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

　　終于等到蔣總辦公室的客人散盡，鞏經理大步走到他的老板臺面前，拍著自己的胸脯說，你女兒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包她上外國語學校。蔣總反問，你可有把握?今年是搖號，要是搖不上怎么辦?搖上你還找我干什么?我就是包你搖不上也要上，你放心吧，百分之百上。
　　老鞏是蔣總下屬公司的汽車分銷商，老鞏公司有多少暢銷貨，計劃定單賣多少，全在蔣總的一支筆上，現在，蔣總對老鞏的單子是有多少批多少，蔣總想，就算上面知道又怎么樣，哪家無兒無女?我為女兒違一次規，就是找到局長，恐怕也是要幫我一把的。我從來沒有拿過下屬公司的回扣，年前老鞏送來的四萬塊紅包，怎么推都推不掉，只好交到會計手上，過了年，叫辦公室主任還了他。這次也是他主動盯著我的，老鞏向來是個做事有譜子的人，他打了包票的事，一定不會錯。
　　蔣總的妻子繡枝不相信老鞏的承諾，她說我最恨這些說話不打草稿的人，連我家小孩的學校、身份證號、學習成績一點兒都不知道的人，就隨便拍胸脯打包票，一點兒根據都沒有，你就是找人進去，也要有個理由，是奧數獲獎還是特長生，是市長批的條子，還是教育局長家的千金，你總要給校長一個對外的說法吧，老鞏找誰?和他什么關系?深到什么程度?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相信他拍胸脯的包票，你要問清楚老鞏這幾個問題才是。
　　這天中午，蔣總沒有去局長辦打80分(一種牌戲)，他把老鞏約來。老鞏說你放一百個寬心好了，我老鞏什么時候說話不頂數的，我實話告訴你，外校的校長是我的小舅子，我小舅子的兒子在我公司做事，我早就跟他匡好頭了(土言，商量妥的意思)，你把你女兒的情況告訴我。
　　蔣總召來秘書，把他女兒的各種獲獎證書復印一份交給老鞏，老鞏一張張看過去，乖乖，這么多獎狀，還有全國獲獎的，就憑這么多獎狀也要招她，前年我家女兒進去，一張獎狀都沒有，你女兒真不錯。繪畫獲獎有什么用，要奧數獲獎才有用。這里不是有數學獲獎的嗎?老鞏指著手中的數學獎狀。要全市一等獎才行，這小獎算嗎?蔣總瞪了老鞏一眼。你不要操心了，包在我身上，老鞏抹了一把胡須拍著胸脯說，百分之百讓你滿意。
　　老鞏前腳出去，后腳小郜就敲門進來。小郜的單位在一家汽車分銷商處定了一批小車，車還沒提走，每輛就降了9000元，小郜找商家談了多次，人家都不肯退款，最后一次去磨，只答應每輛換一套皮的內置，外加進口遮陽膜。小郜單位的領導找到蔣總的上一級書記，書記給蔣總打招呼，蔣總把電話打到分銷公司，通知他們退款。小郜拿回退款后來謝蔣總，走時硬丟下一個信封，內有港幣人民幣存折兩份，竟然是蔣總的名字，在實名制的今天，不知道他怎么存起來的。蔣總就打電話叫會計進來，會計說不知道這事，蔣總就吩咐她把存折過幾天退給小郜單位。
　　小郜見蔣總的會計和辦公室的主任一起來還錢，知道蔣總不是那號人，便不再勉強，卻意外獲知蔣總的女兒小升初要擇校，小郜就找上門來。小郜說，蔣總的事就是我的事，小升初擇校這事包在我身上了。蔣總說，小郜呀，你的好意我領了，已經有人幫我辦了，要是有什么問題再找你吧。小郜還想說什么，欲言又止，看一個大腹便便目空左右的人徑直進來，蔣總趕緊起身相迎，小郜一看就知是個官兒，招呼都沒打，忙起身悄悄退出去。
　　有了老鞏的保證，蔣總就放心出差去了。小升初的第一輪搖號在星期天的上午舉行，好多心急的家長等不到第二天查號就去了現場。蔣總家對面的孩子報的也是外校，孩子她媽是一家銀行新提拔的行長，她作為學生家長代表參加現場搖號，繡枝把女兒的身份號碼給她帶去，請她順便幫查一下。才九點多一刻，電話就來了，以為是對門女孩媽媽，卻是老鞏。蔣夫人嗎，我現在搖號現場，就坐我小舅子旁邊，你女兒的號沒有搖上，沒關系的，包在我身上了。一會兒電話又響了，是對面媽媽打來的，激動萬分的聲音，她還沒有開口，繡枝就知道她家搖上了。
　　老鞏這一大早就跑到搖號現場，說明他是真的幫自己家的孩子，繡枝開始相信老鞏的話。下午老鞏又打電話來說，我的一個老表托我幫忙，我沒有答應他，我今年就保你家小孩一個，我已跟我小舅子說好，讓他明天晚上跟蔣總見面，蔣夫人，你就放心好了。
　　繡枝掛了電話，就打蔣總的手機，蔣總說知道了，我走之前就跟老鞏安排好了，不當面見見他小舅子，光聽他一面之詞，不踏實。我要見到校長，聽聽校長的說法，再說就是上了外校，認識認識校長，以后對小孩也是有好處的。
　　報外校搖上的孩子要考試，考英語，八比一錄取。對門家的孩子去外籍教師家強化聽力去了，繡枝的女兒豆豆沒人玩，就不停地看動畫片，反正有老鞏幫忙，外校是一定上得了的。繡枝去銀行取錢，準備交贊助費，同時也為老蔣準備幾千塊錢，明晚好見校長。
　　繡枝取了錢回來，豆豆還在看動畫片，繡枝一言不發，走過去就關了電視。豆豆正在興頭上，氣得斜眼瞪著繡枝，兩個人一句話不說，都狠狠地盯著對方的眼睛，繡枝心中的火像利劍穿出來，把豆豆劈得七零八落，豆豆漸漸移開了視線，盯著地面。繡枝把新買的報紙遞給她，你好好看看今年高考尖子生的報道，看看人家女孩是怎么學習的，光聰明是不夠的，勤奮出成果，不勤奮到哪里收獲?你看完了寫篇作文，跟據人家的學習方法，總結一套你自己的學習方法，上初中了，不能再像小學一樣，什么都靠你爸，要自覺。
　　吃過晚飯，豆豆又坐在電視機前看娛樂節目，看得眉飛色舞，繡枝看不慣卻懶得說，走進她的房間看她寫的讀后感。第一段寫的是各個高考尖子的學習方法，第二段這樣寫：
　　我覺得晚上不應該復習的太遲，那樣我會睏，并且很累。都忙了一天了，學校上課，下課趕作業，中午趕作業，放學回來又是趕作業，趕了一天，精神很緊張，處在亢奮狀態，晚上又學那么晚，不僅眼睛受不了，身子也受不了。我知道別的孩子比我更苦、比我更累，可是你希望我變成學習的機器嗎?你希望我童年的回憶凈是作業、試卷、復習、作業、試卷、復習嗎?我相信你不會，你說過，你要給我一個快樂的童年。當然，我也知道這個年代競爭激烈，沒有真本領根本就找不到工作。所以，我也決心要好好學習，主動些，不讓你們勞神，可是，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有一次，我考得很差，和你們以前對我的期望差很多，當我看到大家失望的表情時，我很傷心，真的!!!那時，我覺得人生做對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不能待在世上受累。除了累，還是累，我那時真的不想活了，覺得死了什么都沒有了，不會再累、再苦了。可是，這種感覺僅僅維持了一天，我認為，這是我的學習心態不好，經不起打擊……
　　這天夜里，繡枝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豆豆作文里的字老是在她眼前跳，攪得她難過無比。人生做對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不能受累，受累不如去死。難道你人生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才剛剛長成還沒有獨立的那一塊，忽然間就把你一直堅守的東西一下子摧毀?!她生來就是為了和你對抗?你一生都在努力做對，為此心甘吃盡苦，難道你錯了?
　　現在是暑假，多數孩子都在家，對面的女孩和豆豆在一個班，她們這一代都這么想嗎?看看她同齡的孩子怎么說，繡枝就問對面的女孩，你覺得人生做對重要嗎?重要的是什么?告訴我你真心的想法，阿姨為這個問題而苦惱。女孩想了想說，應該是人生做對不完全重要，重要的是，是什么呢，我一下子也找不到適合的句子，反正后面兩句有問題。
　　蔣總趕到茶館的時候，老鞏已經要好了茶。老鞏手指著他身邊的中年男子介紹道，這是我的小舅子，外校的老師。蔣總疑惑，不是說校長嗎，怎么變成了老師。又想把校長說成老師也不錯，就掏出自己的名片，恭敬地雙手遞了過去。校長也把自己的名片雙手回遞給蔣總，蔣總飛快掃了一眼職務，上面清楚地印著：校長秘書。
　　校長秘書告訴蔣總，孩子上外校的事沒有問題，決定錄取誰要通過一個七人參加的表決會，超過半數以上的人投票才算數。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已跟校長和副校長說了，只是副校長的兒子今年大學畢業，看蔣總能不能通通關系，幫孩子找個工作。學什么的?學建筑設計的。那只有到設計院了，我有個同學是設計院的院長，我盡快跟他聯系一下，你叫校長兒子把個人資料準備好，我女兒入學的事請你們放在心上。
　　擇校的事蔣總表面不動聲色，內心是有壓力的。女兒上個好學校固然重要，他的面子也重要，女兒能不能進外校，標志著像他這樣的男人在社會上是否成功。如果女兒進不了好學校，自己在母親和繡枝一家人面前就抬不起頭來，好幾次，繡枝帶女兒回娘家，他都不肯去，他怕丈母娘問這事，他還怕下屬笑他這個老總沒本事，連孩子上外校都搞不定。所以他一回家，盡管是深夜了，繡枝母女已睡了，他還是給院長打了電話，你老婆要的車型到貨了，你明天叫她來提貨。價格怎么說?先從倉庫調一輛，不著急結算，等過段時間，這種車型降價以后，你再來結賬。最后他反復強調，校長兒子進不進設計院，關系到他女兒上外校，你一定要在錄取通知書發放前，把那個大學生檔案接下來。
　　院長看過大學生的檔案就去找蔣總，大學生的爸爸不是校長，是教務主任，學的專業也不是建筑設計，是監理，學監理到我們院有什么用?你不管了，先把他弄進去，等我女兒進了外校再說，不行就把他弄到你們設計院下屬的監理公司，下到工地一線鍛煉鍛煉，這對他是有好處的。
　　大學生的工地在郊區，夏天戴著頭盔在露天監理，干了兩天就受不了了。老鞏找到蔣總說，他爸爸想叫他在設計院學電腦CAD繪圖，不想下工地干監理，小孩嫌苦吃不消，你跟院長說說，把他調回去坐設計室。
　　繡枝聽說不肯了，怕下工地當初就不要學監理，設計院又不是學校，工作就是你勞動人家付報酬。人家付報酬給你學習，這等好事哪里找，現在找個工作多難。我們不過是上三年初中，就這樣折騰人，要是真的進了外校，動不動就找你換工作，否則拿你女兒作抵押，這么看來，我還不想進外校呢，給他拿捏得像小二子似的。
　　蔣總心里也不舒服，本來就沒有找工作這檔子事，突然在節骨眼上冒出來，還挑三揀四的，不行就找小郜，看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幾天后，老鞏又來到蔣總辦公室。看來你女兒的事有點兒麻煩，你是不是找局里的書記跟校長打個招呼，我這兩天都急死了，到處找人。
　　我是找你還是找書記，這個問題要搞清楚，哪個幫忙我承哪個人情，你要幫不上就說，不要為難，我找別人。蔣總的語氣很嗆，夾著火藥味，他有一種被下屬戲弄的感覺。
　　我沒想到上外校這么難，我又找了一個朋友，他已答應幫忙，我真的急死了。老鞏耷拉著腦袋，一副苦不堪言的樣子。蔣總無奈地說，算了，上個外校就急死人，犯得著嗎，不就讀三年書嗎，我找別人，你就不要為難了。要找就找市長，你跟市長打個招呼，找什么人都沒用的。
　　蔣總心想，這種事也要找市長，難道市長是我家后院大媽，真是搞笑，沒有水平的人就是不曉得輕重。老鞏掏出香煙彈出兩支，遞給蔣總一支，又給他點上火，輕輕問你找哪個?和你一樣，拍著胸脯給我打包票的人。蔣總瞇著眼，打開電腦，朝顯示器的背景美女圖上，噴去一圈一圈的煙霧。
　　豆豆一早起來趕完作業就看小布老虎叢書，不會的題目也不想，等著晚上問老爸。繡枝中午給她買了漢堡包回來，豆豆明澈的眼睛看著媽媽說，你下次每天中午都給我買漢堡包吃，我不喜歡吃飯。想吃漢堡包還不容易，美國人不吃飯，一天三頓就拿漢堡包當飯。那我就到美國去。學習不好的孩子美國不要，你天天看閑書，學習怕苦，美國人不要懶鬼。那我好好學就是了。要給假期定個計劃，付諸行動，日子一天天就過去了，別人假期結束收獲果實，你收獲虛度，你拿只瓶子看看光陰能不能裝進去，虛度還有重量。豆豆笑了，怎么可能呢，媽你真逗。
　　繡枝去冰箱拿出一桶酸奶，倒了滿滿一杯給豆豆，不要噎著，喝口奶再吃。我喝不了這么多。剩下的我喝，繡枝說，從前啊，有個老頭在海邊捕魚，捕了好多魚還不收網，又累又辛苦，一個年輕人躺在沙灘上曬太陽，老人說，年輕人啊，你怎么不去捕魚呢，年輕的時候多捕一點魚，到老了的時候就可以不下海，在這里曬太陽了。年輕人說，我現在不就在這里曬太陽嗎，為什么要到老了才曬太陽。你說哪個對?
　　豆豆最喜歡腦筋急轉彎了，當然是年輕人對了，這么簡單的題目，傻子都知道。其實豆豆心里非常清楚媽媽講這個題的用意，她知道媽媽要表達的意思，她故意裝憨，她不想像別的孩子那樣活得那么累，那么累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像一個做題的工具。
　　小郜主動來找蔣總，他拍著胸脯說，哪怕都開學了，我都能把你女兒搞到外校，不信你看，你不用操心了，這事就看我辦了。正說著老鞏來電話，外校分部民辦初中擴招，你趕快去報名，上了以后我再帶你轉學，轉到本部。蔣總說開什么玩笑，民辦部還沒有我們直升的中學好，再說交那么多錢，到時退不退?能不能轉?都是問題，我花這么大的代價讀三年書，到美國上中學都夠了，這事我不會考慮的。
　　中午局長打電話來，老蔣啊，三缺一，你快來，就等你了。蔣總就開車去了，兩圈80分下來，蔣總跳三級。局長抖了抖煙灰笑言，老蔣啊，你這陣子是賭場得意學場失意，要不要我跟外校的校長打個招呼，校長跟我有過交易，我說肯定行。蔣總又摸了一把主，全是小主，他卻把分都絕在底牌中，他想搏一把。他說這事確實比較難辦，我盡量自己辦，不給局長添麻煩，實在辦不好再麻煩局長。
　　小郜打電話來，蔣總，我最近在外地出差，下個禮拜回來給你辦小升初的事，我老婆這幾天可能有點事麻煩蔣總，請你多多關照，我一回來就去外校辦入學手續。
　　繡枝今天心情好，陪豆豆一起看動畫片，有媽媽陪看，豆豆話特多，她看完一個頻道立刻換另一個頻道。這期間繡枝就問豆豆想不想擇校，豆豆說了句無所謂，眼睛始終盯著電視上不斷變化的畫面，眉飛色舞，連看了三場動畫片不看了。繡枝說，還有頻道放動畫片，你怎么不看了?都是國產片，不好玩，畫得也不好，色彩音樂都不好，美國的動畫片最棒，幽默酷，日本的制作精良，國產片糊弄鬼，一點都不好玩，給弱智兒童看的。
　　正說著，對門電話來了，豆豆媽，我女兒沒考上，差一分，我打算交錢上，要是我們差一分的都不行，我就把外校鬧個底朝天，看看究竟是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占了我們的名額，我這次是豁出去了，你家豆豆怎么樣?還沒定，我個人是不主張上外校，我不想和學校有什么交易，我想小孩跟學校沒有關系才好，不要因為大人的關系而影響她，她學習好，老師自然待她好。我煩死了，我們大人小孩打拼這么多年，不就是為了上外校嗎，我們這么多年的學費、補習費，這么多心血付出，我們是非外校不上。女行長有一個事沒跟繡枝說，那是她的殺手锏，她決定給外校的民辦分校貸款建校舍，她要親自去和校長談，談不妥，再鬧，魚死網破也要上。
　　女兒的事沒定，蔣總的心情糟透了，底下的人都躲著他，惟恐他把茶杯砸到哪個人身上。繡枝也感覺到他的定力不夠，哪句話不對他的胃口就翻臉，像吃了槍子，她想現在該是我表明態度的時候了。她邊切菜邊隨意地說，其實我一直不主張上外校，不敢說，怕你翻臉，一個男人一心要做的事，女人幫不上忙，還反對，你一定會惱火，所以我一直沒說。我同事都說豆豆應該上美術班，我也這樣想，美術班是她直升校的快班，她畫得好，為什么非去擠數理化這一條大道呢?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這樣的藝術天賦。那她數學好，去學藝術不是虧了嗎，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給她學藝術的，藝術值幾個錢，都是假鬼子，好端端的孩子都糟蹋了。你叫那些畫家來做做她的奧數題，要能做出一道，我就到群藝廣場爬一圈。蔣總一臉的不屑，廚房里充滿了硝煙的味道。
　　繡枝不語，她不想引火燒身。她想，沒有來自家庭內部要上外校對他的壓力，他可往后退一步，退一步海闊天空。他就可冷靜地想一想，到底自己在這件事情中哪里失算，他就不會被一些知道他急于擇校的心理的人所利用，進而牽制他。
　　小郜的老婆來找過蔣總，她開了一家機電公司，想代理一款新車型的銷售。沒問題，絕對沒問題，蔣總瞇著眼睛，看著女人一臉的媚態，語氣肯定地說。
　　星期天上午，繡枝一家出門度假，剛把在超市買的一箱礦泉水搬進后備箱，手機就響了。是個女人嗲聲嗲氣的聲音，蔣總啊，猜猜我是誰，想不起來了，才見面就把我忘了，你還在床上啊?我請你喝茶。蔣總說，我在車上，我們一家出去玩兩天就回來，回來再跟你說。出去玩不要忘了我啊，蔣總不等她說完就趕快掛了電話。
　　迎面過來一輛紅色的跑車，爸爸快看快看，真是酷斃了。你要是考上清華，爸爸就送你一輛這樣的跑車。爸爸你這輛車的內置就像拖拉機，你先換輛新款奧迪A6再送我也不遲，你開這么落伍的車也不嫌丑。爸爸是準備換了，就等局長換了我再換，我總不能比局長開的車好吧，你看那個自行車道上騎三輪車的人。豆豆說，就是那個騎三輪車的老頭?是呀，他小時候是爸爸的同學，他上學的時候可快活了，從來不做作業，都是等爸爸做好了他拿去抄，從小學一直抄到中學，快活吧。爸爸要是有一個題做不出來，覺都睡不著，后來，爸爸在清華上了四年學，他在石庫門玩了四年鳥，你說哪個辛苦?當然爸爸比他辛苦，做作業多苦啊，養鳥多好玩，爸爸你也給我買只鳥行嗎?行啊，再給你買輛三輪車。
　　設計院院長打電話給蔣總，問那個大學生調動的事。蔣總臉一拉說，他媽的涮了老子一把，還想調工作，調死呀，專業也不對口，還怕吃苦……正說著，門開了，是人大的秘書長，蔣總趕緊換了笑臉招呼她。她說小蔣啊，我干女兒擇校，也不跟我說一聲，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拿老大姐當外人是不是?蔣總說，哪里的話，都是一家人(低頭看了下手腕)，都中午了，對面新開的大酒店，魚翅羹做得不錯，我叫辦公室訂個包間，一會兒去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