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2
●博士(生)論壇Doctor Forum
國際體育仲裁程序性問題之法律適用
劉暢1,2
在國際體育仲裁中,能否為體育糾紛尋求適合的法律適用,能否獲得令人信服的解決結果,將決定著體育仲裁的公正與效率。作為體育糾紛解決的新型手段,也作為仲裁世界的新興疆域,國際體育仲裁既有著對仲裁傳統形式尤其是國際商事仲裁的依從,也有著基于體育獨有的社會存在而順應所生的創見。試循如上思路,以程序性問題的法律適用為核心,就國際體育仲裁尤其是強制性仲裁對傳統仲裁法律適用規則之呼應與變革進行梳理,以期在法律適用之相關問題的探討中提出有益辨析。
國際體育仲裁;法律適用;程序性問題;奧林匹克
在國際體育仲裁中,體育糾紛能否尋求適合的法律適用、能否獲得令人信服的解決結果,決定著體育仲裁的公正與效率,影響著體育仲裁的社會地位,并就長遠而言將關涉到體育至高理想的實現。在以奧林匹克體育仲裁為核心的國際體育實踐中,普通仲裁與強制性仲裁均應歸屬于國際體育仲裁的討論范疇。不過,鑒于普通仲裁形式與國際商事仲裁有目共睹之共生與相聯,本文僅以強制性仲裁為要,試在強制性仲裁程序性問題法律適用之個性探討中對國際體育仲裁相關問題的進一步厘清有所裨益。
各國實踐就仲裁程序與爭議實體問題可由不同法律分別支配已取得基本共識,但對仲裁程序性問題如何理解以及區分程序性問題與實體性問題的標準如何確定卻仍然面臨著長久的論爭。
仲裁程序性問題通常被認為應適用相關仲裁程序法。仲裁程序法是指一國制定或多國通過締結國際公約所制定的支配仲裁程序的法律原則、規則的總和,簡言之,即支配仲裁庭存在及程序進行的法律規則[1]。當事人間的仲裁協議、仲裁機構或臨時仲裁機構的規則、國內仲裁立法和有關的雙邊或多邊公約,均為其統一法律結構之組成。就仲裁規則與國內仲裁立法而言,一方面,兩者在調整對象和范圍上頗有重合之處,內容上多有交融;另一方面,仲裁的可行性、獨立性及效率無不依賴于國內法的支持。就國內仲裁立法與相關條約而言,一方面,條約中所涉之程序性問題范圍極為有限;另一方面,對已經涉及的程序性問題,條約通常也不排除對有關國內仲裁法的援引。由此,國內仲裁立法可謂占據了上述統一法律結構的核心地位,在無論裁決作出前后的各個程序環節都起著重要作用。
誠然,各國立法對由仲裁程序法所調整的范圍或規定的事項定論各異,學者們的觀點也互有偏差。以實現公平、正義、效率與保護本國公共利益為旨,國內仲裁法必于仲裁程序性問題上設置其務為遵守的強制性要求。但出于對仲裁立世價值的保護,為降低對其便利性和靈活性的妨礙,大多數具體的程序問題仍被認為應保留為允許當事人協商變更的范疇之內。隨著國際商事仲裁的統一化努力,各國已在仲裁程序法所決定的基本事項上取得了大體一致,且在學者的觀點中得到支持與印證[2]。
如前所述,作為國際體育仲裁的原型與養分的國際商事仲裁,其對于仲裁程序性問題的法律適用,有著極大的自由度。無論仲裁規則或是各國立法大多都將當事人的自主選擇作為程序性問題的首要適用規則,仲裁地法的適用往往退而成為缺少當事人意志時的補充依據。但當事人意思自治原則所帶來的挑戰,似乎并未在國際體育仲裁該領域內激起波瀾。國際體育仲裁院為踏入體育這個人類社會活動的特殊世界付出了極大的努力,出于尊重自治下的規制、觀察現實下的配合,在現行的《體育仲裁規則》中,其結論為:一,如當事人約定將有關體育之爭議提交CAS解決,本程序規則適用(第二部分第一章R27條)。二,CAS所在地及各個仲裁庭的仲裁地位于瑞士的洛桑。但是,如情況需要,且經當事人同意,仲裁庭主席或沒有仲裁庭主席時相關處的主席可以決定在其他地點進行庭審(R28條)。聯系1987年《瑞士聯邦國際私法》,其第176條規定,本章各條適用于仲裁庭所在地在瑞士并且在仲裁協議訂立之時,當事人中至少有一方在瑞士無住所或慣常居所的一切仲裁。我們發現,國際體育仲裁院的規則導向了這樣的意圖:所有由其所受理的仲裁申請,不論其開庭的實際地點位于何處,具有法律意義的仲裁地國都被認為是瑞士;所有提交國際體育仲裁院的程序都無一例外地適用瑞士的法律,不論仲裁申請是向普通仲裁分院、上訴仲裁分院或是特別仲裁分院所提交。仲裁程序依仲裁地法的傳統規則在此再次展示了其歷久不衰的影響力。
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當事人的選擇之所以在法律適用規則中取得如此地位,源于對商事爭議性質的認知。商事交往自古以平等主體的真實合意為尊,其原則是“對當事人來說‘協議就是法律’”[5]。由是,在這種“協議”或“契約”中衍生的糾紛也沒有拒絕當事人再以“協議”予以解決的必要。不過,當視野轉換為國際體育仲裁尤其是強制性體育仲裁時,這一邏輯卻未必適合。強制性體育仲裁的存在從來就不是體育相關人員的意愿結果。強制性仲裁協議的簽訂者間大多沒有平等性可言,而用仲裁來解決體育糾紛也并不需要上述人員的意志表達。既無平等也無合意,亦即,強制性體育仲裁更類似于一種行政性的機制,而與平等自由的私法模式相去甚遠。因此,強制性體育仲裁從本質上與當事人意思自治無法相容,其不必也不能在程序性問題的法律適用考慮此項規則。其實,即使在民商事仲裁中,盡管多數國家允許當事人自主選擇仲裁適用的程序法或仲裁規則,也并不意味著完全排除了仲裁地國法的適用。雖然已經考慮到國際仲裁與國內仲裁的不同地位,并希望通過當事人的自主選擇來更好地實現公平、正義、效率的糾紛解決目標,各國仍在立法中保留著一些強制性的規范,以確保仲裁程序能在最低限度內符合本國觀念。這種規范意味著,意思自治只能在有關國家法律強制性規則允許的框架范圍內發揮作用,否則就可能危及仲裁的有效性。應該說,定位于仲裁地法的適用,是國際體育仲裁院對程序法適用的特別設計,并非遺漏或偏好,而是有著精心考慮的部署。
從某種角度看來,基于“體育無國界”的潛在品質,國際體育糾紛的仲裁解決應與生俱來有著擺脫一國法律束縛的愿望,單純地適用仲裁地法似乎并非其理想抉擇。但現實發展并不順暢。畢竟在體育跨越國界的包容性之外,還有著其他需要權衡的因素存在,而這些因素進一步否定了通過當事人意思自治來融通仲裁地法的可能。比如,對國際體育仲裁員資格的特別要求以及對效率的特別需求。一般而言,國際商事仲裁的當事人都被許可協議選擇將予適用的仲裁規則,包括合意選任仲裁員。這些仲裁員并不一定需要經過見習或培訓,甚至也并不需要精通法律,通常只要有完全行為能力、沒有犯罪等不良紀錄的自然人甚至實體,都可以成為仲裁員[6]。只要是雙方都投注信任并約定服從其裁決的人,法律都樂于確認其裁斷人的地位。但在國際體育仲裁中,這種輕松而寬容的態度卻并未延續?!扼w育仲裁規則》在其S4條中規定,ICAS由20名成員組成,均系按下列方式產生之資深法律專家:a.四名成員由國際體育聯合會(IFs)委任,即3名由夏季奧林匹克國際體育聯合會(ASOIF)、一名由冬季奧林匹克國際體育聯合會(AIWF)分別從其成員或非成員中委任。b.4名由國家奧林匹克委員會協會(ANOC)從其成員或非成員中委任;c.4名由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IOC)從其成員或非成員中委任;d.4名由前述12名ICAS成員為保證運動員的利益經適當協商后委任;e.四名由前述16名ICAS成員從獨立于ICAS成員指定機構的人士中委任。同時,R33條也規定,仲裁員應是ICAS根據作為本規章一部分之章程擬訂之名單上的人選并具備所要求的迅捷完成仲裁的各項條件。在奧運會上,《特別仲裁規則》的規定更為苛刻:在奧運會特別仲裁分院中,當事人無權選擇仲裁員。一方面,國際體育爭議的解決往往需要對某一項運動的專業把握、對現代體育運作的相對熟悉、對高級別賽事的經驗積累;另一方面,這種爭議的解決也必然依靠法律方面的極高素養。另外,國籍與地域的平衡也不得不盡量兼顧。以亞特蘭大奧運會為例。當時這個奧運首次建立的分支機構中共有12名仲裁員。他們分別是法官、執業律師、法學教授,來自美國、加拿大、歐洲、澳大利亞、中國以及塞內加爾,都有體育方面的經驗,其中一些甚至在奧運會上獲得過獎牌[7]。可以看出,這種以體育技術為背景,在高級別賽事中甚至可能對國家間關系造成影響的糾紛解決,絕不可能有當事人自主插手的空間;而實際上,為保證在賽場的特定時間界限里完成仲裁,也不得不避免當事人為選擇、協商而費時地交涉、爭執、甚至不服從仲裁員任命的風險。
將仲裁地確定在瑞士所產生的法律效果是,此類仲裁將受1987年《瑞士聯邦國際私法》第十二章的調整,瑞士法院得以享有相應的管轄權以協助仲裁的進行或決定對裁決的撤銷。因此,CAS的所在地在瑞士,ICAS的所在地也在瑞士,而奧運會特別仲裁分院盡管追隨著奧運會的舉辦城市不斷從一個國家向另一個國家動蕩,其被規則所認定的所在地還是在瑞士。這種規則設計似乎與國際商事仲裁程序適用中的“非當地化”動向不謀而合。這一理論的本來目的是期望建立一種不受仲裁地國法,甚至不受任何特定國家國內法支配和約束的“非國內化”的仲裁體系。今天看來,國際商事仲裁與國際體育仲裁對于“非當地化”的運用確有些細微不同:前者保持著對仲裁地的傳統理解,并將“非當地化”看作是對所有國內法律體系的擺脫;而后者對仲裁地本身進行了特殊的詮釋,將仲裁地與仲裁實際進行的“當地”實施了分離。不過表述的差別并不妨礙兩者在目標上的一致,即使仲裁程序性問題的法律適用都“飄浮”在仲裁程序的操作地點之外,并受制于其認為更為理想的規則體系。
關于“非當地化”的引入,疑問始終是存在的。比如,在悉尼奧運會時,將一個完全發生在澳大利亞的仲裁視同瑞士國內進行,在長野冬奧會上,將一個完全發生在日本的仲裁視為在瑞士完成,是否是虛假或不可思議?“非當地化”理論的支持者們力辯其可行,提出:其一,仲裁地的選擇往往具有偶然性。事實上,當事人可能根本沒有考慮這一選擇在法律適用上的后果,而僅僅是仲裁地的中立、交通或通訊便利等等其他因素。對強制性體育仲裁而言,當事人對仲裁實施地的選擇更無謂關心或無法關心。某一次資格的審定、賽事的舉辦、成績的核定,通常都非當事人尤其是運動員可以籌劃的范疇。由這種偶然或意愿之外的仲裁實施地來決定仲裁程序性事項,對于國際體育仲裁的主要申請人而言并非恰當之選。其二,仲裁地國對爭議和仲裁可能沒有政策利益。當當事人來自五湖四海,行為的行進與爭議的產生也與仲裁實施地國的國內生活沒有任何聯系,仲裁地國對此項爭議可謂沒有政策利益可言。對于強制性體育仲裁,盡管高級別的大型的體育賽事在本地的舉行是經過預先安排、充分籌劃的重大事件,但其間是否發生爭議無法預見,爭議的解決也往往只與這次體育活動本身的順利進行有關,并不會與當地秩序發生太多糾纏。其三,目前各國的仲裁立法多是針對本國仲裁程序而定,簡單地適用仲裁實施地國家的法律并不能滿足現代國際化仲裁的需要。作為國際仲裁的新興事物,為國際體育仲裁在任一可能發生爭議的國家都去尋求一個合適的當地法律支撐是相當困難的。作為國際體育仲裁中最受認可的“當家”仲裁機構,國際體育仲裁院量身定制的仲裁規則無疑是目前最佳的適用對象,而把成為這種規則的社會背景的瑞士法律作為體育仲裁中程序性問題的唯一適用,不能不說也是一種權宜之策。其四,如同國際商事仲裁,各國仲裁法未能統一也正在成為國際體育仲裁發展的一大障礙。分歧繁多的各國仲裁法的適用,會給仲裁員或當事人帶來查明仲裁地程序法的諸多困難,從而在這一環節耗費大量的時間。而時間的過多流逝,對于強制性體育仲裁尤其是奧運特別仲裁而言顯然是致命的傷害。
將仲裁地統一地視為瑞士,并由此脫離仲裁實施當地法律的控制,在國際體育仲裁的實踐中確實已經展露出明顯的優勢。這一優勢在奧運會特別仲裁分院的實踐中尤其得到了肯定。鑒于奧運會在不同國家的流轉,與瑞士法律的聯系固定了解決爭議的法律機制,也避免了因奧運會地址的變動而導致的程序機制的改變。這對于奧運會的參與者是一種適當的安排。
雖然國際體育仲裁院為瑞士法作為唯一仲裁地法進行了積極地探討與實踐,這一獨特設定卻仍然無法回避某些可能的困境。
仲裁地法為瑞士的唯一規定,造就法院在某種程度上對仲裁程序監督的實際不能。盡管近年來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倍受青睞,但其效用仍在很大程度上與訴訟救濟的存在相關。比如,訴訟可能影響替代性糾紛解決所適用的規范;訴訟認可替代性糾紛解決的法律效力;訴訟以適當提高費用來增加替代性糾紛解決的可能機會;訴訟在替代性糾紛解決方式不可行時,強制解決爭訟等[8]。對于國際體育仲裁,國內司法機關的適當支持也十分必要。事實上,仲裁地法之所以至今仍穩據程序性問題法律適用的基礎位置,其一重要緣起就在于,相對而言,仲裁進行地國的法院既可以有效地對仲裁程序實施監督,也能為其提供最為全面直接的支持。無論是仲裁員的指定、更換、異議或仲裁請求的合并,還是必要的財產、證據保全或其他臨時措施的采取,仲裁地國法院的支持與協助都是必要的。當法律上認可的仲裁地與事實上的爭議解決地相分離,仲裁地法院對上述程序的實際監控與支持將明顯吃力。當事人必須在強制性仲裁被受理的地點,向遙遠而不熟悉當地環境的仲裁地國法院尋求仲裁過程中的臨時事項或意外情形的解決。這種解決即使可以在上訴仲裁分院的一般紀律性爭議的審理中發揮作用,也將在時效性極強的其他強制性仲裁中首尾難顧。實踐已經證明,在那些需要與競賽同步、在極有限的合理時間做出裁決的強制性仲裁中,仲裁地法院的干預意圖因為速度要求而無法實現。瑞士法的適用在此時成為法院監督或支持的障礙,甚至影響到其對仲裁裁決執行的保障。
因程序性問題適用瑞士法所確立的瑞士法院承認、執行或撤銷仲裁裁決的管轄權,已經在為數不少的仲裁審理實踐中得以證實。在2000年悉尼奧運會CAS特別仲裁分院備忘錄(Memorandum on the CASad hoc Division)中,國際體育仲裁院再次確認了1996年由當時的特別仲裁分院主席所做的關于仲裁地為洛桑的理由說明,并對仲裁地的意義以及與瑞士法院權力的法律聯系進行了進一步的闡述。備忘錄指出,仲裁地被認為既是仲裁庭與當事人之間的法律聯系,也是仲裁庭與某一國內法之間的法律聯系,這種國內法中包含了有關支持或監控仲裁的輔助性法院管轄規則。庭審與磋商并不需要在瑞士境內做出。因此,瑞士法院對上述程序性事項擁有管轄權,并成為唯一一級對國際體育仲裁裁決的撤銷擁有管轄權的法院。
不過,瑞士法院的強硬態度并未使這一結論得到所有國家的統一接納。假如當事人在其爭議受理地向當地法院提起仲裁裁決的撤銷之訴,如就有關悉尼奧運會的裁決在澳大利亞向澳大利亞的法院起訴,則當地法院是否會拒絕行使管轄權?在悉尼奧運會的拉古茲案中,這個問題得到了一些解答。拉古茲與蘇利文均為澳大利亞的柔道運動員。在2000年悉尼奧運會前夕,兩人就何者應代表澳大利亞參賽而發生爭執。拉古茲向特別仲裁分院提請仲裁卻以敗訴告終。為爭得出賽權,申請人就仲裁裁決的法律問題向新南威爾士法院申請上訴許可令,并欲據此向最高法院提起上訴。經過謹慎的推理,新南威爾士法院駁回了訴訟請求,維持了以瑞士洛桑作為仲裁地的有效性,裁定本法院對仲裁裁決的撤銷不具有管轄權,盡管仲裁確實完全在悉尼進行[5]。
新南威爾士法院的行動被認為是確立了一個引人注目的先例,表達了法院對CAS致力于創建與體育全球化需求相一致的爭議解決機制的認可和支持。但新南威爾士法院的接納經驗仍不能簡單地推廣。當以奧運會為代表的各種體育賽事及活動在不同國家的不同城市間轉移,誰也不能保證以本國法律為背景的當地法院在面對類似的請求時是繼續拒絕管轄還是反其道而行之。事實上,奧運會特別仲裁分院的成員都在爭議出現前,盡可能地對當地法院可能的干預做好了迅速應對的準備[5]。取決于不同當地法律規范的管轄權問題總是很難預測出確定而一致的答案。我們肯定迄今為止的積極實踐,但其中的不確定因素仍將長久存在。
中國競技體育迅猛發展,競技體育糾紛也呈現出數量的攀升與類型的復雜化。體育仲裁制度于中國已非前瞻性地引進,而是迫于壓力的現實需求。應該說,中國的體育仲裁的發展,既有借鏡并延展國際體育仲裁實踐的必要,也有配合國內體育管理模式、獨立發展本土體育仲裁制度的需求。
其一,盡管中國現有的體育糾紛解決機制并非空白,但以體育仲裁法為代表的基本規則仍尚未出臺。以1995年頒布的《體育法》為例。其第33條規定:“體育仲裁機構的設立辦法和仲裁范圍由國務院另行規定。”但直至新世紀開啟,國務院的“另行規定”也未曾成形。而2000年《立法法》第8條更是永久斷絕了這種可能,將仲裁制度明確包含在由全國人大或其常委會制定法律范疇之中。體育仲裁基本法律規則的缺失,既使相關組織和部門在解決糾紛過程中法律依據單薄,也讓處理結果在效率和強制力上有所折損。而未能在國內平臺上熟悉這一規則運作的運動員和體育官員們,在牽涉入國際體育糾紛時,也未必有能力循國際體育仲裁之路徑去尋求可能的機會與應有的公正。
其二,在中國的涉外立法中,即使是國際商事仲裁領域,也尚無專門的法律適用法的確立,更遑論相較新興的國際體育仲裁。當然,此并非僅為中國的忽略或國情的落后,在國際上確實尚不存在單行的仲裁法律適用立法的先例。但參照仲裁發達國家的實踐,在各種相關立法中對仲裁法律適用進行特別規定的情形卻并不少見。由此,將國際體育仲裁的法律適用規則收納于相關立法當是可行之舉。如在《仲裁法》或《體育法》修訂時,開辟專章或專節為國際體育仲裁確立法律適用規則。不妨考慮:首先,在《仲裁法》中確立國際體育仲裁的基本運作原則,搭建出其在中國立法中的基本模式;其次,作為體育糾紛解決章節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體育法》中再對分別相關法律適用問題按需詳述。同時,隨著國內專門且獨立的體育仲裁機構的逐步建立,體育仲裁法律適用問題必能在其仲裁規則中以一種更為靈活的方式得以修正與創新[9]。
可以認為,國際體育仲裁在程序性問題上的法律適用實踐似乎陷入了一種兩難。國際體育仲裁院一方面疏離了倍受推崇的當事人意思自治原則以配合競技體育的現實,一方面又為仲裁地法的唯一設定而頗遭質疑。這不能不說也是一種應對時情、留待突破的無奈。而在我國,國際體育仲裁的法律適用尚未引起較多的關注。作為支撐中國競技體育發展的軟實力之一,中國在體育仲裁領域的理論水平與實踐進程必應實現與競技體育發展規模的呼應與匹配。以程序性問題為切入,探討國際體育仲裁的法律適用,是促動與完善中國體育仲裁體制的點滴思考,也是助益于中國體育事業直面國際競爭的必然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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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w App lication on ProcedureMattersof InternationalSport Arbitration
LIU Chang1,2
(1.School of Law,Chongqing University,Chongqing 400045,China;2.School of International Law,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 and Science,Chongqing 401120,China)
It is the proper application of law and the convincing solution of the disputes that the justice and efficiency of the international sports arbitration relies on.Sports arbitration is regarded asa new mean of the sport disputes resolving,aswell as the newly expanded field of arbitration.On one hand,there are lots of similarities can be spotted from the international sports arbitration and the traditional arbitration.On the other hand,original ideas come forth in international sports arbitration consequentially since the particularity of sports.Along the path abovementioned,the author centered law application of procedure,illustrated the international sport arbitration,especial the compulsory arbitration and the traditional arbitration,and analyzed some issues that application of law concerned.
international sports arbitration;application of law;procedurematters;Olympics
G 80-05
A
1005-0000(2010)04-0328-04
2010-03-20;
2010-04-19;錄用日期:2010-05-24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項目編號:05JA82002);西南政法大學校級課題重點項目(項目編號:06XZ-ZD-21)。
劉暢(1978-),女,四川成都人,西南政法大學講師,重慶大學在讀博士研究生。
1.重慶大學法學院,重慶400045;2.西南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重慶401120。
對于國際體育仲裁而言,以上問題同樣無法回避。國際體育仲裁院提出,不同的法律體系對相同的問題可以作不同的識別。不同國家基于不同的視角與目的,都可能對實體爭議與程序問題的劃分提出自己的標準。對此,作為國際體育仲裁的主要承擔者,國際體育仲裁院向來予以充分的認知與理解,并在尊重現實的基礎上展開體育仲裁的實踐。就已知的經驗而言,仲裁協議的效力及可仲裁性、仲裁庭的組建與仲裁員的撤換、仲裁裁決的做出與對裁決的異議處理、仲裁裁決的承認與執行等通常都作為程序性問題而相應對待[3-4]。值得注意的是,對有關體育章程或規則的解釋往往不在其列,比如對《奧林匹克憲章》或奧林匹克運動反興奮劑條例的解釋就被識別為實體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