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健 貼心的援藏“帶隊人”

　　扎什倫布寺住持眼中的“活佛”
　　
　　快要離開西藏時，莊子健才偶然從日喀則地區的平措書記口中得知，很多西藏本地人把他視為“活佛”，平措書記還專門向扎什倫布寺的住持問過原由，住持的答案是“他能先知”。莊子健聽了不禁莞爾，援藏三年五次在公路上遇險，每次都因為自己事先提醒了幾句就與事故擦肩而過，經過司機的口，這事兒傳到扎什倫布寺住持那里。自己看來這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在純樸的藏民眼中，竟然成了“先知”。“先知”就“先知”吧，莊子健沒有向藏民們解釋過什么，只是慶幸至少沒有因為工作連累了自己的司機。“西藏有些公路并不差，但路上長時間見不到車，司機容易麻痹，一個小坑或者一個急轉彎都可能出事，一出事就是大事。援藏干部不了解情況，要特別當心”，談起這個話題，莊子健的語氣并不輕松。
　　在援藏的三年中，莊子健的神經繃得很緊，在西藏本地的漢、藏兩族干部眼中，他卻是一位格外溫和、睿智的人。在莊子健面前，他們心里有什么嘴上就說什么，什么煩心事說給莊子健聽，只看見他微笑著傾聽，記錄，沒見他生過氣上過火，可沒過多久，所有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援藏第一年，很多西藏本地的民族干部看到呼啦啦一下派進六百多名地縣級的干部，感覺壓力很大，甚至還有點委曲。莊子健覺得，一個新政策出臺，大家短時期內不理解很正常。他一方面幫助暫時沒當上地區縣，市“一把手”的援藏干部分析政策，一遍又一遍地勸慰他們多聯系娘家人，安心做出實績來；另一方面他深入調查研究，總結援藏干部工作的經驗，積極聯系西藏的各種宣傳媒體，把對口援藏的政策演化為一個個成功，生動的援藏故事。他要推動所有受援縣都由內地選派的干部擔任一把手——縣委書記，但他也知道這需要時間，需要耐心。正是在他耐心等待的這一年中，無論是西藏本地的民族干部還是新老援藏干部都和莊子健這位援藏干部的“帶隊人”結下了深厚的工作友誼。
　　有人找莊子健訴苦，有人卻是莊子健主動找上門去攀談。在日常接觸中莊子健發現了一批。思維活躍，能力出眾，工作姿態出色“的年輕民族干部，他們之中很多人工作之余還總是捧本專業書在手上，表現出很強和求知欲和上進心。莊子健認真地向這些干部的他們周圍的同事了解情況，并積極向組織上推薦他們到最艱苦的位置上進一步增長才干。打那兒以后，包括宮保扎西(現任西藏自治區黨委常委、秘書長)在內的這批年輕干部的每一次進步，都讓已經離開西藏的莊子健十分快慰。莊子健總是覺得“人才難得”，民族干部中的人才“更加難得”。
　　在西藏自治區領導的眼中，莊子健話不多，但句句算數，是個難得的“信士”。剛入藏時，自治區黨委常務副書記，人大常委會主任熱地特別囑托莊子健要照顧好援藏干部，更要發揮好援藏干部的作用。僅僅一年下來，不止是援藏干部平平安安，工作出彩，同時分管了組織部工資福利工作的莊子健，還不聲不響地為西藏爭取到超過預期2倍多的財政遞增定額。當時西藏的財政全由中央支持，1995年以前是每年20億人民幣，在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談會上，中央還確定了新的財政政策，核定基數、定額遞增，專項扶助。當時“專項扶助”特別受到西藏干部的歡迎，但財政定額遞增的工作卻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在增量方面，莊子健了解到西藏每兩年調整一次工資，需要6000萬，平均每年3000萬，西藏的大中專畢業生，中央每年要做3000萬的財政支持，這樣每年的實際增加支出就是6000萬。原先財政遞增額按4000萬申報，明顯是不夠的。更何況西藏人才和干部事業的持續發展不能光補伙食，工資，各種增量投入每年至少需要1個億。錢究竟花到哪里，怎么花，總數到底有多大，以自己分管的工資福利處為基礎，莊子健對定額遞增的每一個環節都進行了詳細核算，提交了一份實實在在、沒有任何水份的報告給國家財政部，財政部審核后非常認可，直接把報告遞交給國務院，結果從1996年開始，每年1個億的定額遞增政策就落到了實處。“這事兒核算的時候很麻煩很累人，可做成了也很有成就感”，說起這1億元，莊子健可一點也沒有“好漢不提當年勇”的覺悟。
　　對于西藏地縣級干部對自己“溫和，睿智”的評價，莊子健認為完全是沾了“對口支援”政策和廣大援藏干部開創性工作的光。對口支援干部進藏的第二年，拉薩開始修“北京路”，“江蘇路”，在援藏干部任一把手的市縣里，一會兒小水電站起來了，一會兒路也修好了，一會兒廣東的西瓜也引種到地里了，經濟發展面目一新。拉薩市提出必須要北京市和江蘇省派出司局級的干部援藏，一是需要他們帶一下干部隊伍，另一個是需要通過他們與北京和江蘇取得省一級的聯系；同時，所有的17個縣都以這一批援藏書記為一把手了；3年后要派第二批援藏干部時，原前說不需要援藏干部的西藏市縣和單位，也紛紛要求要增派干部。莊子健覺得，這是整個西藏自治區對對口援藏干部的作用形成全新觀念的積極信號，就向中組部調配局匯報，建議由西藏自治區出面，直接與對口部委接觸，對增加的部分采取雙方協商，自愿對接的方式進行。結果新協商的十幾個部委包括國家民委都同意派出援藏干部，而后來這種合作方式又得到了放大，惠及了西藏自治區幾乎所有的部門和縣市。
　　“在實際的工作中，我感覺到西藏的發展確實離不開漢族干部的工作，也離不開年輕的藏族干部的發展。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談會提出的新政策中，原來的基層和技術人才援藏工作照常進行，把‘對口支援’的重點放在領導干部上，他們不僅把本單位的工作帶動起來，還把內地的工作作風、信息、資源帶進西藏，對西藏干部結構和觀念的變化發揮了作用。尤其是很多縣委書記把原來所在縣的資金，技術人員帶進西藏，對西藏經濟的發展起了很大的促進作用。
　　“干部的交流，從內地到西藏是大的趨勢，就算不是政府行為，是市場行為，越來越多的漢族人也會去西藏發展。你要讓當地干部，老援藏干部都接受新政策，要讓社會逐漸認識到新政策的正確性，就一定是有個過程的，實實在在地把基礎打下去，大家的觀念才會變化，政策才能延續。”正是出于這樣的想法，面對曾經的訴苦與質疑，莊子健做到了進退應矩，始終如一。
　　兢兢業業的3年下來，眼看要走了，莊子健意外地發現在這批援藏干部中，差不多就自己的家人一次也沒有進藏探親了。以前總覺得日子還長，愛人打電話要來都被自己拒絕了，現在要走了，還真不好意思提這件事。莊子健沒提，自治區領導卻替他想到了，在第二批援藏干部的接待工作結束后，專門接莊子健的愛人入藏，還派了兩輛車，安排他們到日喀則、山南去休“探親假”。正是這次到日喀則，莊子健得知自己“先知”的事在民間流傳很廣自己竟是扎什倫布寺住持眼中的“活佛”。
　　
　　貼心的“帶隊人”
　　
　　說起與自己一同進藏的“藏友”們，莊子健一直在心里覺得有點對不住大家。因為自己援藏的時間局限，雖然分管進出藏干部工作，但并不能對大家的發展起到直接的推動作用。八小時之外，大家都沒有家，按道理說集體活動比單獨活動更能讓人開懷忘情。但人在西藏，大家相隔很遠，動不動就把大家組織起來是不現實的，活動搞起來還要盡量邀請老一批的援藏干部，民族干部參加，離群是不利于工作的。所以只能是在每年中秋五一，十一，大家聚在一起搞個聯歡，唱歌跳舞，牛肉啤酒，聊表“藏友”之情。“藏友”們倒是很知足，無論誰有回家探親的機會，都會主動幫別人看望一下孩子，帶回些日用品，“把大家的事也辦了”，一切發生得平淡又自然。
　　大家越自然，莊子健的心里越不自然。第一批600多個援藏干部，他差不多把所有人的工作履歷，實際業績、性格特征甚至家庭情況都裝在自己的腦子里。為了讓大家安心工作，他常常是北京，西藏兩頭跑，幫助援藏干部協調戶口，關系進京等問題。文化部一位老師，愛人在四川工作，原本就與愛人長期兩地分居，莊子健幾度入川進京，不但在第一時間把他愛人調到了西藏的戲曲學校，還同時解決了她的戶口問題，援藏結束，小兩口得以一同返京。國家發改委的翟青，剛結婚不久就進藏了，她愛人產期將至，莊子健比翟青還緊張，早早安排翟青回家休假。也有孩子出生了卻離不開的，莊子健就找到初為人父的干部，私下約幾個人吃頓飯慶祝一下。對于工作實在忙得脫不開身的，莊子健又積極安排援藏干部的家屬進藏探親。
　　西藏交通廳附近有一個“建筑餐廳”，凡是沒有灶的援藏干部經常到那里去吃飯，大家碰到一塊今天你掏錢，明天我掏錢，按今天的說法就是“拼飯”吃。當時不同部門對援藏干部的條件不一樣，人多的部門幾個人就有一個灶，可以自己做飯吃。也有的部門只去了一個人，吃飯沒人管，整天在街上流浪，今天到這個館子吃一頓，明天到那個館子吃一頓，要不就是等著別人請客，想吃一頓好飯都很困難。莊子健發現了，就立刻鄭重地與他所在單位說明情況——吃飯可不是小問題，能解決一個灶算一個灶。
　　同一批“藏友”的后顧之憂解決了，莊子健又把視線擴大到全藏。第三次西藏座談會確定要對西藏干部實行特殊津貼制度，津貼數是原工資基數的2.5倍。這事兒落實起來很復雜，要明確實施的范圍，基數的核算，每年補助的具體數額，就要即動腿又動筆，經過實地考察，詳細計算，又與財政部反復協商，2.5倍的補貼終得落實。
　　由于一些歷史原因，老一代援藏干部的內調一直是組織工作的一個難題，調得多了影響在藏干部的士氣，不調又解決不了一些援藏干部的實際困難。“對口援藏，分片負責，定期輪換”的新政策當然從制度上解決了這個問題的再度發生，但老一代的援藏干部該如何處理?莊子健認為從照顧，解決干部的困難，讓因為身體，家庭原因不能長期在西藏工作回到內地是必要的，對工作對個人都有好處。得到中央組織部的同意后，莊子健一個人一個人地了解情況，一個省一個省地協商，一次性安排好了600多名內調干部的工作崗位，“內調”這個詞從此淡出了歷史舞臺。
　　
　　三天補償三年
　　
　　莊子健的女兒覺得自己爸爸的工作和其他的政府官員沒什么兩樣，平常朝九晚五，只是每次出差回來家里總會增加一些留學生歸國活動或者博士后科研工作站成立的宣傳袋。爸爸對自己當然好得沒話說，只是中間有三年的記憶是空白。
　　這三年卻是莊子健思念女兒最多的三年。1 995年莊子健進藏時，馬上要中考的女兒不知爸爸會面臨什么樣的困難、會什么時候回來，難過得想哭又怕爸爸看見，送行時一個人悄悄地退出人群，騎上自行車頭也不敢回地離開了。這一幕偏偏清楚地落在了莊子健的眼里，又在他心里不停地回放了3年。
　　援藏快結束時女兒要參加高考了，莊子健正好回北京探親。那三天他天天在考場門口等女兒出來，費盡心機幫女兒放松心情、幫女兒出謀劃策。對莊子健來說，這三天等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