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先祥
共產國際指導中國蘇維埃運動的歷史考察
代先祥
蘇維埃在俄文中原意是代表會議,作為俄國無產階級的創舉,它在1905年的俄國革命中一經出現,就得到了列寧的肯定和支持。十月革命后,俄國建立了全俄工農兵蘇維埃政權,蘇維埃成為國家政權的組織形式。
這種全新的政權組織形態也為中國共產黨所接受,1921年的一大上明確把建立蘇維埃政權寫進黨綱,蘇維埃運動開始興起。但是從蘇維埃理論輸入到1937年陜甘寧邊區政府成立,蘇維埃運動在中國卻幾經曲折。這一方面同中國革命形勢的變化有關,另一方面也是共產國際策略不斷調整的結果。對于一度把蘇俄經驗教條化、共產國際指示神圣化的中國共產黨來說,共產國際政策的轉變,在某種程度上直接決定了中國蘇維埃運動的歷史命運。因此,全面梳理和分析共產國際指導中國蘇維埃政權建設的策略調整,對于我們深化共產國際與中國革命關系的研究,乃至當前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完善和改革,都有著重大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1.中共成立初期共產國際蘇維埃策略的變化
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大會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第一個綱領中指出:“本黨承認蘇維埃制度,把工農勞動者和士兵組織起來,并承認黨的根本政治目的是實行社會革命。”[1]這表明中共成立伊始就接受了蘇俄的政權模式,把建立蘇維埃作為自己的政治綱領。中共之所以如此明確地把蘇維埃寫進黨綱,這當然是階級性質決定的,但同時也和共產國際的指示有關。1920年共產國際第二次代表大會上,列寧要求共產國際從理論上說明,落后國家可以在先進國家的幫助下“不經過資本主義發展階段而過渡到蘇維埃制度,然后經過一定的發展階段過渡到共產主義。”[2]而此前列寧還強調無產階級政黨加入共產國際的條件是“原則上贊成蘇維埃”[3]。
不過,由于這一時期中共受到自身力量弱小等主客觀因素的限制,蘇維埃僅停留在宣傳提綱上。而中共隨后在革命活動中屢遭挫折,尤其是一系列罷工運動的失敗,讓共產國際認識到中國還缺乏建立蘇維埃制度的現實條件,中共當前主要任務是聯合國內革命的勢力,共同對抗革命的主要敵人。因此,共產國際逐漸把目光集中到國民黨身上,強調要執行統一戰線政策,實現國共合作,以國民黨為主體完成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任務。于是,共產國際政策突轉,開始完全不贊成在中國建立蘇維埃。1923年1月公開發表的《孫文越飛聯合宣言》特別指出:“蘇維埃制度,事實均不能引用于中國,因中國并無使此項共產制度或蘇維埃制度可以成功之情況也。”[4]1926年共產國際執委第六次擴大會議通過的關于《中國問題的決議》要求中國黨在政權建設上,必須反對“力圖越過運動的民主革命階段,直接解決無產階級專政和蘇維埃政權的任務”[5]138,明確把建立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性質的政權定為中國未來政權的目標。
然而,由于階級利益的不同,國共兩黨之間的摩擦一刻也沒有停止過。隨著革命的深入,兩黨的沖突也日漸升級,不斷挑戰著共產國際的中國政策。中山艦事件后,以陳獨秀為首的多數中共黨員強烈要求退出國民黨。但是,共產國際無視這些反對意見,繼續向國民黨右派妥協。即使是到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的革命危急關頭,共產國際仍然堅持錯誤政策,忠實執行斯大林的指示。斯大林認為中國革命還處于資產階級革命階段,現在還不適宜成立工農代表蘇維埃,否則將會造成與武漢政府并存的兩重政權。他明顯對武漢政府還抱有錯誤的期望,認為武漢政府是“反帝國主義和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意義下的革命的政府”,因此,只有到了資產階級革命接近完全勝利的時候,到了在資產階級革命進程中顯露出過渡到無產階級革命的道路的時候”,再“建立蘇維埃政權以推翻資產階級民主政權,才能實現向社會主義革命的過渡,而中國目前尚不具備成立過渡政權的條件”。在斯大林看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中共應當留在國民黨及其政府里面,支持武漢國民政府的工作,而不是像反對派主張的那樣立即退出國民黨,提出建立蘇維埃口號,進行革命的新階段。依據斯大林講話的這些觀點,共產國際執委會形成了關于中國問題的決議,指出中國黨只有“當革命進一步發展,這個過程開始由民主革命向社會主義革命過渡的時候,才必須建立工農兵代表蘇維埃,這時成立蘇維埃的口號才能成為黨的中心口號”[5]317。
共產國際的一味妥協沒能拉住急劇右傾的汪精衛。1927年7月15日,汪精衛公開宣布分共,第一次國共合作徹底破裂,國民大革命失敗,共產國際的蘇維埃政策也面臨著新一輪的調整。
2.大革命失敗后共產國際蘇維埃政策的調整
隨著武漢政府和國民黨左派上層中的大多數人相繼脫離革命,共產國際在蘇維埃問題上的策略和口號也作了相應的改變,要求中共退出武漢國民政府。但共產國際并沒有讓中共立即打出自己的旗幟,仍然采取與國民黨左派合作,即實行“復興左派國民黨”的策略。
中共沒有提出建立蘇維埃政權的口號,同斯大林在1927年7月的聯共(布)中央委員會和中央監察委員會聯席會議上提出的中國革命“三階段論”有密切聯系。斯大林認為中國革命應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全民聯合戰線的革命”(指國共兩黨合作的廣東政府時期);第二階段是“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時期”,亦稱“左派國民黨階段”(指“四·一二”政變后的武漢政府時期);第三階段才是蘇維埃革命階段,“蘇維埃革命,這個革命現在還沒有到來,但它是會到來。”[6]也就是說,中國的蘇維埃革命必須經過“左派國民黨階段”。
斯大林的“三階段論”很快就轉化為共產國際的決議。7月14日《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關于中國革命當前的決議》指出,盡管國民黨領導大肆排除共產黨人,但仍要留在國民黨內。決議強調現階段中共應密切聯系國民黨基層,由基層做出堅決抗議國民黨中央倒行逆施的決議,要求撤換國民黨現領導,以及在此基礎上準備召開國民黨代表大會。這實際上正式確認了中國共產黨不退出國民黨的政策。
根據共產國際不退出國民黨的指示,中共中央無視“七·一五”反革命政變后的殘酷現實,在全黨內外開始廣泛進行“復興左派國民黨”的宣傳工作,如“八·一”南昌起義仍打著國民黨的旗號。
然而此時很多被視為國民黨左派的也開始反共,國民黨的旗幟已經變成反動派迫害工農的工具。這樣,共產國際不得不考慮修訂建立蘇維埃的政策。1927年8月9日共產國際給中共發來指示,同意在中國建立蘇維埃。一天后,聯共(布)中央委員會和中央監察委員會全體聯席會議做出了關于《中國革命問題》的決議,表示中共應“堅強有力地展開關于蘇維埃的宣傳”[7],9月19日,聯共(布)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在聽取中國問題時,認為應當著手建立蘇維埃,并向中共中央發出電報“確定建立蘇維埃的時機和擴大蘇維埃的地區的權力。”[8]共產國際對中國的政策開始了新的調整。
在共產國際駐華代表羅明納茲的指導下,中共中央臨時政治局召開會議,表示同意共產國際的指示,并在《關于“左派國民黨”和蘇維埃口號的決議案》指出:“現在任務不僅是直接宣傳蘇維埃思想,并且在革命斗爭新的高潮中成立蘇維埃。”[9]313這樣,中共放棄了“復興左派國民黨”的運動,完成了從宣傳蘇維埃到要求建立蘇維埃政權的艱難轉變。
1927年9月下旬開始,中共進入了著手建立蘇維埃政權的實踐階段。羅明納茲為十一月中央臨時政治局擴大會議起草的《中國現狀與共產黨的任務決議案》中提到了建立蘇維埃政權的策略。這個策略就是黨要領導工人武裝暴動,“使暴動的城市能成為自發的農民暴動的中心及指導者”,因為“城市工人的暴動是革命的勝利在巨大暴動內得以鞏固而發展的先決條件。”[10]457顯而易見,羅明納茲是在照搬俄國革命的成功經驗,推行“城市中心”模式。中共中央完全接受了羅明納茲的理論,確定了全國總暴動的方針,號召推翻南京、北京、武漢、廣州等一切反動政府,一切政權歸蘇維埃。在中央的方針指導下,各地不斷發生起義,起義中最為常用的口號就是建立蘇維埃。然而共產國際以城市為中心的蘇維埃運動受到嚴重挫折,各地的暴動接連遭到失敗,即使是共產國際給予厚望的廣州蘇維埃政權也僅僅存在三天。事實表明,通過城市暴動以建立蘇維埃政權的蘇俄革命模式在中國是走不通的。
3.根據地斗爭時期共產國際蘇維埃政策的推進
就在各地城市武裝暴動相繼失敗的同時,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一批共產黨人率領工農武裝在農村卻站穩了腳跟。他們建立小塊紅色根據地并進行創建政權的嘗試,給低潮中的中國革命帶來了一抹亮色。
中國革命的現實不能不引起共產國際的思考。1928年2月共產國際執委第九次全會經過激烈的爭論,通過了《關于中國問題的議決案》,認為中國仍然處于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階段,當前革命形勢“還沒有全國范圍的新的群眾革命運動之強有力的新高潮”,中共應當組織并實行群眾的武裝暴動來“準備革命之新的浪潮之高潮”,“推翻現存政權”,“解決革命之種種任務”。[10]19因此,中共目前工作的重心不是在各地立即舉行武裝起義,而是爭取工農群眾,迎接新的革命高潮。決議還要求中共重視農村地區的蘇維埃運動,指出黨在這些地區的主要任務是“實行土地革命和組織紅軍隊伍——以備這些部隊漸漸聯合而成為全國的中國紅軍”。決議同時批評了盲目暴動的思想,反對“無準備無組織在城市與鄉村中發動暴動”,認為這是消滅革命的“正確的方法”。[10]106-108,109共產國際執委第九次全會是共產國際指導中共確立新政策的一個重要環節,議決案對中國革命形勢和革命性質的正確分析,為中共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系統闡述蘇維埃理論奠定了基礎。
1928年6月,中共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在莫斯科召開。大會通過的《蘇維埃政權組織問題決議案》,是中國蘇維埃運動的一個綱領性文件,它對蘇維埃的特點、蘇維埃的建立、蘇維埃的組織以及黨政關系等,均作了明確規定。這表明,在共產國際指導下,中共開始結合中國革命的實際,全面系統地推進中國的蘇維埃運動。當然,受共產國際的影響,在如何奪取政權、建立蘇維埃這個問題上,繼續堅持“城市中心論”。如李立三曾高呼的“革命可以在一省或幾省取得勝利”,就直接源于大會通過的《政治決議案》中“在總的新高潮之下,可以使革命先在一省或數省重要省區之內勝利”這個表述。
此后,中國各地黨組織抓住國民黨軍閥混戰的有利機會,發動農民開展游擊戰爭,實行土地革命,建立人民政權,紅軍和根據地不斷鞏固和擴大。到1930年夏,全國已建立起大小十幾塊農村根據地,紅軍發展到7萬人,連同地方武裝共約10萬人,建立了若干個比較大的蘇維埃政權。農村根據地斗爭的實踐突破了共產國際以城市為中心的蘇維埃革命模式,為毛澤東探索“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革命新道路奠定了基礎。
隨著各地蘇維埃的出現,建立統一的蘇維埃提上日程。1930年月6月至1931年11月,共產國際多次致電中共,要求中共召開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成立蘇維埃中央政府。共產國際遠東局還直接指導中共草擬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草案》《勞動法》《土地法》《經濟政策》等重要文件。值得注意的是,共產國際這個時候也認識到中國在目前情況下,“還沒有占領大城市的重大機會。現在號召工人在漢口、上海、北京、奉天等大城市舉行武裝暴動(像李立三所希望的那樣)是最有害的冒險主義。”[11]因此要求中共把蘇維埃政府建立在“生活有保障的地區”。這表明共產國際已經意識到城市地區不存在建立蘇維埃的條件,逐漸傾向以農村為中心開展蘇維埃運動。但是,這僅僅是形勢的變化導致策略的臨時變通。原則上,共產國際仍然固守“城市中心論”,認為這是蘇維埃運動取得全國勝利的必經途徑。此后的王明“左”傾教條主義路線在蘇區的泛濫即是明證。
經過兩年多的艱辛籌備,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于1931年11月成立。在共產國際的指導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政權構建是“在基本模式上曾是蘇俄(聯)蘇維埃在一定程度上的移植”[12]。這種不顧現實的照搬照抄,一方面在極短時期內強化了黨對蘇區的領導,推動了革命形勢的發展,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土地革命后期蘇維埃運動的嚴重挫折。
4.土地革命后期共產國際蘇維埃政策的轉變
第五次反“圍剿”失利后,主力紅軍被迫離開蘇區,實行戰略轉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也開始了馬背上的歷程。與此同時,德日意等法西斯國家瘋狂對外侵略擴張,極力挑起重新瓜分勢力范圍的世界大戰。國際形勢的劇烈變化推動了共產國際再次調整蘇維埃政策。1935年7月共產國際第七次代表大會提出了建立世界反法西斯統一戰線的策略和方針,要求中國共產黨與國內“救國救民的力量結合成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及其走狗的廣泛的反帝統一戰線”[13]104。據此,中國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發布了《中國蘇維埃政府、中共中央為抗日救國告全體同胞書》(即《八一宣言》),號召停止內戰,一致對外,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共產國際政策的轉變隨即在中共的瓦窯堡會議上得到了體現。1935年12月的瓦窯堡會議上,中共中央制定了關于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策略思想,并正式決定將中華蘇維埃工農共和國改變為蘇維埃人民共和國。
需要強調的是共產國際此時對中國蘇維埃的態度還沒有發生根本性變化。共產國際七大仍認為蘇維埃應當成為聯合全體人民進行解放戰爭的倡導者和核心,要求中共在“開展人民反帝運動”的同時,注意“擴大蘇維埃運動和加強紅軍的戰斗力”[13]134。雖然共產國際一再重申中共應當團結國內一切進步勢力,組建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但又提醒中共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方針不能削弱蘇維埃,并且不允許有產階級的代表參加蘇區的政治管理。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書記處于1936年8月15日給中共中央委員會書記處的電報中指出:“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方針的前提,決不是削弱蘇維埃,把紅軍融合在共同的抗日軍隊中,把中共融合在中共某一個一般性的政治組織中”,“允許有產階級的代表參加蘇區的政治管理是不對的,因為他們會從內部破壞政權機關。”[14]240
但是日本帝國主義侵華步驟的加快以及中國抗日民主運動的日益高漲,使共產國際認識到如果繼續開展蘇維埃運動勢必會削弱中共的階級基礎,削弱革命力量。1937年1月20日,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總書記季米特洛夫主持召開的書記處會議作出決定:“改變中共過去蘇區的方針,即從蘇維埃體制轉變為在民主基礎上的民族革命政府體制,并為建立全國民主共和國而斗爭”[14]273。會后,共產國際執委會書記處致電中共中央,提出關于在蘇區實行由蘇維埃制度向革命人民政府過渡的幾點建議,其中第一條就是要求“將蘇維埃政府改為人民革命政府”,希望中共“僅在城市中心區保留蘇維埃,不作為政府機構,而作為群眾組織。”[14]27至此,共產國際關于中國蘇維埃運動的政策出現了根本性轉變。
中共采納了共產國際指示的基本精神。1937年2月10日,中共中央發表《中共中央給中國國民黨三中全會電》,在向國民黨提出五項條件后作出保證:“在全國范圍內停止推翻國民政府之武裝暴動方針”,“工農政府改名為中華民國特區政府,紅軍改名為國民革命軍,直接受南京中央政府與軍事委員會指導”[15]。中共中央作出的重大讓步為第二次國共合作的實現奠定了基礎。
1937年9月,陜甘寧邊區政府成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歷史結束,歷時17年的蘇維埃運動停止。
共產國際的指導和中共的革命實踐使蘇維埃運動在中國興起,并幾經曲折由理論變成現實。1931年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成立,把中國蘇維埃運動推向高潮。盡管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僅存在了數年時間,并且很大程度上是對蘇聯政權建設模式的移植,但它畢竟是中共執掌政權、領導和建設國家的偉大嘗試,尤其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政權組織形式蘇維埃制度,它在很多方面幾乎與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一脈相承的,為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提供了有益的借鑒。
1.權力歸勞苦大眾所有是蘇維埃制度的核心內容
蘇維埃政權不同于舊的剝削政權,它完全代表廣大勞動人民的根本利益。《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開宗明義地提出:“中國蘇維埃所建立的是工人和農民的民主專政的國家。蘇維埃全部政權是屬于工人、農民、紅軍兵士及一切勞苦民眾的”,他們都有權“選派代表掌握政權的管理”[16]。勞苦大眾行使權力的機關是蘇維埃代表大會。蘇維埃代表大會是國家的權力機關,包括: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省(中央直轄市或縣)、縣(省轄市)、區(市)和鄉(市)蘇維埃代表大會。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是最高國家權力機關,地方各級蘇維埃代表大會是地方國家權力機關。蘇維埃代表大會由民主選舉產生。“蘇維埃公民在十六歲以上均享有蘇維埃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直接選派代表參加各級工農兵會議(蘇維埃)的大會,討論和決定一切國家和地方的政治事務。”對所選代表,選舉人有監督權和罷免權,“選舉人無論何時,皆有撤回被選舉人及實行新選舉的權利。”蘇維埃公民不分性別、種族和宗教,“在蘇維埃法律面前一律平等”,有權監督蘇維埃工作人員,揭發他們的缺點和錯誤[17]7-9。剝削階級及一切反革命分子被排除在蘇維埃政權之外,剝奪他們參政議政的權利。《憲法大綱》規定:軍閥、官僚、地主、豪紳、資本家、富農、僧侶及一切剝削人的人和反革命分子,是沒有選派代表參加政權和政治上自由的權利的。對剝削階級即反革命分子進行無情的專政,就是要保證蘇維埃政權掌握在工農群眾手中。總之,蘇維埃政權的性質決定它需用暴力去對付自己的一切階級敵人,對工農勞苦群眾則表現出最廣泛的民主主義。
2.堅持無產階級領導是蘇維埃制度的政治保證
無產階級及其先鋒隊中國共產黨在蘇維埃政權中的絕對領導地位,這是中國革命發展的必然結果。蘇維埃政權是中共領導人民一手締造的,沒有中國共產黨就沒有蘇維埃政權。中共是蘇維埃政權的靈魂,理所當然地對蘇維埃政權的一切工作負有絕對責任。中共六大所制定的《蘇維埃政權的組織問題決議案》對此就有明確規定:“黨隨時隨地都應作蘇維埃思想上的領導者,而不應限制自己的影響。”[18]因此《憲法大綱》強調蘇維埃共和國是工人和農民民主專政的國家,全部政權屬于工人、農民、紅軍士兵及一切勞苦民眾。堅持無產階級及其先鋒隊的領導,也是蘇維埃政權建設的現實需要。在中共的領導下,勞苦大眾推翻了剝削階級,建立工農民主政權,翻身做主人,但是新生的政權并不穩固,剝削階級沒有被消滅,他們還有根深蒂固的社會基礎;反革命分子也極度仇視蘇維埃,他們時刻企圖復辟舊政權。在這種環境下,必須堅持黨的領導,擴大民主,放手發動群眾建設蘇維埃,徹底完成民主革命;加強對敵對分子的專政,肅清一切反革命力量,保衛新式人民政權。堅持黨的領導是蘇維埃政權建設的政治保證。
為確保無產階級及其政黨在蘇維埃中的領導權,《憲法大綱》明確要求給予無產階級以特別的權利,增多無產階級代表比例。為此,蘇維埃選舉法對各級蘇維埃代表大會代表的產生方式和名額分配都做了詳細規定。如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和省蘇維埃代表大會的代表,“城市居民每1500人得選舉正式代表1人,鄉村居民每6000人得選舉正式代表1人,代表成分,工人須占25%~30%”;縣蘇維埃代表大會的代表“城市居民每400人得選舉正式代表1人,鄉村居民每1600人得選舉正式代表1人,代表成分,工人須占20%~30%”[17]159。選舉法關于代表成分的嚴格規定,保證了無產階級在蘇維埃政權中的數量,從而加強了無產階級的領導地位。
3.民主集中制是蘇維埃制度的組織原則
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實行的不是議會制,而是民主集中制,通過民主選舉集中不同的意見,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合議制將集中的意見轉變為國家的大政方針。選舉采用直接選舉和間接選舉相結合的方式。鄉(市)的蘇維埃代表大會由選民直接選出的代表組成。省(中央直轄市或縣)、縣(省轄市)、區(市)的蘇維埃代表大會由下一級蘇維埃代表大會選出的代表組成。省(中央直轄市或縣)選出的代表組成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是最高國家權力機關,它包括中央執行委員會、人民委員會和各人民委員部三級形式。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及其執行委員會,不僅擁有最高行政權,也擁有最高立法權,有權“制定和修改憲法及其他法律,決定全國的大政方針,改選中央執行委員會”。在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閉會期間,中央執行委員會為最高權力機關,它對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負責,定期向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做工作報告。人民委員會是最高行政機關,下設人民委員部,委員部實行首長負責制與合議制。人民委員會負責指揮全國政務,其全部工作要對中央委員會及其主席團負責,按時向他們做工作報告。地方各級蘇維埃代表大會是地方最高國家權力機關,議事行政合一,行使轄區內的一切權力。地方各級執行委員會在各級蘇維埃代表大會閉會期間,是地方唯一最高權力機關,決定并執行本區域內的各項工作。和中央執行委員會一樣,地方各級執行委員會須向同級蘇維埃代表大會做工作報告。鄉(市)蘇維埃則應定期向工農居民報告自己的工作,必須每兩個月召集選民開會,做工作報告一次。選民對于鄉蘇維埃的報告,有批評和建議之權。
綜上所述,蘇維埃制度在機構設置、權限劃分和組織原則等方面為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提供了豐富的實踐經驗。在一定程度上,我們可以說蘇維埃制度是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雛形,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蘇維埃制度的繼承。
[1]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一冊)[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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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安徽理工大學人文社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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