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2010：新變化，新應對

盛世良

俄羅斯發展

俄羅斯2010：新變化，新應對

盛世良

2010年，俄羅斯內政和外交的變化幅度大于往年，對華關系也在作相應的調整。我們的對俄外交也應與時俱進。在觀察俄羅斯形勢時，不能見微知著，看不到變化后面隱藏的實質，固然不對；但夸大變化，把策略性的變化夸大為戰略性的轉變，更是不妥。

經濟發展減速，經濟轉型艱難

經濟前景不樂觀。經濟危機使俄羅斯白白丟失4年，GDP絕對值2012年才能恢復到2008年水平。普京10月6日說，2010年經濟增長率可望達到4%，今后幾年在降低通脹率的情況下，經濟增長率也可達4%上下。其他官員的悲觀預測為：2010年經濟增長2.5%，2011—2013年增長3%—3.5%，如果油價低迷，可能降到2%。財政部長庫德林10月15日說，只有油價達105—109美元，俄羅斯未來3年的預算才可能平衡。如果能在三四年內形成新的經濟增長點，2013年后增長率可達7%—8%。

經濟增長缺乏外部和內部動因。俄羅斯吸引外資能力低于其他新興經濟體。最近4年，世界外國直接投資總額將達每年1.2萬億—2萬億美元，預計流入俄羅斯的僅二三百億。在吸引外國直接投資方面，2009年俄羅斯排在中、印、巴、美之后，居第五位，預計2011—2013年將落到第七位。經濟增長也缺乏內因。一是實業界擔心政策多變，尤科斯事件重演。二是沒有余錢增加投資，政府出于大選等政治考慮，不得不首先保證社會開支(2009年平均養老金4910盧布，2013年要達到1.07萬盧布)。三是經濟由資源型向創新型轉變期間，增長率難免會下降。

經濟創新暫時僅限于愿望。梅德韋杰夫雖然提出了以創新和科技實現經濟現代化的目標，但是除了開建斯科爾科沃高新技術區外，無甚進展，西方反應冷淡。普京執政期間靠能源經濟得利的官員和寡頭，以及境遇略有改善的社會下層，對“創新經濟”沒有積極性。一旦經濟結構改革影響社會福利，阻力可能增大。俄羅斯經濟難以擺脫高油價時資金富余但懶得轉型、低油價時急需轉型但缺乏資金的怪圈。因此，經濟結構轉型難以在短期內實現。遠東地區在引進資本、實用技術和彌補勞動力缺口方面，依然離不開對華合作。

俄中實力差距擴大。俄羅斯在經濟實力最強的2008年，GDP按購買力平價計算為22994億美元，在世界GDP中僅占3.25%，人均16116美元，而發達國家這三個數據分別為377901億美元、54.22%和38220美元。從經濟總量看，1993年中俄相當，2008年中國是俄羅斯的2.3倍，2009年是3.5倍，2010年可能擴大到4倍。再從質上看，中國逐步形成現代化的生產能力，俄羅斯仍然依賴資源經濟。據美國全國情報委員會9月發布的預測，從GDP、人口、技術發展和軍事實力等因素考慮，2025年各國綜合實力排序為：美國、中國、歐盟、印度、日本、俄羅斯、巴西。

政局穩定可控

俄羅斯反對派，尤其是右翼反對派，難以挑戰現政權。10月底的民調表明，雖然有52%的居民允許反對派存在，但目的僅是監督當局。只要普京主政，俄羅斯將繼續維持威權主義政治加國家調控市場經濟這一模式，不會搞西式自由民主。

不搞“政治民主化”。2010年9月6日，普京在宴請瓦爾代俱樂部成員時，筆者提了俄羅斯是否要搞“政治民主化”的問題。他以中國為例，婉轉地否定了梅德韋杰夫關于“政治現代化和民主化”的主張。他說，中國依然堅持共產主義意識形態，原先的國家政治結構并不影響中國發展。中國把市場經濟與中央集權相結合，社會經濟發展達到神奇的速度。俄羅斯諺語說得好，身在福中要知福！社會穩定，經濟發展，人民參與管理，還有什么比這更好？

梅普政見有差異但不會分裂。梅普差異表現在言論、風格和政見上。梅德韋杰夫多次強調經濟現代化和政治民主化缺一不可，普京拒絕“政治民主化”；梅德韋杰夫批評盧日科夫，而普京曾一度表揚過他；梅德韋杰夫主張俄羅斯盡快加入世貿組織，普京主張以俄白哈海關同盟形式入世；梅德韋杰夫對美國提出的俄美共同反導很有興趣，普京警惕，而且主張與中國共同搞反導；梅德韋杰夫主張把西方“主流民主國家”作為俄羅斯外交第一優先，普京不反對把德、法等歐盟國家作為外交第一優先，但對美國始終有戒心……

在政治精英中，“擁普派”多為既得利益者，而自由派和少壯派組成的“擁梅派”希望改變普京路線。梅普各自的班子、“擁梅派”和“擁普派”客觀上會推動梅普矛盾。但梅普從未對立，今后也不會公開爭斗。

普京再任總統的可能性增大。普京宴請瓦爾代俱樂部成員談到2012年大選時說，他和梅德韋杰夫“屆時會根據本國實際情況、已經取得的成就和國民的意愿作出決定”。2010年9月的輿情調查表明，梅普支持率差距不大，分別為57%和66%。由于普京掌握政權黨、強力部門和地方政權，在梅普組合中居主導地位，2012年總統候選人的決定權在普京手里。俄羅斯政治學家普遍認為，普京2012年重歸克里姆林宮的可能性比前時期更大。有人甚至認為，照目前的趨勢，普京回歸的可能性近乎百分之百。

軍事改革重實效

俄羅斯依然要成為軍事強國，2010年在軍事上進行了最大幅度的改革。

一是走質量建軍的道路，常規軍備的主要任務是對付俄格戰爭之類的局部沖突。大幅度裁減員額，由四級指揮體制簡化為三級；把六大軍區和四大艦隊按方向整編為四大聯合戰略司令部，以應對主要來自西南東三個方向的軍事挑戰。

二是提出大幅度增加軍費的計劃。俄羅斯將用6600億美元實現軍備現代化。2011—2013年軍費增長率分別高達19.1%、9.2%和26.6%，新增軍費重點用于武器更新，2020年新武器比例將達70%—80%。

三是與美國簽訂核裁軍條約，以裁減本應自然淘汰的核武器，換取了今后多年的對美核均勢，為軍事振興贏得寶貴的喘息之機，核軍備的主要任務是應對大國侵略的潛在威懾。

外交偏重西方，對華依然倚重

俄羅斯調整外交方針，把歐美作為外交第一優先，想借助西方資金、技術和人才實現現代化，成為與美、中、歐并列的世界力量中心。這是普京2006年慕尼黑講話和2008年俄格戰爭后俄羅斯外交最重大的調整，但主要涉及策略，而不是戰略。只要普京主政，俄羅斯對外政策，特別是對華政策，不會大變。

9月6日，普京在回答中國學者問題時說，發展遠東和西伯利亞是俄羅斯優先任務之一，遠東可以與中國合作建設科技園和大學城。遠東擁有世界級儲量的油氣、煤炭和黃金，中國會感興趣。西伯利亞油管支線通中國，中國參與俄羅斯油田開發，俄羅斯進入中國石油加工和銷售領域，這已不是單純的能源出口，而是多層次的能源合作。

針對西方學者關于中國對俄羅斯移民威脅的挑撥，普京嚴峻地說：“別用中國嚇唬我，不必暗示我什么中國威脅！我們與中國相互非常了解，尊重對方利益。俄中之間競爭不尖銳，我們同中國不爭全球領袖。俄中在解決許多問題上是天然伙伴。邊界問題過去吵了40年，現在本著互諒互讓的精神徹底解決。俄中都明白，通過合作，而不是通過競爭或惡化關系，更能得到好處。中國無須通過輸出移民或占領遠東，就能從遠東獲得所需的自然資源。中國有抱負，但只有通過改善兩國關系才能更好實現。”

俄羅斯有學者提出，俄羅斯應與歐洲結盟，甚至可以加入北約，與歐洲共筑世界一極，與美、中三足鼎立。也有學者提出，對俄羅斯現代化來說，中國的重要性不如日本，甚至不如韓國和新加坡。但這些主張沒有被官方采納。

美國希望拉俄羅斯遏華，俄羅斯出于本國利益考慮，不愿為人“火中取栗”。同時，俄羅斯對中國的警惕從未松懈，不排除同印、越等中國鄰國發展關系以制衡中國的考慮。

有關中俄關系的建議

中國周邊安全形勢復雜，挑戰增多，俄羅斯是我國可靠的戰略依托，要從安全和戰略上重視俄羅斯的重要性。俄中實力差距繼續擴大，俄羅斯的失落感會加重。為了實現強國目標，俄羅斯既想倚重中國，又害怕中國，今后在雙邊合作中，將更加敏感和挑剔，強硬維護本國利益。我國應平靜對待并公開支持俄羅斯的外交調整，強調中國永遠是俄羅斯最可靠的伙伴。

其次，應注重主權和領土完整等核心戰略利益問題上的相互支持。中日島嶼、大陸架資源和海上通道之爭越來越尖銳。俄日在南千島群島問題上互不妥協，梅德韋杰夫訪華后視察南千島群島，宣示主權，有利于我國反制日本的領土野心。雙方在這一問題上的立場應該彼此拉近。

最后，要了解并利用俄羅斯思維和行為模式與我們的差異。研究俄羅斯應該更注重研究其思想、心理、行為方式，因為中俄想法是不一樣的，中國是從虛到實、從大到小、從一般到個別，俄羅斯是從小到大、從具體到現實。我們應該習慣對方的思維方式，這樣更好相處。

新華社世界問題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