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自毀黃昏中的夕陽等

　　車王復出的事情不算很近，我要說的則更遠。幾年前舒馬赫宣布退役時我那個喜歡寫詩的領導來到我桌前，對我說，“他是個偉大的人物，這是個偉大的事件，你寫一個，渺小的新聞吧。”對于互聯網的海量信息，對于不能采訪到舒馬赫本人回應——這樣的一篇稿子來說，它的確很渺小，渺小到完全可以不用寫，報個消息拉個編譯就行了。接到這樣的任務，完全茫然，年輕的記者不知道應該以什么樣的角度去寫銘記這樣一個偉大的時刻；想了半天后我對領導說：
　　“要不，讓韓寒說兩句吧?”領導把光禿禿的腦袋伸了出來，微笑著對我點頭同意。最后那期報紙的封面標題是：“韓寒談舒馬赫：所有的車手都恨他。”
　　關于舒馬赫退役，韓寒的態度跟阿隆索如出一轍。“他不回來跟我們一起玩了，真是掃興啊。”酸都酸得假惺惺。那時候韓寒剛剛迷上賽車，盡管出了點兒成績，但對舒馬赫總是一副高山仰止的心態，想不到多年后他借著“世界車王爭霸賽”的機會與車王同場競技。當在鳥巢韓寒和車王同時踩下了油門一路飛馳，他甚至有機會超越對方(電視機前的廣大觀眾，我們，起初看著似乎還真是這樣)。最后追不上了，索性韓寒就打了個滑，輸沒關系，得有個臺階下。“我忘了這是一輛后輪驅動的賽車”、“用錯了一個技術”，韓寒在電視機前油嘴滑舌地說，然而一臉興奮的樣子還是很明顯，接受采訪的時候雖然面對鏡頭，但眼角恰恰就瞥著身后那個正打算上廁所的車王。這一幕堪稱教科書，為“粉絲和偶像同處一室當如何相處”給出了漂亮的注解。
　　但沒過幾個月，就像《十月圍城》里王學圻被梁家輝“要挾”當上了革命黨，舒馬赫在F1終究要還羅斯布朗的人情，車王食言要復出眼看成了真事。關注了一下，韓寒在最近的采訪中如此表態，
　　“車王舒馬赫，他不是我偶像。”一腔怨婦的模樣。之后他把自己當下的偶像羅列了一遍，真真要氣死車王，那些二流車手在這個中國壞小子心里的地位都排在了自己前面。我退役了你們恨我，我復出了，你們就不待見我了?
　　就像出爾反爾的喬丹和小艾，復出后除了刷新那些永無止境的數據之外，話題少了，球迷們也沒有了一番追憶故人的心情。偶像們用一次次復出給年輕人添亂，真是倚老賣老恬不知恥，都弄得跟余秋雨每年都要宣布封筆似的。要成為傳奇，則必須有戛然而止的那一刻，那一刻劃出的光彩是彗星似的傳奇必須有的摩擦；不要嘎嘎嘎個沒完，那是剎車。關于遲暮美人和過氣英雄，借用尼采的作品《偶像的黃昏》這哀傷而絕妙的標題。偶像復出，黃昏一泡污。
　　蕭伯納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
　　“戒煙是世上最簡單的事，我就戒過一千次。”這退役也快跟戒煙一樣容易了。
　　(小飯，青年作家，現居上海)
　　
　　不是蛤蜊油，是回憶
　　寶　相
　　
　　“迷死李”，80后女生，掙錢不多不少，但絕對舍得在臉上投資。最近一次在飯局見她，本以為她又有什么大牌的最新資訊，哪知人家去了次洗手間，回來落座時手中已多了個貝殼。一瞬間我有點迷惘，這頓飯沒有點貝類的菜肴啊!看著迷死李打開貝殼，從里邊摳出一些油脂在手上涂抹起來，大家才反應過，她搞了個傳說中的“蛤蜊油”!
　　“蛤蜊油”是父母輩當年用的東西，但迷死李說，姐玩的就是復古，姐擦的不是蛤蜊油，是回憶。迷死李已經記不起小時候的細節了，但她隱約記得母親還在用那個貝殼，堂姐們的化妝柜一直是迷死李最向往的神秘寶藏。有一次趁堂姐打開抽屜后上廁所的時間，她偷偷翻開抽屜看，里邊有各種顏色的胭脂眼影、口紅、指甲油，她找了一個粉色透明塑料的，里邊嵌著金粉的發卡戴在頭上試，結果堂姐回來一頓臭罵。堂姐打扮好出門，她扒在窗口偷偷看見樓下等著一個小伙子，頭發挺長，戴著墨鏡。她自然是飛速把“那二流子”的“情況”告訴了叔叔。
　　那男青年也真是個二流子。二流子往往有著同齡書呆子們沒有的覺悟，至少懂得打扮收拾一下自己，或者給女的送點小東西討歡心，說點發汗的情話令懷春少女著迷。堂姐不顧家里反對，和男青年交往，甚至鬧出了私奔的笑話。迷死李后來竟說，我要以后有了閨女，交往的對象要是不怎么樣，我絕對不會打啊罵的激烈反對，我就給她介紹一堆更好的，看多了，有了比較，她自然會分清楚哪個強哪個孬。
　　但年輕就是叛逆，最后不該嫁的還是嫁了，二十多年后，該離的總還要離。40多歲的堂姐成了拖兒帶女的黃臉婆，完全沒了小妖精的風采。迷死李則一個大轉身，從野蠻生長的小丫頭，變成了迷死人的迷死李。時光就像一把刀，雕琢著人的容顏和命運。回顧往事，青春縱然輕狂和愚昧，但又總有種令現在的人眩暈的幸福。
　　迷死李后來發現，論壇上和她一樣懷舊的人很多，閑聊著80年代的化妝品，什么綠丹蘭的粉底霜、夏士蓮的雪花膏，還有友誼護膚膏那樣的小鐵盒……后來在北京，她忽然發現白領們開始熱衷于杏仁蜜等等。時尚也有輪回——也許是大家都在找尋一個年代的味道。在開聊的時候，壇子里的姐妹也會講很多故事，有個網友講了自己怎么收拾父親找的小三，如何保護母親的故事。有網友說，我媽陪著我爸白手起家，大冬天的上貨，手皴裂了是常事，也就抹點“棒棒油”，憑什么她啥都沒有奮斗，幾十年后總拽著我爸去買LV的手袋?
　　姐擦不是蛤蜊油，是回憶。老牌子的化妝品一夜之間在淘寶大賣特賣，時尚界也在玩60年代或80年代流行的風格，頭上扎條緞帶，穿著夸張的墊肩，
　　“泡泡袖”的衣服也不奇怪。商家把懷舊作為一種商業手段，顯然頗為成功。因為每個人內心中都貯藏著回憶，年輕、爛漫、可靠。如今現實太不靠譜，所以人人對親近的人都有所防備，在網上跟陌生人掏心掏肺：一邊說自己現在賺的錢太少，生活水平很不好，一邊說過去雖不怎么寬裕，但大家多開心多幸福。青春如灰飛煙滅，所有的悲喜，有人也許淡忘，但在大部分人的記憶深處還扎著根。
　　飯局結束和迷死李分別，她竟特意提醒我們，今年要看春晚，因為有小虎隊!同桌男人聽到“小虎隊”竟眼睛有點濕潤——他的青春又有怎樣的故事?
　　(寶相，網絡媒體編輯，現居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