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培仁,楊麗萍
(浙江大學 傳播研究所,浙江 杭州 310028)
媒介與大眾傳播研究
21世紀初國際傳播學研究的現狀與趨勢
——以SSCI收錄的《傳播學刊》為例
邵培仁,楊麗萍
(浙江大學 傳播研究所,浙江 杭州 310028)
對SSCI收錄、國際傳播學會主辦的《傳播學刊》在21世紀初10年間發表的332篇論文,從論文的地區分布情況、作者的學科背景、作者所在的研究機構或任職單位、論文的合著情況、研究主題、研究媒介、被引頻次最多的論文、研究方法以及傳播學與其他學科的引用情況等九個方面進行了較為細致的內容分析,認為在這10年間國際傳播學研究與整個國際社會生態保持一致,顯示出積極互動、有機協調的樣態,具體表現出六個方面的特點和趨勢:1.傳播學越來越具有獨立性;2.傳播研究日益多元化;3.傳播研究呈現融合化;4.合作研究呈現出增多趨勢;5.傳播研究密切關注現實和變化;6.傳播學研究開始出現多極化。
傳播學刊;SSCI;國際傳播學;內容分析;現狀;趨勢
在21世紀已經過去的10年中,世界范圍內傳播技術的革新和傳播環境的變化,尤其是網絡傳播的興起,一方面使得傳播學研究不斷面臨新的問題和挑戰;另一方面從公民到政府對傳播重要性的認識逐步加深,這使傳播學面臨巨大的發展機遇和新的社會責任。因此,本文以近十年國際傳播學研究現狀作為主要研究內容,通過對SSCI收錄的國際傳播學會主辦的傳播學權威期刊《傳播學刊》2000-2009年發表的論文進行內容分析,試圖勾畫出21世紀初10年內的國際傳播學研究現狀的輪廓及主要發展趨勢,為我國傳播學研究提供一些借鑒和啟示。
《傳播學刊》(Journal of Communication)創刊于1951年,為季刊,是國際傳播學會主辦的學術刊物。國際傳播學會(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Association,簡稱ICA)是一個國際性學術組織,致力于研究和傳授媒介及傳播方面的問題和知識,并為從事傳播應用的人士提供咨詢服務。建立60年來,它已經從當初一個完全由美國學者組成的小型協會,發展成為一個覆蓋70個國家、擁有超過4300名成員的國際性協會。從2003年開始,國際傳播學會已經以非政府組織的身份正式與聯合國建立了合作關系。其成員積極主動地參與各種社會和傳播議題的討論,密切關注各種與傳播有關的民生和公共利益的研究。國際傳播學會通過學術刊物和各種研討會向世界范圍內從事傳播研究的學者提供最新的前沿成果和學術思想,不斷組織學會成員對各種重大緊迫的社會和傳播問題進行聯合攻關,及時提出警示和解決方案。
2008年《傳播學刊》影響因子為2.266,在SSCI收錄的55種傳播學類期刊中排名第一。截至2008年,《傳播學刊》5年的平均影響因子為2.365,位列55種傳播學類期刊第四名;總被引頻次1816,位列第二,僅次于《公共輿論季刊》。可以說,國際傳播學會的旗艦刊物《傳播學刊》基本代表了國際傳播學界的學術研究現狀和水平,對所有傳播學者和傳播政策制定者而言,都是一份重要的參考刊物。該刊集中了傳播研究的各個領域,重點關注傳播學研究、傳播實務、傳播政策以及媒介理論,為讀者帶來傳播學研究領域最新、最廣、最重要的觀點與發現。期刊也發表涉及書評和關于當前熱點的研討會特刊。《傳播學刊》號稱面向全球、沒有地區偏向,采用匿名審稿制,其投稿采用率在5%-20%之間,顯著低于其他匿名審稿期刊的采用率。因此,對《傳播學刊》進行研究,可以基本了解國際傳播學界的研究現狀和基本趨勢。
我們主要從5個大的方面對《傳播學刊》10年間發表的論文進行研究:論文的地區分布情況、研究者及研究機構、研究內容、研究方法,同時它們又包含了9個研究問題。這9個研究問題分別是:論文的地區分布情況、作者的學科背景、作者所在的研究機構或任職單位、論文的合著情況、研究主題、研究媒介、被引頻次最多的論文、研究方法以及傳播學與其他學科的引用情況。
(一)論文的地區分布情況
《傳播學刊》作為國際傳播學會的主辦的刊物,號稱面向全球、沒有地區偏向,但其學會成員卻主要以美國學者構成。那么,在《傳播學刊》發表論文的地區分布是否均衡?對于經驗學派以外的批判學派等其他學派的論文是否也給予同等關注?
(二)研究者及研究機構
研究者的群體構成及背景對傳播學研究具有重大影響。一方面,隸屬于不同地區、不同國家和不同學術傳統的研究者形成的聚合對傳播學研究產生重大影響。“有些作者在研究工作中受到其有意識的歸屬感的影響;有些作者通常被認為歸屬于某個特定的研究傳統。”[1](P.2)另一方面,學術研究是群體智慧的產物。美國科學史家、科學哲學家托馬斯·庫恩特別強調科學社群在科學活動中的重要作用,科學社群是連接個別科學家與整體社會經濟結構的橋梁與樞紐,科學社群的活動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科學的發展,由此決定著科學的本質特征。因此,我們的問題是:論文作者的學科背景、所在的國家、研究機構或單位以及論文作者的合著情況是怎樣的?
(三)研究內容
庫恩認為,在一個新學科發展的早期,專業人員集中在主要是由社會需要和社會價值所決定的那些問題上。在此時期,他們在解決問題時所展示的概念,受到當時的常識、流行哲學傳統或當時最權威科學的制約。[2](PP.118-119)傳播學領域不同的研究價值取向決定了研究者不同的研究主題和研究角度。那么,在以經驗學派為主的《傳播學刊》中,研究者關注的研究主題有哪些?同時,當網絡、手機、數字電視等新媒介技術越來越深刻地改變著傳播生態時,在傳播學領域尤其是大眾傳播學領域,研究者們除了關注傳統媒介之外,還關注哪些新型媒介?
(四)研究方法
各學科研究方法的不斷引進或使用,極大推動了傳播學科的發展與進步。自20世紀70年代起,傳播研究中涌現出包括政治經濟學派、文化研究、女性主義、后現代主義等思潮,傳播學研究從此進入了一個多元時代。這也使得傳播學方法擺脫了單一的實證主義取向,向多元化方向發展。進入21世紀,國際傳播學領域的研究方法又呈現出哪些新的特點?
(五)傳播學與其他學科的關系
傳播學作為一門交叉性非常強的學科,與其他學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發展,傳播學積累了許多研究成果,但傳播學自身理論體系是否已經成熟?是否仍強烈地依賴其他學科的研究養料?傳播學對于其他學科的影響和貢獻如何?這也是人們十分關心的。
(一)研究文本的選取
本研究選取《傳播學刊》2000-2009年10年間刊發的學術論文進行內容分析,而評論、述評、更正啟示、匯編等均不計入。《傳播學刊》10年來共發表論文332篇,作為本次研究文本,見表1:

表1 2000-2009年《傳播學刊》論文分布情況(單位:篇)
(二)研究范圍
本研究主要涉及論文的地區分布情況、作者的學科背景、作者所在的研究機構或任職單位、論文的合著情況、研究主題、研究媒介、被引頻次最多的論文、研究方法等九個方面進行內容分析。同時,本研究中還將采用文獻分析法等方法輔助研究。
1 論文的地區分布情況 通過對論文的地區分布狀況進行分析,能夠發現哪些國家和地區在傳播學領域處于領先地位,也可以由此確定作者國際多樣性原則的執行情況。在統計論文地區分布情況時,將論文第一作者所在學術機構或任職單位的國別作為該篇論文的國別。原因有三:一是論文內容所涉及的國家有時并非論文作者所在國;二是有時從論文內容中無法判斷國別;三是由于存在合著現象,對每篇論文的所有作者國籍的統計缺乏研究價值。論文第一作者所在學術機構或任職單位所在國是考察該國傳播學研究實力的重要體現。
2 作者的學科背景 由于傳播學是一門交叉性和綜合性非常強的學科,通過對論文作者的學科背景統計,可以看出傳播學與其他學科的相互作用和影響。我們將作者的學科背景分為傳播學、傳播學淵源學科、其他學科等三大類。其中傳播學包括新聞傳播學、廣告學、公共關系學、語言修辭學等。傳播學淵源學科分為政治學、社會學、心理學等傳播學發源或受益于此的學科,此外還包括電信學。電信學涉及的傳播技術對傳播學研究產生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也屬于傳播學淵源學科。其他學科包括經濟學、管理學、法學、歷史學等。統計單位為人次。
3 作者所在的研究機構或任職單位 對論文作者所在的研究機構或任職單位進行統計,可以看出傳播學領域中科研實力的分布狀況。作者所屬的科學社群對于傳播學的發展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科學社群是連接個別科學家與整體社會經濟結構的橋梁與樞紐,傳播學者聚集的科研機構或單位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傳播學的發展。
4 論文的合著情況 統計論文的合著情況可以分析出傳播學研究中的合作狀況,在測量論文的合著情況時以論文作者人數為測量標準,將論文作者分為1人、2人、3人及以上三種情況。
5 研究主題 將研究主題分為大眾傳播、公眾傳播、組織傳播、群體傳播、對傳播學本身的研究及其他,同時參考美國學者W.James.Potter等人對傳播學的分析框架[3](P.19),將大眾傳播細分為媒介產業、訊息傳播、傳播者、新聞產制、媒介內容、受眾分析、傳播效果7類。
6 研究媒介 論文中涉及的媒介類型分為以下8種:電視、報紙、網絡、雜志、廣播、其他媒介、多種媒介和未涉大眾傳媒。其中其他媒介包括書籍、手機媒介、電影等,多種媒介既包括未涉及具體大眾媒介形態的,也包括綜合各類具體媒介的研究。
7被引頻次最多的論文 通過對引文數據的分析可以衡量某一期刊的應用,通過衡量它的應用可以確定它的重要性和影響力。我們根據期刊引用報告(Journal Citation Reports)的數據庫資料統計2000-2009年10年間《傳播學刊》被引頻次最高的10篇論文,通過對這10篇論文的分析可以看出國際傳播學界研究重點及其學術影響力。
8 研究方法 研究方法分為實證研究方法、批判研究方法、詮釋研究方法和多種研究方法。實證研究方法包括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方法,如實驗法、訪談法、焦點小組、內容研究、調查法等。批判研究方法注重解釋意識形態對文本的統治。人文詮釋研究方法包括象征互動論、德國批判理論、法國批判理論、構建論,詮釋研究方法注重理解現象和描述有意義的社會行動。多種研究方法包括實證研究方法與批判研究方法的綜合、實證研究方法與詮釋研究方法的綜合以及批判研究方法與詮釋研究方法的綜合運用。
9 傳播學與其他學科的引用情況 期刊的引用,是學科內部或學科之間信息流動的重要標志。通過傳播學期刊之間以及與其他學科期刊之間的相互引用情況,來分析傳播學與其他學科之間的關系。我們采用引證分析的方法,根據期刊引用報告(Journal Citation Reports)的數據庫資料對1999-2008年(2009年數據尚未統計)《傳播學刊》在SSCI期刊中的引用和被引用數據進行分析,考察傳播學期刊與其他學科期刊之間相互引用論文的情況,分析傳播學與其他學科之間的關系。
(一)論文的地區分布情況
經過統計,《傳播學刊》2000-2009年10年內發表的332篇論文的地區分布情況見下表:

表2 論文的地區分布情況(單位:篇)
從表2可以看出,《傳播學刊》10年內發表的332篇論文分別來自4大洲15個國家。其中來自北美的論文最多,美國和加拿大共274篇,占82.5%;其次是歐洲32篇,占9.6%;來自亞洲的論文為25篇,占7.5%;最后是來自大洋洲的澳大利亞1篇,占0.3%。從中可以看出,傳播學研究在全球的分布是非常不平衡的,《傳播學刊》刊發的論文存在帕累托定律,即20%的國家和地區發表了80%的論文。同時,歐洲批判學派與美國的經驗學派雖然在近幾年內存在競合的趨勢,但兩種研究傳統仍然存在很大的分歧。北美是《傳播學刊》中傳播學研究最活躍的地區,這一方面與其自身的學術實力有關,也與國際傳播學會創立之初是美國傳播學研究人員的小協會有關。歐洲作為傳播學研究領域另一股重要勢力在《傳播學刊》中的影響力并不大,這與《傳播學刊》號稱面向全球、沒有地區偏向的取向是不符的。有學者對1998年-2008年11年間《歐洲傳播學刊》發表的177篇論文進行統計發現,美國僅有3篇,加拿大1篇[4](P.277),占2.3%。可見,北美與歐洲的傳播學研究將延續競爭趨勢。
從國別分類來看,排名前三位的分別是美國、以色列、荷蘭,其中美國占到81.6%。這一方面是由于美國傳播學研究一直是國際傳播學研究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另一方面也與《傳播學刊》的主辦單位國際傳播學會的人員構成有關。通過對國際傳播學會現有會員(2008-2009年度)的統計可以發現,美國一國的會員人數就達到了3038人,占據了學會總會員人數的65%。[5]
(二)作者的學科背景
對論文的全部作者578人次進行統計,得到如下統計結果:

表3 作者的學科背景分布
傳播學是20世紀40年代以來跨學科研究的產物,因此除了具有傳播學背景的學者會研究各類傳播現象和理論外,其他學科背景的學者對傳播學研究也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從表3可以看出,具有傳播學背景的作者所占比例為79.4%,具有傳播學淵源學科背景的作者所占比例為11%,具有其他學科背景的作者占9.6%。在傳播學研究領域,有近20%的研究者來自其他學科,由此可見,21世紀初傳播學依然具有較強的開放性和交叉性,始終同其他學科保持著十分密切的關系。另一方面,來自傳播學領域的學者仍是傳播學研究的最主要的力量,這說明傳播學已經成為一門自主性的獨立學科,已經形成了完備的理論體系,獲得了不可取代的地位。
從學科門類來看,來自新聞傳播領域的作者最多,占總人數的75.8%;其次是政治學,為3.8%;第三是心理學,為3.6%。從中可看出,新聞傳播或大眾傳播一直是傳播學研究的主流方向,人際傳播、群體傳播、組織傳播的研究者力量則略顯薄弱。在傳播學的淵源學科中,政治學和心理學占據非常重要的地位。在其他學科中,醫學所占比例最大,為3.5%。醫學中的健康傳播是美國傳播學的一個重要分支,1975年國際傳播學會(ICA)芝加哥年會上,“健康傳播”這一概念被提出并獲得傳播學專業領域的認可,經過三十多年的發展,健康傳播研究日趨成熟。因此,不少具有醫學背景的學者熱衷于研究健康傳播問題。
(三)作者所在的研究機構或任職單位
對全部作者578人次進行統計后發現,532人次來自大學或學院,所占比例為92%,其余46人次來自各類研究機構、媒介組織、公司、政府機構等,占總人數的8%。可見在傳播學研究領域,仍然是以“學院派”為主。以“學院派”為主的人員結構,也許有利于傳播理論研究向深度開掘、向高度升華,但也可能導致傳播學者鉆進象牙塔,遠離現實、脫離實際。好在美國傳播學研究向來有經驗主義的傳統,以實證研究為專長,從某些方面彌補了研究中可能存在的這一缺陷。
同時,我們統計了10年內在《傳播學刊》中發表文章最多的10所院校,統計結果如下表所示:

表4 作者人次最多的10所院校
從上表可以看出,這10所院校全部來自美國,這與美國10年間發表文章的比例81.6%相一致,可見美國的大學和學院在傳播學研究領域的優勢十分明顯。這10所大學所發表的文章數占10年間作者總人次的28.2%,顯示出強勁的傳播學研究實力。但是,從另一方面也暴露了刊物的國際或地區的不平衡性。
(四)論文的合著情況
經過統計,《傳播學刊》10年間論文合著情況如下表所示:

表5 論文合著情況
通過上表可以看出,《傳播學刊》中的論文合著比例一直相當高,并呈曲折上升的趨勢。10年內論文作者人數為1的占36.4%,作者人數為2的占29.0%,作者人數3人以及上的占34.6%,即在332篇論文中,合著比例高達63.6%。同時,除2000年及2001年合著比例低于50%以外,其余8年合著比例超過60%,其中2004年合著比例高達76.7%。可見論文合著已成為國際傳播學研究領域中非常重要的現象。
這種論文合著現象不僅體現在不同學者之間,也體現在不同研究機構和國家之間。根據統計,在10年間合著的211篇論文中,有150篇是不同研究機構的研究者合著的,占合著總數的71.7%;有24篇是不同國家的研究者合著的,占合著總數的11.4%。
這一方面說明隨著傳播技術的革新、傳播媒介的融合和傳播現象的復雜化,使得傳播學研究的難度日益加大,必須尋求合作研究;另一方面也說明傳播學研究者原本單一的學科知識已經難以應對復雜的傳播問題,必須通過不同學科學者之間的學術合作來優化知識結構。這種不同學科背景、不同機構和不同國家之間學者們的廣泛學術交流和合作有助于形成各種“研究社群”,解決各種重大的理論與現實問題,產生創新性研究成果,推動傳播學科不斷發展。
(五)研究主題
經過統計,332篇論文的研究主題如下表所示:

表6 論文的研究主題
從表6可以看出,《傳播學刊》10年來最關注的是大眾傳播,占論文總數的79%;其次是傳播學研究和公眾傳播,分別占6.9%和7.5%;對組織傳播、群體傳播和人際傳播等研究較少,所占比例僅為6.6%。
大眾傳播一直是傳播學研究的主流,同時關于傳播學本身的研究越來越受到重視。這可能與兩個因素相關:一是隨著電腦和網絡傳播技術的興起并進入大眾傳播領域,很多經典的傳播學理論受到挑戰,研究者有必要對以往的理論作出反思和重構;二是大眾傳播日益滲透到人類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涉及政治、經濟、文化、教育、健康等,導致傳播學研究不斷面對新的傳播現象和傳播問題,需要研究者展開相應的研究。公眾傳播一直是傳播學者關注的重點,主要涉及對政治選舉、公共輿論的研究。其中美國學者較為關注政治選舉的機制和技巧等,而歐洲學者主要關注公共輿論的產生、功能和社會影響等。組織傳播的學者們主要關注公共關系,群體傳播研究主要關注群體意識、群體傳播的社會功能等。
在大眾傳播研究領域,傳播效果、受眾分析、媒介內容研究是學者們關注最多的三個領域,這與有關學者對20世紀90年代西方大眾傳播學研究主題進行研究的結果相一致。[3](P.21)研究者關注較少的領域有媒介產業、訊息傳播、傳播者和新聞產制。這與美國傳播學者向來注重受眾研究和傳播效果研究的傳統有關。
在傳播效果研究領域中,研究者最常運用的傳播學理論分別是培養理論、議程設置理論和第三人效果理論,分別占有關傳播效果研究論文總數的14.3%、13.5%和9.2%。培養理論、議程設置理論都是20世紀60年代提出的傳播學理論。自它們誕生以來就不斷有學者對兩個理論加以研究,甚至提出質疑。第三人效果理論是哥倫比亞大學戴維森(W. P. Davison)于1983年在《傳播中第三人效應的作用》一文中提出的,此后不斷有學者對這一理論進行實證研究。
在媒介產業研究主題中,值得關注是兩篇研究中國媒介產業的文章,分別是加利福尼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Zhao YZ的《從商業化到集團化:黨領導下的中國新聞業轉型》(From commercialization to conglomeration: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Chinese press within the orbit of the party state)和紐約市立大學史泰登島學院Zhu Y的《1980年代-1990年代中國電影經濟改革》(Chinese cinema’s economic reform from the mid-1980s to the mid-1990s)。兩篇文章分別論述了中國報業和電影業的改革與發展,體現出國際傳播學界對中國媒介產業發展的關注。
在其他領域中,最值得關注的是健康傳播。健康傳播對中國學者來說還比較陌生,美國傳播學界認為,凡是人類傳播的類型涉及健康的內容都是健康傳播研究的對象。進入21世紀以來,美國“9.11”事件、炭疽病毒、歐洲的瘋牛病等疾病和危機,使得美國健康傳播研究得到從政府到普通民眾越來越多的關注與支持,在獲得更多的資金與關注之后,美國健康傳播學試圖從理論的角度對每一種新出現的疾病和危機做出反思和研究,提出相應的應對措施和建議。在此過程中,美國健康傳播學逐步走向成熟,出現了越來越多健康傳播的研究成果,現在已有HEALTH COMMUNICATION(健康傳播)和JOURNAL OF HEALTH COMMUNICATION(健康傳播期刊)兩份關于健康傳播的期刊被收錄在SSCI傳播學類期刊中。
(六)研究媒介
2000-2009年《傳播學刊》研究的媒介種類統計結果見下表:

表7 研究媒介類型
在21世紀的前10年中,傳播學者研究最多的媒介是電視,占22.6%。其次是網絡和報紙,分別占12.7%和7.2%。互聯網作為一種新媒體受到研究者越來越多的關注。而近年來興起的手機卻并未受到關注,只有1篇論文研究手機媒介。國內權威學術期刊也表現出相似的情況。對2000年-2009年中國傳播學權威期刊《新聞與傳播研究》分析后發現,10年內只有2篇研究手機媒體的文章,分別是2006年第3期韓鴻的《論新媒體背景下的公民共享新聞學》、2009第1期曹晉的《傳播技術與社會性別:以流移上海的家政鐘點女工的手機使用分析為例》。可見手機作為一種新媒體被炒作得十分火熱,但國際傳播學界目前對其興趣并不大。這一方面可能由于理論研究的滯后性,手機媒介并未表現出如同網絡一樣顛覆性的傳播革命;另一方面也與我們選擇的期刊《傳播學刊》本身有關系,它畢竟不是一份專門針對新媒體的期刊。
在傳播學者關注的媒介類型中,多種大眾媒介和未涉及大眾媒介的比例都比較高,分別達到25.9%和24.4%。涉及多種大眾媒介研究說明了傳播學研究呈現出綜合取向趨勢,學者們更注重對整個大眾傳播系統進行全面分析。而未涉及大眾傳播媒介的比例較高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在統計時未將非大眾傳播研究領域的文章排除在外,二是在大眾傳播學研究領域中研究重點日益轉向受眾研究,未涉及具體大眾傳媒的研究多為受眾研究。
(七)被引頻次最多的論文
2000年-2009年《傳播學刊》被引頻次最高的10篇論文統計如下:

表8 被引頻次最高的10篇論文
優秀期刊應該密切關注本學科研究的持續發展、新的專業領域的涌現和新的邊緣學科的研究。《傳播學刊》10年間被引頻次最高的10篇論文主要來自2000-2003年,其中2000年最多,為6篇。雖然就論文總數而言,2000年的論文僅有21篇,但這21篇論文中有不少都已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力。從學科領域分析,這10篇論文并非完全來自傳播學領域,不少來自其他專業領域和邊緣學科。10年間引用頻次最高的論文是Lang A 的The limited capacity model of mediated message processing(《媒介信息處理的有限能力模型》),這篇論文的作者來自電信學。從研究媒介上來說,10篇論文中有3篇研究計算機網絡,2篇研究電視,1篇研究網絡傳播,說明學術研究關注新的領域和媒介容易引起學界關注。計算機和網絡作為一種新興媒體不僅引發了傳播革命,推動傳播時代的發展,而且開拓了學者視野,深化了傳播學研究。同時電視和數字電視也為不少研究者所關注。
(八)研究方法
對332篇文章中使用到的研究方法進行統計后的結果見表9:

表9 研究方法統計
在傳播學研究領域中,實證研究仍然牢牢地占據著研究方法的主流陣地,所占比例高達58.1%。實證研究一直是美國傳播學的傳統,并在世界范圍內成為主流的傳播學研究方法。詮釋研究方法使用得也比較多,占20.5%。批判研究最少,只占2.7%。這一方面是由于《傳播學刊》以美國學者為主導,歐洲學者發表的文章較少;另一方面是由于隨著經驗學派與批判學派在研究方法方面趨向于融合,批判研究被更多地與其他研究方法一起使用。使用多種研究方法的比例較高,占18.7%。多種研究方法的并用既體現出傳播學研究方法的靈活性、多樣性和更具科學性,又反映了研究對象的復雜和研究難度的加大,光靠一種研究方法已無法解決問題,必須融合多種研究方法。
從圖1中可以看出,從總的趨勢來看,實證研究仍將被廣泛使用,詮釋研究和多種研究方法并用呈現出曲折上升的態勢,而批判研究可能一直會保持著較低的使用率。

圖1 各種研究方法的年度分布趨勢
在各類具體的研究方法中,內容分析法使用得最多,比例高達45.3%,其次是調查研究法和實驗法,三者構成了實證研究最主要的方法。元分析或薈萃分析(meta-analysis)成為一種新的傳播學研究方法,10年內共有8篇論文采用元分析法。元分析是指對已有同類研究結論進行綜合評價、分析、整合,以獲得普遍性、概括性結論的研究方法。元分析不同于傳統的文字綜述,這類綜合大多為描述性質,無法給出一個定量的結論。而元分析則在定性分析的基礎上引入了定量分析方法,能夠在定量層面上綜合各項獨立研究的成果,從而形成一個綜合結論。現在,越來越多的研究者已經開始從文字綜述方法轉向使用元分析這種對研究進行定量綜合的方法了。對于這種新的研究方法,我們應當給予更多的關注。
(九)傳播學與其他學科的引用情況
通過對JCR數據庫進行檢索,我們得到《傳播學刊》1999年-2008年論文的引用和被應用情況。
1999-2008年《傳播學刊》中的論文被引頻次最多的20份雜志中,4份來自其他學科,這4份雜志分別是《美國行為科學》《計算機人類行為》《社會性別》和《兒童的未來》,涉及計算機科學、社會學等學科,開始向其他學科輸送營養。其余16份均為傳播學期刊。1999-2008年《傳播學刊》發表的論文引用頻次最高的20份期刊中,5份期刊來自其他學科,這5份期刊分別是《社會心理學》《美國公共衛生雜志》《心理學》《美國社會學研究》《美國政治科學研究》,涉及社會學、心理學、醫學及政治學。其余15份均為傳播學期刊。
可見,《傳播學刊》較多地被傳播學領域的學術期刊引用,較少被其他學科引用;而《傳播學刊》也較多引用傳播學領域的期刊,較少引用其他學科的期刊,而且主要引用社會學、心理學、政治學等與傳播學有學術淵源的期刊。《傳播學刊》同眾多優秀學術刊物一樣正回歸本位,不僅擺脫了以往過分依賴其他學科的格局,而且開始為其他學科的發展做出自己的貢獻。
在對《傳播學刊》各種數據進行系統分析、科學總結的基礎上,結合近年來國際傳播理論與實務飛速發展的總體形勢和基本情況,我們可以窺斑見豹,對21世紀初國際傳播學發展的現狀和趨勢做一些總體的判斷和展望。
(一)傳播學越來越具有獨立性
傳播學作為一門年輕的學科,從誕生之日起就不斷從其他學科汲取養分。經過數十年的發展,傳播學已成為獨立的、具有自主性的學科。從《傳播學刊》作者分布的范圍來看,涵蓋了4大洲的15個國家;從研究者的學科背景來看,具有傳播學背景的研究者占80%左右。與傳播學初創時期不同,當今的傳播學研究主體是傳播學科本身的研究者,而非來自其他學科;從《傳播學刊》與其他期刊的引用情況來看,它較多地引用傳播學領域的期刊,同時也較多地被傳播學領域期刊引用,已經形成了一種良好的自信的內循環學術生態。
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傳播學對其他學科也日益產生一定的影響。一方面它吸引其他學科的研究者介入傳播研究,另一方面也向其他學科輸出觀念和思想。在《傳播學刊》的作者中約有20%來自其他學科或具有其他學科的學術背景。從《傳播學刊》與其他期刊的互引情況可以看出,《傳播學刊》發表的論文越來越多地被社會學、計算機科學、心理學等學科的期刊引用,它與其他學科保持著一種對等的正當的交流與溝通狀態。
(二)傳播研究日益多元化
最明顯的是傳播研究方法日益多元化。《傳播學刊》10年中發表的332篇論文中,有193篇使用了實證研究法,占總數的58.1%,詮釋、批判和其他方法則占到41.9%。在歐美學者合作的論文中,研究者往往采用實證主義研究方法和批判主義的思辨、觀察和闡述等相結合的研究方法。有研究者對《歐洲傳播學刊》(EUROPEAN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1999-2008年10年間的論文進行統計分析后發現,使用實證研究的論文有83篇,占論文總數的46.9%,其余53.1%為詮釋、批判和其他方法。[4](P.283)由此可見,實證主義一枝獨秀的傳播研究格局已經改變,其他方法正在不斷擴大自己的應用空間。
傳播研究的主題和內容也日益多樣化。雖然10年來《傳播學刊》的研究重心仍然是大眾傳播,但傳播理論、公眾傳播、組織傳播、群體傳播和人際傳播等研究也呈現上升趨勢,而網絡傳播和健康傳播研究的迅猛發展更是不可小覷。
(三)傳播研究呈現融合化
從傳播學研究的學術立場和方法論來看,經驗學派和批判學派一直是傳播學研究中最重要的兩大學派。20世紀60年代到80年代經驗學派和批判學派的大辯論雖然無法改變兩派在價值觀等方面的根本分歧和對立,但卻使兩者在方法論上有所接近,出現調和的趨勢。單一研究方法的式微一方面顯示了研究問題的復雜性和學術研究的高難度,另一方面也說明單一方法存在局限性,需要相互借鑒。于是經驗學派和批判學派開始逐步放棄單一的研究方法和研究范式,嘗試用不同的研究方法對現實進行分析、解讀、表達、批判和重構成為一種趨勢。在此背景下,批判研究和實證研究相結合的方法為不少傳播學者所接受,傳播學領域不同學派之間的合作也越來越多,使得研究方法有了相互借鑒、相互融合、各取所需的空間。
在媒介融合的大背景下,傳播學的單科研究正在向交叉研究方向轉變,傳播學研究受到理科牽引與理科導向的挑戰,傳播學研究的傳統壁壘已開始坍塌,不同學派、不同方法之間的界限也逐漸淡化,批判研究與建構研究經常在同一文本中一起出現,具有混搭、整合特點的研究方法已經誕生,學術研究已經被牢牢地鑲嵌在傳播世界和現實生活之中,但是走向融合、走向綜合將是傳播學研究最主要的發展方向。
(四)合作研究呈現出增多趨勢
傳播學傳統的分散研究、個體研究正在向合作研究和團隊研究方向轉變,過去那種深入細致的親身體味、獨自探求的“個人英雄主義精神”正在被人們重新認識和評估,甚至被認為是一種不合作、不想與人分享和缺乏合作精神的表現。在《傳播學刊》的332篇論文中,合著比例平均為63.6%,并且在2002年以后呈現出加速上升的趨勢,其中2004年合著比例高達76.7%。可見,論文合著不僅成為當下國際傳播學研究的普遍現象,也是一種重要的發展趨勢。
(五)傳播研究密切關注現實變化
密切關注媒介的當下現實,關注傳播的趨勢和變化,也是國際傳播學研究的一個重要特點。總體上看,在這10年間,國際傳播學研究與整個國際社會生態保持一致,顯示出積極互動、有機協調的樣態。從傳播學研究的主題來看,雖然大眾傳播過程的主要元素依然是最受關注的研究領域,但是對這些元素的研究已經同變化了的現實緊密聯系在一起了。同樣是研究受眾和傳播效果,過去較多關注電視受眾和傳播效果,如今越來越多的學者轉而關注網絡受眾和新媒體的傳播效果。在媒介研究方面,除了電視仍牢牢地占據傳播學研究的主導地位外,對報紙、廣播等媒介的研究已經大為減少,電腦和網絡已成為傳播學者們研究較多的對象。
刊物論文對于美國“9.11”事件、炭疽病毒、歐洲的瘋牛病等突發性、緊急性、高度不確定性、社會影響極大的異常疾病和危機事件的及時關注和跟蹤研究,既體現了高度的現實敏感性,也體現了學者強烈的社會責任感。
(六)傳播學研究開始出現多極化
不論是從論文作者的地區分布,還是從學術流派誕生地點,以《歐洲傳播學刊》(EUROPEAN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等刊物為主陣地的歐洲傳播研究已經成為與北美傳播研究相抗衡的一支重要力量。隨著全球化進程的加快,亞洲國家的政治、經濟地位的上升和文化影響力的逐漸增強,作為第三極的亞洲傳播研究和中國傳播研究的力量正在崛起,論文也是從無到有,由少到多,逐步產生影響。這必然帶來亞洲和中國傳播學研究的發展,引起國際傳播學術界的關注。
事實上,國際傳播學界對傳播學研究的邊緣學派和邊緣地區的關注是不夠的,并已經引起亞洲國家和中國傳播學界的警惕和反彈。近年來,傳播學研究中的“亞洲學派”和“中國主張”正成為亞洲傳播學界關注的重要話題。陳國明、三池孝賢、J.Z.愛門森等學者就從跨文化傳播的視角,提出了一種
建立在亞洲文化基礎上的亞洲中心主義的傳播學研究視角,希望以此來終結歐洲中心主義范式的統治。*參見J.Z.愛門森(趙晶晶)編譯:《歐美傳播與非歐美傳播中心的建立》,浙江大學出版社,2009年;2008年浙江大學“亞洲主張:國際傳播研究的新視界”博士論壇論文集。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直到今天,余也魯、孫旭培、邵培仁等許多中國傳播學者就一再呼吁傳播學研究的落地化、本土化和中國化,提出中國傳播學要主動接軌、積極交流和廣為傳播,爭取獲得與西方傳播學界平等的學術話語權。*參見余也魯、孫旭培、邵培仁等人的學術論文和2009年浙江大學“中國主張:傳播理論本土化的徑路”博士論壇論文集。物種多樣是生態系統健全、完善的重要特征。同樣,學術多元化、學派多極化、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則應是現代國際傳播學研究的關鍵標志,也是傳播學走向繁榮昌盛的基本形態和必然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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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沈松華)
TheStatusQuoandTrendofInternationalCommunicationStudyintheBeginningofthe21stCentury——TakingJournalofCommunication(SSCI)asanExample
SHAO Pei-ren, YANG Li-ping
(Institute of Communication Studies,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28, China)
This paper does a detailed research on 332 papers published inJournalofCommunicationwithin 10 years, which is sponsored by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Association and has been chosen to SSCI index. The research focuses on nine aspects, that is, paper’s distributed situation, author’s subject background, author’s workplace, the situation of co-author, research topics, media, paper which is mostly referenced, research method, and the situation of being referenced by other subjects. From the research, we can see that the study of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keeps pace with international social economy, and it shows interactive and positive sample state, which is characterized by the following six aspects: 1) communication study has become more and more independent; 2) Communication Study has become more diversified; 3) communication study has become more converged; 4) cooperative research is increasing; 5) communication research focuses on reality and change; 6) communication research turns to be multi-polar.
JournalofCommunication; SSCI;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study; content analysis; status quo; trend
2010-03-05
邵培仁(1953-),男,江蘇淮安人,浙江大學人文學部副主任、傳播研究所所長、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傳播學和媒介管理學;楊麗萍(1988-),女,浙江大學傳播研究所傳播學專業碩士研究生。
G206
A
1674-2338(2010)02-006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