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三定
安敏在從事文藝創作的同時,在報刊發表了不少的文藝評論。安敏的文藝評論,給我以特別的親切感和真實感,其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安敏的文學評論真正來源于他對社會的觀察、對生活的感悟、對自己創作體驗的提煉,而不是單純來自于書本和空洞的說教。
安敏的文藝評論,包孕了許多他自己總結、提煉、用自己的語言概括出來的精粹的文藝理論觀點。他在《〈我在尋找你〉后記》中寫道:“作為我的第一本散文集,初衷本想精選,但又拋不開那些雖算不上散文但真情實感尚在的文字。這些文字的共同點在于來自生活,都是對生活的真誠歌唱。我于是就讓他們‘雜’成一家了。”在安敏看來,反映生活的真實(“來自生活”)、作家創作時情感的真誠(“對生活的真誠歌唱”),是散文創作的最低、也是最高的要求,是散文的本質特點。他在《審美筆記》中議論道:“美麗,是具有力量的。而美麗正因為美麗,就特別地引人注目,特別地令人向往,特別地被追求,以至于被掠奪,被侵略,所以往往就需要保護,保護中就有諸多約束。所以美總具有悲劇性,不是說紅顏薄命么!”“美在展示中才被認識。美更是在付出中才燦爛其美。美還要在對比中才放射出光芒。”安敏這里使用的是散文式的語言,并未采用一般評論家慣常使用的論辯性的語言,但卻表現出一種內在的邏輯的力量、理性的力量、甚至可以說是思想的力量。安敏在《關于“悲壯”與詩的隨想》中提出了“詩的本質都是悲壯的”的觀點,他很有激情地寫道:“詩在人類世界悲壯前進的背景上呼嘯而起,詩以其情感噴發的翅膀,把悲愴飛翔成雄壯,把苦難搏擊成壯美,把喜怒哀樂演變成風雨雷電!”他進一步分析說:“于是悲壯便成其為壯美,準確地說,是因‘悲’而‘壯’,因‘壯’而‘美’。陣地上沖鋒陷陣的戰士倒下了,這是悲;但戰士用最后的力氣把布滿彈洞的旌旗舉起,這就是壯!人民子弟兵董存瑞炸碉堡犧牲了,是悲哀;董存瑞用年輕的身體鋪平了前進的道路,是壯烈!一個母親看到自己年幼的兒子受難,是悲慘;這個母親為拯救受難的兒子不惜耗盡自己所有的精血,是壯麗!”“而詩人,是為沖動而存在的,所以詩人對悲壯極為敏感。而詩一旦具有悲壯感,詩就有了沖擊力,乃至對人類世界的沖擊力。”安敏這里對“悲”、“壯”、“悲壯美”及“悲壯美”與詩歌的緊密聯系的論述,真是別開生面,富有新意和深度。
強烈的時代性、現實性,自覺的社會責任感,構成安敏文藝評論的又一重要特點。安敏具有自覺的時代意識,具有關注現實、關懷民眾的真誠情懷,他的文藝評論總是有感而發,表現出強烈的現實針對性。他在《高地風景》中寫道:“我于是就想到《脊梁》雜志創刊伊始為重振工人文學的鼓與呼,想到一路堅持下來的‘如今誰來寫工人’的大討論專欄。當初開辟這個為工人的文學陣地,是要通過這一個在社會前進中掙扎過、崛起過、驕傲過、陣痛過、新生過而又無論如何都是呼嘯前進都是輝煌社會的巨大的層面,來輻射整個社會的潮起潮落,重新喚起文學的風雨。讓文學永遠與生活同步,與社會共命運,與人民同呼吸。”“如今誰來寫工人”是安敏對當今時代的莊嚴發問,“與生活同步,與社會共命運,與人民同呼吸”則是他對當今時代、特別是當今時代的文學的真誠呼喚。他在《如今誰來寫工人》中明確提出:“我們要把工人文學的旗幟插上一個新的高地”。安敏在《為工人抒情》中滿懷激情地提出:“作家藝術家,還有編輯、出版、制作家們都應該注目他們(指工人),應該注目社會財富的創造者,應該從‘超’們、‘星’們、‘爺’們和‘款’們的鼓噪與喧囂中騰出一點版面、一點屏幕,營造一點勞動的氣息。在追星逐爺的抒情中,也為工人、為勞動者抒一點情!”在文學藝術界較普遍地存在貴族化傾向的時候,安敏大聲疾呼要歌贊工人、歌贊普通勞動者(他自己更是在身體力行),這種獨立思考的精神、這種敏銳的眼光、這種真誠的平民意識,特別難能可貴。
從自己的生活和創作體驗中提煉出有意義、有啟發性的理論觀點,構成安敏文藝評論的第三個重要特點。從社會角色的角度看,安敏是集工會領導干部與作家于一身;從創作的角度看,安敏則是集新聞記者、作家、編輯、評論家于一身。正因為這樣,安敏的文藝評論觀點就不完全是來自于書本,而更多的是來自于他自己的創作體驗、創作感悟。他往往是從自己的創作體驗、創作感悟中升華出有意義的文藝理論觀點。他在《〈我在尋找你〉后記》中寫道:“散文創作的追求使我寫通訊時頗講究篇章結構文采意境及其取材,力求使通訊寫出散文的韻味而具有生動性和生命力;而通訊的要求又使我在寫散文時加強了內容的扎實和生活的真實感,還有反映生活于時間上的迅捷。”安敏在《〈記住微笑〉自序》中還寫道:“這些篇章,全部出自我作記者之后,面對生活,面對世事,我用記者的眼光去探索其情感的內涵,因此也以文學的激情與新聞的冷峻同時驅使我的筆尖,為大地刻下一行痕跡……”這說明新聞寫作與文學創作在他身上是相得益彰,良性互動的。在《反思后的“感受”》一文中,安敏從自己的創作體驗中總結出了關于“感受”的獨特看法,他寫道:“從我的創作沖動看,往往是一句話,一個動作,或一個細節,或一個人的出現,或一個很美或一個被破壞的美的感官刺激,我把這叫做‘感受’,‘感受’產生文學。”這樣的論述,可謂別有慧心,別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