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陽
不管喜歡與否,我們都是自己時代的孩子。藝術的舞臺越來越公眾化,它的目標總是傾向于為人民大眾而存在,或者至少是要詮釋我們的夢想、恐懼與習慣……
本期,我們帶你去看正在努力“書寫”當代藝術的南京,去聽朱其說中國當代獨立策展人的辛酸與執著,去游巴黎古董雙年展,在如夢如幻的古董王國里,穿越百年。
獲悉南京2010雙年展正在江蘇省美術館免費對公眾開放中,于是在秋意正濃的周末午后慕名而去。途經長江路,看到金色的銀杏葉迎風不疾不徐地墜落,仿若一副墨跡未干的油畫。下意識地想,原來又到了這個城市最美好的一季,靜美中暗藏著力量
寫生,赴音樂會、去看畫,看展……怎樣都好。秋天果然是文藝者滋長創作靈感,偽文藝者“意淫”的季節。其實,三分慕名之意,七分是好奇之心——在南京,當代藝術歷經陣痛、迷茫和飄萍不定,長期以來門庭冷落,大型有水準的藝術展會更是幾乎沒有,這仍是一個小眾者的圈子。此般氛圍之下的主場雙年展會是如何?
新建的省美術館,由德國KsP建筑設計事務所設計,像兩個偶合在一起的積木,中間連接部分是玻璃的,作天井采光之效。據說新館的功能極具現代水平、恒溫、恒濕、防火,防盜都是沒得說的。一年多來這里舉辦過的大型展覽有“亞洲美術館館長論壇專題展”、“人性與愛·李白健油畫新世紀巡展”、“國家重大歷史題材一美術創作工程作品巡回展”,“南京藝術學院2010屆畢業展”等,只是,他的重量級展品還停留在一些古典的和傳統的作品。事實是,作為一個政府財政撥款的機構,江蘇省美術館承擔了許多帶有主旋律宣傳色彩的展覽。此次2010雙年展雖然稍有混亂、倉促登場,但是按照中國城市雙年展的規模,這里是南京地區唯一適合的展館了。
來看展的人不多,很多人是到總統府游玩后經過,順便進來看看,也有文藝青年相約在美術館門口,興高采烈地結伴去看還有一部分人是住在周邊的老先生、老太太,細致地看每一件作品,凝思很久。入口大廳里豎著禁止攝影的標志,安檢例行公事的問一句“帶相機了嗎”?順便說一句,除了部分美術館的工作人員,在場服務的多是豆瓣上報名的志愿者。而他們的職責,也多是在現場監督禁止拍照,或是道路指引。真正的“服務”還談不上。
如此這般,以“書寫(and writers)”為學術主題的南京首屆國際雙年展在一種“奇特”的氛圍中,宣告自己加入了中國城市的雙年展俱樂部。之所以“奇特”,是因為南京雙年展的新聞發布會和開幕式中,仍混雜了藝術圈和官方的兩種話語體系,從中能嗅出當代藝術和官方機構之間尚處于逐漸了解、相互磨合階段的氣息。南京,“書寫”一切
藝術圈內公認的一點是,雙年展是推出世界各國新藝術成就的重要窗口,是各國各地重要的藝術節日,它的重要性相當于體育界的奧林匹克,或電影界的奧斯卡、戛納。
在民間資本運作性質的南京三年展過后,南京也終于有了代表國際當代視覺藝術最高級別展示活動的雙年展。作為第一屆南京雙年展,“AND Writers”(書寫),這個主題顯得小心翼翼,相比同期進行的上海雙年展上那些充滿專業與政治術語的晦澀而言,“書寫”并不激烈。中方策展人朱彤是從中國傳統文化的角度提出的這個主題,他認為“書寫”是中國傳統文化和審美情趣的集合。在現代美術史上,書寫性的藝術隨處可見,它意味著行動、過程、偶發,痕跡等,存在于各種實驗媒介身上,因此,書寫作為主題不只代表著傳統的傾向,更不是指二維的平面藝術,而是以此為起點,尋求探討,研究當代藝術自身構成和發展脈絡的跳板。另一名策展人意大利的Eleonora Battiston女士在開幕式上致辭說,“因為所有的藝術家,包括尚還在世的這些藝術家,也都是他們時代的書寫者,是影響了他們也受到他們影響的那個環境背景的詮釋者。”因此,“書寫”理所當然地可以包容所有的藝術形式——書籍、戲劇,繪畫,攝影、演奏音樂,愛撫甚至殺戮。
張曉剛用《英雄兒女》書寫記憶、曾梵志的《無題》巨幅畫作則展示了一個黑暗背景下的荊棘密布的場景,每道筆觸姿態節奏迥異,但無不顯示著畫面的靜謐,這是藝術家對生命與自然的一種書寫。陳文令的裝置作品《這不是大象》中,一只碩大的大象踩在一大堆小象(其實很像豬)身上,而它的肛門里正在不停地“拉出”小象來。濃煙和灰塵是工業污染的隱喻,該作品既諷刺了人類的透支性生產,又引起對工業污染的反思,在邱志杰的《24節氣時與地》中,藝術家用一年的時間,在一年的二十四天中,于上海閘北舊工廠、背景大學未名湖,杭州中山中路、沈陽機械廠宿舍等不同的地方拍下照片,并分別用光影書寫了這一天的節氣名稱。二十四節氣是中國古代對一年中氣候變化與人們生活、農業生產關系規律的總結。二十四節氣也許與農業生產、中醫養生、與古代中國人的生活方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但當下,對我們的生活還有多少意義?或者它們構筑了我們對于遙遠過去的當代想象,以及對那些逝去的生活方式的追憶。
當代藝術,尚在啟蒙
年輕人流連于油畫、攝影、攝像、雕塑、光影裝置前……展覽形式的新奇醒目,注定了雙年展更能吸引年輕人和小資群體的喜愛。主辦方介紹,南京雙年展期間每日吸引的客流在近千人左右——顯然,這個數據不能與傅抱石、齊白石“南北二石”來寧展出時的轟動相比。盡管媒體在開幕之際對展品進行了多方解讀,不過,大多數觀眾顯然還只能“看個熱鬧”。“看不懂”、“究竟什么意思呀”,這樣困惑的質疑聲時有可聞。
2010“書寫”雙年展在文字等資料上的稀缺不得不說是個遺憾。展館中,沒有前言和后記,也沒有介紹資料。這對本來就缺少當代藝術經驗的南京觀眾來說,有些難懂。也許,基于此,南京首次辦雙年展,除了開幕式當天異常火爆外,其余時間都不溫不火,似乎再次印證了南京的文化氛圍趨于保守的說法。此般開局,那么兩年后,南京觀眾還有緣再看到展示當代藝術先鋒作品的國際雙年展嗎?如若改成盈利性收費參觀,還會有觀眾去看嗎?記者就此電話采訪了江蘇省文化廳副廳長,江蘇省美術館館長高云。高云表示,“《書寫——第一屆南京當代藝術雙年展》是省文化廳文化產業引導資金資助項目
此次展覽集中了26個國家和地區的75位當代藝術家的共計20C多件作品。在傳統氛圍濃厚的南京,把當代藝術引入省美術館還是首次,也算是江蘇藝術界的一次嘗試。總得有人來做點事兒推動南京乃至江蘇的文化氛圍更現代、更開放
更能承受八面來風”。高廳長還表示,“兩年后的南京雙年展,規模會更大國際性會更強,因地制宜,形式上也會更活潑些
融入昆曲古琴等項目,以更好的和市民互動
”
主辦方之一,恒當代藝術空間負責人徐琳女士也表示。雖然做不到像上海雙年展、成都雙年展那樣,轟動到要警察來維持秩序,但總歸會有個過程的本屆雙年展,中國當代藝術的先鋒人物如周春芽、曾梵志等都奉獻了代表作至于展覽的結果也符合最初的期許——目前,尚在啟蒙,未來會更美好。
城市為何紛紛愛上當代藝術
近幾年,中國不少城市爭相加入雙年展、三年展俱樂部從北京、廣州、上海、到成都、南京,甚至銀川都已經舉辦了中國西部國際藝術雙年展作為當代藝術最高展覽形式的雙年展在中國城市之所以受到火熱追捧,簡單而言,中國當代藝術在國際上的“成功”,使得當代藝術具備了相當的象征資本。當這個資本累積到今天,便引發了一場由上而下的當代藝術熱情,從文化部成立當代藝術院,到一批古鎮古村落引進藝術家工作室,從城市呼喚雙年展,到當代藝術家成為文化官員的座上賓,無不受到當代藝術作為一種文化資源的引力的牽引、
由城市的角度來說,在一個城市的傳統文化和歷史個性,因為歷史原因的斷裂,因為拆舊城建新城的熱潮,因為全球化的;中擊而散失殆盡,淪落到“千城一面”的境地時,營造城市的當代個性、延續城市的歷史榮耀,就成為一種迫切的需求。在對傳統和當代的思考中,當代藝術開始很早,走得也更遠。于是,當代城市出于種種文化利益的考慮,而愛上了當代藝術
1996年,上海雙年展率先啟動,前兩屆在藝術語言上保持一個稍有革新但基本保守的格局。1996年這一屆以油畫為主加上三個外籍的上海藝術家的裝置(其中藝術家陳箴的作品還被取消),1998年第二屆是以新水墨畫為主,比第一屆更趨保守。
“前兩屆幾乎談不上是一個國際雙年展,也沒有反映當代藝術的基本現狀。”著名藝術評論家李小山說,這個情況到第三屆上海雙年展由侯翰如策劃才稍微有所改觀。但侯翰如的雙年展被艾未未等人在上海搞的“外圍展”攪了局,這一年的雙年展出現吃嬰兒照片、在身體上種草、將一批死馬放在展廳,殺動物等行為藝術,一位藝術圈人士回憶說,這差點讓上海市政府下決心從此關掉上海雙年展。
正是得益于上海美術館館長方增先的補救,才使中國藝術雙年展的道路回到正軌。一位熟知內情的人說:“當時方增先緊急派人到北京等地尋求藝術開明人士的訪談證詞,呈上市政府,表明當代藝術主流并沒有跨越政治界限,同時請當時的中央美院副院長范迪安和中國美院院長許江來擔任雙年展委員會正副主任作為雙保險,這才使上海市政府終于放心。”2002年和2004年分別由許江和范安迪來擔綱總策展人,一個是Video,一個是設計主題,“這兩屆偏技術性一些,才安全度過了4年。”
緊步上海雙年展后塵的是兩家民營機構,一家是南京的經典藝術拍賣公司出面主辦的中國藝術三年展,另一家是成都加州國際會議中心和成都市政府合辦的成都雙年展。上海雙年展由市政府出資,南京的中國藝術三年展和成都雙年展都是這兩家民間機構自己單獨出資這在全世界也是絕無僅有的,中國策展體制從一開始就打上了廟堂和江湖的雙重烙印
成都雙年展更顯奇怪,2001年舉辦了第一屆之后,居然時隔5年才辦第二屆,許多藝術家笑言說,雙年展成了“不定期展”。此外,還有油畫雙年展、雕塑雙年展、版畫雙年展、攝影雙年展、水墨雙年展等各種單項雙年展,至此,中國從10年之前不知雙年展為何物的時代,一下子變成雙年展林立,甚至有藝術批評人士斷言,現在的中國已經是全世界雙年展最多的國家了。
今天,南京這座城市也算是小心翼翼地踏入了當代藝術的河流。“書寫”的價值或許并不全在對藝術而言的學術價值和先鋒探索中,而是,它給這個古老而發展中的城市提供了與世界當代藝術對話的可能。正如EIeonora Battiston女士所說,“藝術本身就是一種歷史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