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ptain與Master

文/劉傳長

商船的船長在英文中有時稱Captain(以下簡稱Capt.), 有時又稱Master, 究竟該怎么稱呼? 筆者認為兩者可通用,但在正式的英文文件中商船的船長應被稱為Master, 因為在IMO的法規性文件中稱船長為Master 或 Masters on board of ships, 以最重要的ISM文件為例, 統稱船長為Master,見不到Captain一詞。按有關國際公約頒發的船長適任證書中所稱的船長一詞也是Master, 我國海事局發的船長適任證書上寫的是Master。以英語為母語的國家中通常情況下, 也稱船長為Master.筆者理解Master是指職務, 如車間主任廠長、系主任、校長、師長、班長等, Captain則是船長的身份或頭銜*,如碩士、學士、工程師、技師、少將、中尉、上等兵等。例如 Capt.(頭銜)Luo is a retired master (職務)on board of Maersk ships 即陸船長(頭銜)是馬士基公司退休的船長(職務), 或者Now Capt.(頭銜)Wang is a chief mate (職務)on board of a NYKY ship即現在陸船長(頭銜)是在NYKY公司的船上擔任大副(職務)。可是前幾輩子人可沒有這么講究, 不少頭銜與職務混淆在一起了, 但現在要分還是分得開的, 例如，引航員陳文忠是一級引航員, 前者是職務, 后者是頭銜; 又如某廠的總工程王開元是副高工, 而副總工程師許連根卻是正高工, 這沒有什么奇怪的, 職務管職務, 頭銜管頭銜。

一般來講, 頭銜是永久性的, 是政府部門或權威性機構認證的, 即使是含有有效期, 過了期的也可作為資歷與身份; 職務是老板、領導給的,會過期的, 即使稱終身的職務, 也會因這個機構被撤消了而不存在終身職務了,當然也可作為資歷, 但不是頭銜。至于教授是頭銜還是職務就難分難解了,而且各國對此的規定與傳統不一樣, 在我國約2000年前,教授須經部級專門機構的審準并發給資格證書且無時效限止,有點類似終身教授的頭銜,目前我國大學二年一度的自評自聘的教授, 有點類似職務。

一般國家的政府機構頒發的是執照或執照性質的資格證書, 如船長適任證書、醫師執業證書、汽車駕駛執照; 如果要頒發各行各業成千上萬不同崗位的資格證書是忙不過來的。如果把關不嚴而濫發資格證書,或僅按年資給予資格證書, 好多持有資格證書者實際上卻無相對應的學識或技能, 濫發資格證書的結果是使證書喪失應有價值。就是以目前國內的人事工作者來講, 他們絕不以應征者的, 文憑與資格證書為根據, 第一是看應征者的經歷與面談中的了解, 第二是看其學校聲譽, 第三才略看一下國家機構頒發的資格證書。相反,非政府機構如學校、學會、行業協會, 無需政府機構授權與委托, 也可公開頒發資格證書, 只須它不冒用政府機構的名義,或仿造政府機構頒發的資格證書, 就是平民老張給老王開一張證明, 證明老王有教授的資格, 政府機構也無權來干涉老張開證明,至于這張證明一點兒也沒有公信力或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 卻是另一碼事, 如果政府機構濫發資格證書,則有可能這種資格證書的公信力還比不上有著名度的嚴格把關的非政府機構頒發的資格證書。但是非政府機構不得頒發有營業執照性質的資格證書。聽說某大企業增發高工的退休工資時,不光憑一張國家機構頒發的資格證書,還要擔任過與高工相應的職務,這是有一定用意的,因為資格證書是國家機構發的, 企業單位用不用他是另一碼事。在上世紀80年代,我對企業不許大副私自去考船長證書之事非常反感, 反之有了船長證書的大副認為不給他擔任船長是屬于不落實政策,但我對此事卻一點也不反感,只覺得可笑。另一種是出于翻譯上的誤會,而并非濫發資格證書, 15年前有外國友人向我反映中國經濟并不太發達, 怎么好多來訪者大多是經濟師,甚至還有高級經濟師,可是他們好似不太愿討論經濟, 但這里面有一個很大的誤會,因為在我國企業、事業、機關中, 沒有其他專業職稱系列的,而是搞一般管理工作的, 則按經濟師評職稱,所以我國的經濟師很多,可是我國經濟師的名片寫成Economist, 但洋人認為Economist是經濟學家, 尤其是Senior Economist(資深經濟學家),是了不起的人物。

很多人并不認同我對Capt.與Master兩詞之間的區分的看法, 因為在中外有關資料中的說法多種多樣, 甚至于相互矛盾, 很難理順。可是我的好友—著名海事律師林源明在百忙中給我找了很多源頭性的資料, 并作了分析, 也糾正了我不少的錯誤, 使我慢慢地理順了Capt.與Master兩詞之間的區分。這兩個詞所以會這么攪纏, 是有三種源頭形成的, 一是多民族的語系相互混用而形成的, 二是海軍與商船的職稱不一形成的,三是海軍的軍銜與職務有混淆之處而形成的。

第一種: Sea Master(商船船長)源自古拉丁文,在演變成英文過程中產生了混淆

Master一詞出于古拉丁文Magister, 在英文中演變為Master,古拉丁文中有Magister Navis，其中Navis有Navy或Sea的含義, Magister Navis即是英文中的Sea Master, 就是一船之主—商船的船長也, 我出校門上船時, 仍有一些老船員習慣地稱船長為船主。所以不是業內人士的英美老一代人, 經人介紹與我初次見面時, 如果介紹的人說不清楚, 再經我用別腳英語自我解釋一番后,當他們一下明白過來后, 就會說:“明白了, 劉是Sea Master*” 或者稱 Sea-Going Master(遠洋船長之意)。

在牛津詞典中解釋Master一詞為:“a skilled practitioner of a particular art or activity”, 也即技藝全面高超者, 一般英中辭典還譯為主人、碩士、手藝靈巧的人、能手、有控制力的人, 筆者想象這些才是英文的原意。后來把享有崇高名譽在文學藝術有成就有創造的人稱為Master(大師)也是可以的, 如果以大師稱呼中國最杰出的科學家錢學森是不適宜的。如果把大師劉海栗與現代到處都有的Master(碩士)等同, 比博士還低一等, 就難講下去了。更甚的是在文革中把上海人對所有工人(不論技術高低、年資高低)的尊稱的口頭語 “師傅”(年少的可稱“小師傅”), 后來又普傳至全國, 也譯成了Master Worker, 或Young Master Worker, 這可使外國人誤以為中國到處都有手藝高超的八級技工了。船長是精于航海技術的, 尤其是在帆船時代,航海安全全憑船長個人的高超的技藝與豐富的經驗, 被稱為Master很恰如其分, 是當之無愧的, 何況帆船時代的船長中不少的就是船東。那么Capt.一詞又來自何方呢?

第二種: 源自Sailing Master(航海長)與Capt.(艦長)兩詞之間的混淆

Capt.一詞來自中世紀英語capitain，該詞又來自古法語capitaine，再追朔下去還是源于后期拉丁語的capitāneus，即chief，prominent和head的意思。在18世紀時，Capt.一詞在陸軍中是上尉的官銜。

當英國海軍初建時, 它們沒有常設的軍艦, 而是臨時征集的商船(木帆船), 由國王任命的上尉(Capt.)與中尉(Lieutenant)一級的軍官帶領士兵上船, 再配以武器, 而成了軍艦, 軍艦由Capt.指揮,這就是艦長稱為Capt.的開始, 但是這幫人是不精通航海的, 所以原來的Sea Master還是需要留任的, 稱之為Sailing Master, 相當于現代航海長的職務, 可時當時的航海長連軍籍都沒有, 不許穿制服, 待遇類似準尉, 有點像現代軍中聘用的非軍職的技術人員。當時商船上的大副成了航海長的助手 Master’s Mate, 相當于現代的海船駕駛員, 日本人稱為“航海士”。Sailing Master手下還有原商船上的4個舵手稱作Quarter Masters,這6個人與一些水手組成了相當于現代軍艦上的航海部門和帆纜班。Sailing Master 是負責航行、操縱船舶, 對船體、帆具、索具等舾裝設備的管理和養護, 以及負責記錄與保管航海日志, 他是軍中征用或雇用的技術人員, 并非軍事指揮員,甚至連軍籍都沒有。當海軍不需繼續征用商船時, Sailing Master就是Sea Master船長了, 那時候才算是一船之長了。由于這段商船與軍艦混在一起的歷史, 加上古英文受古拉丁文的影響, 至今還有不少老一代英美人稱商船隊為Merchant Marine 或Merchant Navy, 當時駛帆的商船上裝有幾門炮, 也非怪事, 一般人也可稱船長為Capt.是很普遍的事。

雖然英國在1733已有一百多艘帆船組成的海軍, 也成立了海軍軍校, 但航海是一門實踐性極強的學科, 再加上當時的航海儀器與海圖非常落后與簡單, 航海資料缺乏, 甚至很多航區的航海資料是空白的, 而且沒有氣象預報, 當時的航海幾乎是完全是依靠經驗的, 所以Sailing Master在很長時期內仍是沒有軍藉的船長來擔任。據大英百科全書說, 當時考慮到海戰中被俘時, 俘虜中的軍官與士兵的待遇不一樣, 所以至1807年起他們才有了軍籍而穿上制服, 1808年才被視作現役軍官, 筆者從電影與小說中略知當時敵對雙方都有這樣的潛規則, 即被俘的軍官可視死如歸而不可受侮辱。 35年后即1843年Master才有上尉的軍銜, 但仍然屬技術軍官而無指揮權, 1867年改稱Navigation Lieutenant (上尉*航海官)。美國海軍建軍于1794年, 負責航海的Sailing Master也是屬技術人員, 其待遇相當于少尉, 1837年才被認作現役軍官, 1883年才納入中尉銜.在英美海軍在帆船時代(Age of sail)發展過程中, 逐步有了常備的現役軍艦, 1855年之后從海軍軍官學校培訓出來做的準尉級航海人員逐漸成熟, 它們可逐步升任Sailing Master, 它們的地位與待遇顯然與以往的民間來的Sailing Master不同, 此時的航海長成了艦上高級別的現役軍官, 成為僅次于艦長一級的官員, 也是艦長的后備梯隊, 他當然可進入軍官餐廳用餐, 有了較大的臥室, 在艦長室旁有一間小于艦長室的專用工作場所, 即用于放置海圖與航海儀器與設備的專用艙室, 現代人稱為海圖室.英皇家海軍在帆船時代Sailing Master也可從水手、舵手、Mate, 逐級提升的, 如果再要從上尉軍銜提升高一級的軍銜, 則需通過英海軍部指定的由一位艦長與三位資深Sailing Master組成的考試小組的口試合格, 但并非合格了即可提升, 而是提升之前必須合格。

所以從英美海軍的歷史來看Capt.與Master是二碼事, 所以IMO一系列的規定與其起草的有關國際公約中稱船長為Master 或 Master on board of ship, 難以尋到稱船長為Capt.的。

第三種源自Capt.(英海軍上校軍銜)與Capt.(艦長)一詞兩義的混淆

在英美海軍的歷史來看, 不可能在三百年前就設專人來協調與統一海陸空三軍的軍銜、職稱、術語，因此產生了很多混亂與誤解, 但歷史沿用了很久的, 就成了范例。 在英美海軍的發展過程中, 不但艦艇的艘數愈來愈多, 而且艦艇的種類也愈來愈復雜, 不同的艦艇由不同軍銜的艦長來擔任, 英海軍軍銜系列中把上校稱為Capt.,中校為Commander, 少校為Lieutenant Commander, 但艦長仍稱為Capt., 因此出現了Capt.Capt.即上校艦長，這可使旁人難以明白了。1996年4月，上遠的高河輪船長沈菊根曾在太平洋中部救起一名獨人獨船出游的退休的美國海軍上校艦長William Buzz Radican先生, 船員得知他是美國海軍中的Capt.Capt.就照原樣報外國的船代,可是此后某些媒體的報導中卻變成救起一名美國海軍中將了, 筆者想像中艦長的艦長, 那就是艦隊司令一級的中將級干部, 此事我絕不開玩笑, 我可能還保存著這些報紙,筆者曾查閱過上遠的年鑒上刊載的是上校而非中將,說明上遠掌握的情節是十分正確的,是少數媒體搞錯了。一般來講上校艦長多被委派到重要的大軍艦上, 尤其是可以獨立作戰的如巡洋艦一級的軍艦上, 而次要一些的小軍艦可委派中校、少校擔任艦長, 戰爭時期人員傷亡多, 而艦艇又多, 因此很多小型軍艦也有中尉擔任艦長的。假如你問一艘大型登陸艦的中校艦長: 你是這條艦的Capt.嗎? 他會答:是的, 我是Capt.(艦長); 如果你問他,你是Capt.嗎? 他可能回答: 不是, 我是Commander(中校)。如果這位中校艦長退休后, 大家仍尊稱他為Capt.也未尚不可。

在英文中，Capt.是一詞多義的, 足球隊長也可稱之; 旅館搬行李的領班稱之為Bell Capt.。如有甚為復雜又量多的件雜貨、大件貨、工程項目貨要裝船,最好派駐一位非常熟悉貨運業務與當地情況的“港口船長Port Capt.”, 以幫助船長、大副搞配載、積載與安排裝卸及綁扎加固, 可減少貨損、節約費用, 此人并非須有船長資歷, 只要他做得好, 一天也未上過船的, 也是個好的Port Capt.。此外, 我曾與一位廚師同船, 他稱他也做過Capt., 原來他1947年在上海的一家舞廳做過舞女的領班, 也稱Capt.。

最后一個問題是:既然權威機構頒發的是Master證書,那末船長的頭銜應為Master而非Capt., 而船長的名片上還印上Capt., 正如以上所述,由于這段商船與軍艦混在一起的歷史, 稱船長為Capt.是很普遍的事, 給船長帶上Capt.的頭銜,可算是歷史沿襲下來的原因。但是洋人是會區分的,例如Capt.R.N., William Jones意即皇家海軍上校威廉·瓊斯,其中RN系Royal Navy的縮寫。

*本文中的頭銜包括軍銜、學位、職稱等。

*英海軍中的上尉稱Lieutenant, 英陸軍中的上尉稱Captain, 英海軍中的上校稱Captain, 英陸軍中的上校稱Colonel.

*上世紀50-60年代,歐米茄手表曾推出一新款式手表稱為Sea Master, 當時的廣告不譯作”船長”, 而稱為”海上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