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魯曉夫個人之作
蘇共二十大“秘密報告”并非
赫魯曉夫個人之作
徐元宮
1956年2月24日深夜至25日凌晨,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的最后一次會議上作了《關于個人崇拜及其后果》的報告,由于這次會議沒有邀請外國共產黨代表團出席,報告文本在大會結束之后長達幾十年的時間里被禁止在蘇聯媒體上刊登,報告內容也以特有的宣讀文件的方式向有限的人群——黨的領導干部和黨的積極分子傳達,所以這個報告被世人稱做“秘密報告”。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里,關于赫魯曉夫所作的這一秘密報告,國內外學術界都盛傳著這樣一種觀點:即赫魯曉夫向此次代表大會作秘密報告,是出于赫魯曉夫個人意愿的個人行為,也正因為倉促之間作出向代表大會作秘密報告的決定,赫魯曉夫在作這一秘密報告的時候未及形成一份翔實而完整的書面報告,手中僅有一份提綱。比如1993年7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蘇聯興亡史》一書第518頁指出:“……‘秘密報告’的內容沒有經過中央委員會主席團的審查,赫魯曉夫作報告時手里拿著的僅僅是一份提綱,尚未最后形成文字”。時至近幾年仍然有人繼續秉承這種說法,聲稱“1956年蘇共二十大,為斯大林唱了十多年贊歌的赫魯曉夫突然調轉槍口,大肆謾罵這位‘自己生身的父親’。赫魯曉夫別有用心地詆毀斯大林造成了思想混亂,引發了廣大群眾信仰危機”,似乎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上作“秘密報告”完全是其別有用心的個人行為,“秘密報告”完全出自赫魯曉夫一人之手。然而,俄羅斯解密檔案文獻證明:所有這些說法都不符合事實。不僅向代表大會作“秘密報告”不是赫魯曉夫的個人決定,而是蘇共中央委員會主席團的集體決定,而且在赫魯曉夫作秘密報告之前就已經形成了翔實而完整的書面報告,并且蘇共中央委員會主席團的其他成員還事先審讀并就這份書面報告的進一步完善提出了各自的書面修改建議。
向代表大會作“秘密報告”是蘇共中央委員會主席團的集體決定
1956年2月13日,即蘇聯共產黨第二十次代表大會開幕前一天,蘇共中央委員會主席團召開會議。俄羅斯國家現代史檔案館收藏了一份1956年2月13日蘇共中央委員會主席團會議第188號會議記錄摘要,這份摘要指出:“關于召開蘇聯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全會的問題。委托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Н.С.赫魯曉夫同志宣布蘇聯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全會開幕。向中央委員會全會提出關于中央委員會主席團認為有必要在黨的代表大會的秘密會議上作關于個人崇拜問題的報告的建議。確定Н.С.赫魯曉夫同志為報告人?!?/p>
上述1956年2月13日蘇共中央委員會主席團會議結束幾個小時之后,蘇共中央委員會全會舉行會議。俄羅斯國家現代史檔案館卷宗中保存有赫魯曉夫簽名的此次蘇共中央委員會全會會議記錄原件。這份文件不長,是用打字機打出來的,總共4頁,前兩頁列舉了參加會議的人員名單。一些被免除了職務的原蘇聯黨和國家及軍隊重要領導人:前列寧格勒州委第一書記В.М.安德里昂諾夫、前內務部部長С.Н.克魯格洛夫、前海軍總司令Н.Г.庫茲涅佐夫、前中央委員會書記С.Н.沙塔林等人也應邀參加了此次會議。赫魯曉夫宣布全會開幕并主持了會議。就是他一個人講話并且講得很短:“我們需要就報告問題進行磋商并達成一致意見。日程安排已經由全會確定了,報告人也已經確定了——所有這些問題都解決了。與代表大會相關的其他問題,我們將在各代表團會議上解決。我們需要就報告問題達成一致意見。主席團研究了這份報告并且同意了這份報告。全會的委員們是怎樣的意見呢?報告不是以主席團的名義作的,而是以中央委員會全會的名義作的。怎么樣,全會將聽取報告?”會議大廳里傳來一片聲浪:“同意!明天聽取報告!”赫魯曉夫于是作出結論:“那么我們將認為報告是由中央委員會全會作出的并且要求在代表大會上作這個報告”。這時,米高揚補充了一句話:“全會委托中央委員會主席團討論研究了報告?!?/p>
赫魯曉夫接著說道:“還有一個問題需要在這里講清楚。中央委員會主席團經過多次交換意見并研究了斯大林同志去世后的形勢和材料之后感覺到并認為在黨的第二十次代表大會上,在秘密會議上,以中央委員會的名義提出關于個人崇拜問題的報告是必要的。在主席團里我們商量好了:委托我——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來作這個報告。有沒有反對意見?”沒人提出反對意見,于是赫魯曉夫說道:“這次全會應當解決的所有問題,我們已經解決了”,接著他宣布會議閉幕。
這份蘇共中央全會會議記錄證明了由赫魯曉夫向黨的代表大會作關于個人崇拜問題的秘密報告是蘇共中央委員會主席團的集體決定,而且這一決定得到了中央全會的同意。正如俄羅斯學者Ю.В.阿克休京、А.В.佩日科夫指出的那樣:上述蘇共中央全會會議記錄首先證明了:“是否向黨的代表大會作關于個人崇拜問題的報告這一問題在事先就已經得到了積極解決,而且決定由赫魯曉夫親自來作這個報告,并且是在秘密會議上作這個報告?!?/p>
根據俄羅斯國家現代史檔案館解密文獻來看,赫魯曉夫曾將《關于個人崇拜及其后果》報告的最后文本分發給了蘇共中央委員會主席團委員、候補委員以及中央書記們,他們在閱讀了這個文本之后提出了各自的修改意見并且總體上同意了這份報告文本。從保存在俄羅斯國家現代史檔案館里的報告文本來看,上邊被作了相當詳細的種種修改,但是要確定究竟是誰作的修改,目前還比較困難。比如,在發給蘇斯洛夫的那份報告文本中,用紅色、藍色等顏色的鉛筆作了著重記號和修改。在這份報告文本中,除了文字編輯上的修改之外,還有相當有趣的標注:“瞧,竟然是‘親愛的父親’!”在報告講述反法西斯戰爭開始的時候相關情況的段落旁邊,用藍色鉛筆標注道:“對未來的教訓!”在報告講述列寧格勒案件的那一部分內容的上邊用藍色鉛筆作了批注:“1943—1944年踐踏了卡拉恰耶夫人、卡爾梅克人、印古什人和車臣人等民族的民族權利”。在報告的結尾部分提出了警告:“我們不可以在代表大會范圍之外提出這個問題,更不用說在報刊上提出這個問題了”,在結尾部分的邊白處用藍色鉛筆補充了這樣一句話:“不要向庸人露出傷口”。
在發給謝皮洛夫的那一份報告文本修改意見中則包含了這樣一些建議:應當談一談蹲過監獄的羅科索夫斯基和戈爾巴托夫的情況,還應當加上梅列茨科夫的名字,應當講一講:“英國人(丘吉爾)預先通知了我們+蘇聯駐德國大使館(杰卡諾佐夫)也預先報告了即將會爆發戰爭”,應當用“關于工人階級、農民、知識分子、婦女、青年——蘇聯人民和后方的作用”這些詞語來補充一句話:即不是斯大林,而是整個黨保證了戰爭的勝利。
報告文本的閱讀者們還將赫魯曉夫關于有一次他與斯大林會面的相關情況的回憶給刪掉了:“每一位政治局委員都能就斯大林對待政治局委員的不遜態度講出很多東西來。比如,我給你們舉一個這樣的例子:有一次,在斯大林去世前不久,斯大林將幾位政治局委員召集到他那里去。我們來到他的別墅,開始討論一些問題。事情的發生是這樣的:桌子上有一大堆文件材料正好將我同斯大林的視線擋住了,以至于斯大林看不到我了。斯大林惱火地嚷道:‘你干嗎坐在那里,你是擔心我會斃了你?不要擔心,我不斃你,坐近些!’這就是他對待政治局委員的態度。”
上述檔案文獻充分證明:在赫魯曉夫作秘密報告之前,就已經形成了秘密報告的書面文本,而且經過蘇共中央委員會主席團其他成員的審讀。正如俄羅斯學者В.П.瑙莫夫在《Н.С.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上的秘密報告的來龍去脈》一文中指出的那樣,“2月23日,報告文本就完全準備好了”。
資料來源:
① Российский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архив новейшей истории (РГАНИ),ф.1(съезды КПСС),оп.2(XX съезд),д.1-90.
② Российский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архив новейшей истории (РГАНИ),ф.1,оп.2,д.3,л.3-6,10.
③ Российский центр хранения и изучения документов новейшей истории (РЦХИДНИ),ф.556,оп.14,д.45,л.2,24-25.
④ Центр хранения современной документации (ЦХСД) ,ф.5,оп.32,д.45,л.18,45;д.46,л.19,40,63,64,82,123,202,206-207,л.217.
⑤ Наумов В.П.,К истории секретного доклада Н.С.Хрущева на XX съезде КПСС ,Новая и новейшая история,1996,№4.
⑥ Аксютин Ю.В.,Пыжиков А.В. О подготовке закрытого доклада Н.С.Хрущева на XX съезде КПСС в свете новых документов,Новая и новейшая история,2002,№2.
⑦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и его последствиях. Доклад Первого секретаря ЦК КПСС Н.С. Хрущева на XX съезде партии ,Известия ЦК КПСС. 1989,№3.
⑧ Пыжиков А.В. XX съезд КПСС и общественное мнение,Свободная мысль - XXI. 2000,№8.
中央編譯局俄羅斯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