺爺把僅有的一小袋白米送給了寶柱爹，就連向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張快嘴也特意給小花煮了兩只雞蛋……她們雖然討厭香草，但是卻能在香草受傷時不計前嫌、出手相助。而我們現在，鄰里之間雖然同住一棟樓，相互之間恐怕也是不認識的，更不用說相互串門相互關心和幫助了。而《暖春》的這種鄰里的關系，這種淳樸的民風不正是現在社會所缺失的，不正是我們所向往的嗎？

2.對人間真情的渴望

經濟發展了，人情卻冷淡了，物欲橫流的社會和快節奏的生活讓我們淡忘了真情，讓我們忘了去愛。我們已經習慣了為爭奪一分生存空間或心儀事物而虛情假意、爾虞我詐，我們已經習慣了在工作中為了使自己獲得更多的財富和權利而勾心斗角。我們的真情、我們的愛被社會的殘酷淡化了、沖散了。但是愛和對愛的渴求在人心中是不會滅的。因為我們在現實中得不到或者說很難得到，那么我們就會通過其他的途徑去獲得滿足。所以，我們喜歡看有關愛的故事；所以，我們被《暖春》感動的一塌糊涂，唏噓不已，特別是爺爺上山砍柳條在雨中滑倒的那一幕，我們心痛不已，特別是小花跪在爺爺床前拼命哭喊著爺爺的時候，我們心碎不已。《暖春》，就這么輕而易舉地觸動了我們心底最深處的東西，讓我們封存的愛和被愛的渴望涌動不已。

3.對成功的信心

《暖春》是個200萬元的小制作，沒有巨額的投資，沒有強大的陣容，沒有鋪天蓋地的宣傳，她最初甚至不被看好，遭到很多大型院線的拒絕。但是，《暖春》采用了“農村包圍城市”的播放路線，用她的樸實、用她的真情、用她的人性打動了所有的觀眾，最終踏入大影院，她的票房一度超過了《英雄》等大片，實現了200萬元制作、2500萬票房的神話。《暖春》的成功，讓我們真切地感悟到，成功并不難，只要你用心，只要你努力，只要你真的有料！

三、《暖春》給公眾帶來的思考

在我們的現實社會中，發生過不少好心幫助別人卻惹來麻煩甚至賭上性命的事。例如老人受傷暈倒了，好心把她送去醫院，白墊錢不說，還沒人來認領老人，甚至還被誣陷是他弄傷了老人，無辜受人譴責還惹上官司。又如電視報道過的，某小孩為了救溺水的同學累的沉入了水庫底，被救的孩子不但不感恩，不但不立刻叫大人來救助，還藏起了恩人的衣服不讓人知道他溺水，以至恩人最終搭上了性命；事后孩子的父母奶奶不但不感恩，不但不教育自己的孩子，對恩人的父母更是連聲謝謝都沒有，甚至連恩人因救自己孩子而死的事實都不承認，兩家人最終反目成仇、相互殘殺……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好心不得好報”之后，人們變得越來越冷淡，只關心自己，但卻害怕幫助別人。所以，孕婦被當街強奸，圍觀者里三層外三層，卻無一人上前制止，最終一尸兩命，充當了殺人的幫兇……人們真的如此冷血嗎？真的不顧他人死活嗎？人們的心里真的甘愿如此嗎？其實不是的，在人心的最深處，其實人們仍然渴望真情、呼喚關愛，只不過現實讓他們封閉了起來、冷漠了起來。

而《暖春》，恰恰寫的是人情感深處的東西，正是對人與人之間的真情、人與人之間的關愛的呼喚。正如中國社會科學院劉揚體老師所說的，她最好地解答了“人性怎樣才能得到充實，人格意識怎樣才算健全，心靈怎樣才算純潔”[3]的問題。以下幾點是筆者看完影片后所思考和感悟的東西。

1.做人不能見死不救

現實使人冷漠，使人不敢輕易扮演助人為樂、英勇救人的英雄角色，但是人們心底里卻呼喚她，所以，我們喜歡看英雄片，為的就是在影片中尋找失落的英雄氣概，感受人間的正氣；對人類而言，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寶柱爹不是什么英雄，但是一句樸實的“我這一輩子啊，不識啥字兒，可我知道一個理兒，人，不能見死不救啊”卻讓多少人感動、多少人汗顏！是的，人，不能見死不救！所以，寶柱爹把自己的一生獻給了寶柱和小花，只為了那淳樸而又純正的做人觀念！正如村長根爺爺所說的“一個大字不識的老人，卻實實在在的做了回人！”所以他感嘆：“這同樣的五谷雜糧，它養出來的人咋就不一樣呢？”所以他尋思，自己這村長當的夠不夠格。人，的確不能見死不救！

2.做人應該懂得感恩

這幾年來，社會一直在宣傳感恩，我們唱感恩的心，我們做感恩的事，我們成立“暖春”公益基金。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們有多少做作在里面？我們又有多少行動在里面？而《暖春》里苦命的小花，讓你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感恩。小花聽爺爺的話，是因為爺爺疼她；小花努力學習，每次都考第一，是因為她喜歡爺爺笑，她要用第一換得爺爺欣慰的笑；小花上大學，是為了要帶爺爺到山的那邊去看看；小花做村里的教師，是為了要回報村里對她的養育之恩……她的感恩，是那樣的質樸、那樣的發自真心，沒有任何矯情的成份，沒有任何做秀的意思，沒有功利，沒有雜念，這才是真正的感恩！因此，《暖春》讓我們懂得：做人就應該感恩，感恩就應該發自內心。

3.人間不應有性別歧視

當下社會，雖說生男生女都一樣，可是，還有多少人重男輕女？沒有兒子的非生個兒子不可；懷了孕的，不是兒子就拿掉；剛生了孩子的，又是女兒就扔掉；兒女皆有的，兒子拿來疼，女兒用來干活……在《暖春》里，這種重男輕女的思想也有所體現。當二狗撿回餓暈的小花后，村民們展開了議論，有人說要是男娃就領回去了，可惜小花是女娃，所以就算奄奄一息也沒人領回去養一段時間。但是，女娃一點也不比男娃差，她乖巧、勤勞，懂得疼愛和關心別人，所以后來，就連張快嘴都感嘆“三個兔崽子也不如一個小花”，這樣的小花，難道不比兒子強多了嗎？

4.人間需要相互關愛

《暖春》幾乎處處都在表現人與人之間的關愛——真心的關愛。爺爺心疼小花沒鞋子穿，哪怕花光積蓄也要給小花買雙新鞋；胖嬸夫婦看到小花沒有衣服替換，便把衣服改小給小花穿；村長知道寶柱爹日子艱難，把家里僅有的一小袋白米給了他；小花雖然很饞雞肉和白面饅頭，可也沒有偷吃，只是用手指摁了摁雞肉再舔了舔手指，只是雙手抱著雞肉和饅頭看個不停，她要等爺爺回來一起吃！當爺爺回來的時候，小花夾了最大塊的雞肉給爺爺，爺爺卻把肉都讓給小花……人與人之間的關愛，讓我們看到了真情，感受到了溫馨和甜美；而我們現在，特別是在繁華的都市，已經逐漸被金錢和物質生活所迷惑，都市的匆匆腳步使我們習慣了“關起門”生活，我們的親情、我們的關愛，都封存在了角落里。所以，父母沒人陪伴而孤獨了，鄰里相互不認識了，人心越來越冷了；所以，《暖春》遍布全片的愛才一次又一次地觸動了我們的心弦；所以，我們應該認識到，我們的內心是非常渴求真情、呼喚真愛的。

5.對人需要真心寬容

小花的日子過的很辛酸，嬸娘那樣苛刻地對她，小花卻不記恨，還一次又一次用真誠和稚嫩的心去接近她、關心她：她把做的最好的餅子送給討厭他的叔叔和嬸娘吃；嬸娘害她手被割傷，她不顧自己的手在流血而跑去請求胖嬸“嬸娘的腳被燙出了水泡，你快去看看呀”，從此還每天給嬸娘熬藥；她聽到嬸娘說吃100個螞蚱能生娃，就每天放學后去給嬸娘抓螞蚱，甚至跑到大山里去抓。沒有寬廣的胸懷，沒有待人的真心，那里能做到這些？我們雖然不是睚眥必報，但是相比小花，我們的心胸仍然顯得是那樣的狹窄。小花的寬容不得不讓人思考：有了真心的寬容和不計前嫌，什么樣的人際關系不會好呢？什么樣的仇會結得成呢？

6.看人要看真和善

大家都討厭影片中的香草，可是事實上香草的本性也是善良的，所以她才會在小花給她送貼的最好的餅子后睡不著覺，所以她才會在燙傷腳推了小花一把以致小花割傷手流血時動容地叫了一聲“小花”。香草百般對付小花是因為她不能生娃，這是她心里的痛，是覺得矮人一截的根源，是她不容別人議論的事情；所以，小花的到來，她誤認為是寶柱爹沒安好心，要讓全村人知道她不能生娃；所以，她討厭小花，把怨氣都撒在了小花身上，以致扭曲了本性。

人們也罵寶柱不孝，可是你看看寶柱和香草鏟雞肉的鏡頭，香草不停把要給寶柱爹的盤子里的雞肉往鍋里扒，寶柱卻一鏟一鏟地往盤子里裝，香草再往外扒時，寶柱說了句“行了啊，一年到頭也宰不了兩只雞，別太過份了”“再咋說他也是我爹”，說明寶柱還是很疼爹的，只不過他氣不過爹收養了小花。

所以，看人、待人不能太偏激，不能一味指責他人的不對，應該看他真的一面、善的一面，這將有助于我們正確地看待他人。

7.心靈需要尋找陽光

我們都知道，色彩是電影語言的一部分，可以表達不同的情感和感受。在《暖春》中，導演主要采用了黃綠色來描繪鄉村景色畫面，既顯示了濃濃的春意，又與主人公小花的遭遇形成了反差。這種畫面色彩上的美麗，不難讓我們領悟到小花的純潔和陽光，領悟到雖然她的生活和命運很心酸，但是她的心卻和大自然一樣純潔和充滿陽光，領悟到她始終向往著美好的生活，而不是因為困苦而在心中布滿灰暗。所以在影片中，小花和爺爺雖然過得很艱辛，但是他們過的很快樂，所以小花和爺爺小屋子里總是充滿歡笑。這也啟示著我們，生活和心靈的快樂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創造的，是自己給自己的，如果你老是覺得不快樂，老是怨世嫉俗，老是覺得前途灰暗，為什么不學學小花，換一種心境，換一種活法呢？

[1]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高名凱譯[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37.

[2]張振宇.經典電影鏡語之空鏡頭篇[J].電影期刊，2005，（6）.

[3]烏蘭塔娜，賀永連.人間真情在《暖春》[J].電影藝術. 2003，（3）.

[4]烏蘭塔娜，肖敦紅，高潔. 愛的呼喚 愛的回報——關于《暖春》的創作[J].電影新作，2003，（6）.

[5]漓江雪.讓真情永遠——訪電影《暖春》導演烏蘭塔娜[J].電影（周刊），2003，（5）.

[6]何汶锫.春暖人心——由《暖春》看電影的鏡頭與色彩的運用[J].大眾文藝（理論），2009，（5）.

[7]車濤.山西電影步入“暖春”[J].今日山西，20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