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清代文言小說中女俠形象的倫理色彩

　　中國封建社會里，“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的角色定位，使女性多處于男性附庸地位，沒有獨立的人格和自主意識。翻開中國古代文學，可謂處處是怨婦弱女的倫理悲歌。在這個倫理王國中，女俠這一群體可謂“異軍突起”，與傳統女性大相徑庭。“夫俠者，蓋非常之人也”(唐代李德裕《豪俠論》)，女俠們打破了“正位乎內”的陳規，仗劍遠游，行俠仗義，給柔弱悲怨的女性世界平添了幾分陽剛的活力。從文化淵源看，女俠這種自由叛逆、灑脫不羈的人生態度，仗義行俠、抱打不平的精神氣質，以及神奇莫測的劍術與法術等，主要是受墨、道兩家思想影響的結果。但無論女俠多么與眾不同，多么體現作家的獵奇心態或叛逆心理，她們畢竟出自中國傳統文人之手，儒家的倫理思想在她們身上仍或多或少有著體現；特別是宋代理學興起后，女俠形象的倫理色彩日趨漸濃，至清代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本文試就清代文言小說中女俠形象的倫理色彩略作探討。
　　早在漢代，隨著董仲舒在“天人感應說”基礎上提出的“三綱五常”的定性與弘揚，那些專為女性而設的“三從”、“四德”、“七去”等倫理道德觀念已經形成，女教也逐漸形成系統化的理論；但相對而言，這些在現實生活中的影響還不是太大。尤其是在自由開放的唐代，禮教對女性的約束更是寬松，故唐代文人筆下的女俠多自由叛逆、灑脫不羈，受儒家倫理道德觀念的束縛不大。如聶隱娘指磨鏡少年為夫；賈人妻邀王立至家，婚姻自定；紅拂妓愛慕李靖胸有大志，便勇舍尸居余氣的楊素而夜奔李靖等。這些女俠行事多以自我為中心，俠舉靈活自由。宋代，隨著理學的興起，封建禮教意識在現實社會中逐步強化，宋代小說中女俠形象的倫理道德色彩也初見端倪，至明代愈來愈濃。如洪邁筆下的解洵婦對丈夫新得之四妾，撫視如兒女；《花月新聞》中女劍仙甘愿為妾，與姜氏妻情同姐妹；《文叔遇俠》“吾在仙鬼之間者，率以忠義為心”的俠婦人；馮夢龍筆下的申屠氏復仇后自縊而死，以全名節等。相對唐女俠，宋元明時期小說中女俠形象的傳奇色彩大大減弱，家庭倫理色彩大大增濃，并開始融入忠孝貞烈的精神內涵，開清女俠倫理化之先河。
　　宋代以后程朱理學地位逐日上升；至明代被欽定為官方哲學：至清，朱熹在官方的地位更是有升無降。康熙曾親自主持編寫《性理精義》、《朱子全書》，稱譽朱熹“緒干百年絕傳之學，開愚蒙而立億萬世一定之規”(《御制朱子全書序》)。在封建統治者的竭力推崇之下，理學在意識形態領域內占據著統治地位，維護著封建的綱常名教，鞏固著封建專制主義統治，儒家倫理文化進入到了最成熟的時期。理學被推崇到至高無上的精神領域，教化也就成為重要的治國安邦之策，“大凡治民，以教化為先。教而不從，然后以刑律隨之。”乾隆帝在評詩時就非常強調“溫柔敦厚”之詩教，強調文學教化人心的社會功用。這一時期，女教更是被大肆倡導，朝廷對地方政府呈報的貞女烈婦大肆表揚，大樹貞節牌坊，高揚女德。在這種社會環境熏陶下，文人形成了強烈的教化心理，即使為“非常之人”的女俠形象在他們筆下倫理道德意識亦非常濃厚，體現了文人對儒家倫理綱常的自覺維護與勸世精神。相對前代小說中的女俠形象，清文言小說中女俠形象倫理化傾向比較突顯，體現了清女俠側重于儒家倫理內涵的特點。
　　
　　1、女俠多表現儒家的正統觀念
　　
　　在文學史上，韓非子有“俠以武犯禁”的說法，司馬遷亦說俠“其行雖不軌乎正義”，這些都說明俠具有反叛精神，其道德觀有悖于封建正統道德。如唐傳奇中女俠形象或為家人復仇，或報他人之恩，俠舉靈活自由，具有較強的自我性。但在清文人筆下，女俠的俠義精神發生了根本性變化，他們摒棄了唐女俠俠舉的隨意性與自我性，而是按儒家的正統觀念賦予其正義的合法外衣。
　　對于復仇女俠，小說總是強調女俠家人被冤殺的前因，以突出女俠復仇的正義性。如蒲松齡筆下的商山官之父被“豪族家奴亂捶之，舁歸而死”，才有后來商山官女扮男裝復仇的故事；庚娘親眼目睹家人無辜被害的場景，才有后來庚娘手刃仇人的故事：曾衍東筆下齊無咎妾之父“為上官所枉，奇冤刻骨”，才有后來齊無咎妾隱姓埋名、伺機復仇的故事；王韜筆下粉成公主的父親為奸臣所害，才有后來粉成公主專殺貪官污吏的故事等。較之唐女俠，如賈人妻、崔慎思妾等只言復仇，不言為何復仇，清女俠的復仇自然更具有正義性。仗義女俠懲罰的對象總是或貪、或暴、或淫、或惡，她們是為正義而行俠。如朱梅叔筆下空空兒警示的黃太保為欺上瞞下的貪暴之徒；曾衍東筆下浣衣婦懲罰的撫軍為道路以目的驕恣之徒；吳陳琰筆下金陵女子懲戒的朝貴是淫縱霸道之徒；王士禎筆下高髻女尼追殺的是為害一方的盜賊等。報恩女俠報答的也大都是正直廉潔的清官，如沈起風《青衣捕盜》中的聶書兒、吳薌序筆下的孫壯姑、徐柯筆下的倪惠姑等甘愿為仆妾，護主殺盜，報答的恩公都是為父昭雪冤案的清官。
　　即使是盜俠，作者也盡力強調其為盜的無奈和渴望皈依正途的強烈愿望，儒家正統思想的表現非常明顯。如粉城公主為盜是因為父親被奸臣所害，一門被戮，被迫無奈逃至海外為盜；但她又專殺貪官污吏，“跡雖綠林，然尚懷忠義之心”；《姚云纖》中的吳繡鸞為盜，是因父失機褫職而死，無奈流落為盜。為盜后的女俠在有機會的情況下總是會不失時機地皈依正途。如王韜《盜女》中盜俠倩珠與呂牧成婚后，呂牧沉溺于山中生活，倩珠規勸其應“致身功名，當思自奮。此盜窟也，安可久居?郎其速作歸計，妾愿相從”。即在盜女眼中，遠離盜窟，致身功名，方是正道。由此，儒家的富貴功名、建功立業思想可見一斑。沈起鳳《惡餞》中盧生妻拋棄親人，險過四關，冒著生命危險也要遠離盜窟，隨夫返鄉，這一方面表現了女子嫁夫隨夫的封建意識，另一方面也表現了盜俠渴望皈依正途的強烈愿望。
　　
　　2、寄寓女俠新的歷史使命：替天行道與民族氣節
　　
　　唐女俠或為家人復仇，或報他人之恩，多為個人而行俠。其中聶隱娘、紅線女雖已融入除暴安良的美學價值，但從創作者的主觀意圖看，她們主要還是為主人效勞的刺客或保鏢，并沒有真正著眼于社會大局或黎民蒼生，所以唐女俠行俠的主要目的，多囿于“為個人”的小范圍。之后宋元明女俠的小說中多融入戰亂、思鄉等題材，社會批判力度日益增強。到了清代，文言小說中除暴安良的女俠大量增加，社會批判力度大大加強。她們或懲貪除暴，替天行道，如仗劍追殺紅綃盜賊的高髻女尼、盜珠警戒貪暴之徒黃太保的妙手空空兒、施術懲罰驕恣撫軍的浣衣婦、盜金富戶賑濟饑民的張青奴、專殺貪官污吏的粉城公主、警戒淫縱朝貴的金陵女子等；他們或斬妖除怪，為民除害，如長白浩歌子《童之杰》中專除妖狐之害的劍仙中年婦、王韜筆下斬殺山潭毒龍的劍仙聶碧云等。原來多為個人恩怨而行俠的小我情懷漸漸升華到為黎民蒼生而行俠的大我情懷，女俠行俠的目的由“為個人”向“為天下”發生著轉變。所謂“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澆之；幽司大不平，非劍不能銷也”。文人們借筆下的女俠形象，寄寓著強烈的鏟除不平、積極濟世的任俠理想。
　　一些女俠在國難當頭、國破家亡之際，還表現出非同尋常的家國之憂與民族氣節。如秋星的《女俠翠云娘傳》就塑造了一位國破家亡之際勇于抗擊的女俠形象。翠云娘從小隨父賣技，行蹤遍及南北。曾賣技于上海，父受人誣陷被洋人拘捕。女前往申訴，亦被囚，備受苦楚。女釋放后憤然加入義和團，抗擊洋人。然團內紀律松散，行事有類盜賊，女頗憂之；可大勢所趨，獨力不能挽。后聯軍入京師，團眾皆逃竄，獨女激勵其部下英勇奮戰，“遂與某國兵巷戰，竟日，西兵死傷者頗多，女部下人亦傷亡略盡，乃聳身登屋逸去。”后團中領佐，大半為西兵向導或仆役，且借西兵之勢，劫奪槍殺，無惡不為。女約飲某處。席間痛罵賣國者，并長劍駢戮，不知所終。女俠翠云娘對西兵的英勇抗擊，對賣國求榮者的痛罵殺戮，都寄寓了作者強烈的家國情懷與民族氣節。
　　徐柯的《鄧劍娥擲俄將于地》、《鄧劍娥出芬蘭人于死》兩篇都是寫女俠鄧劍娥的，實可合為一篇。劍娥武功高強，又極富民族氣節。俄將欲狎劍娥，被劍娥顛仆于地，“俄將出小槍將發，娥亟奪之，握之于右手，而左手則挾俄將，力擲之于地，使跪，復蹈其背，俄將方哀免之。”劍娥對侍強無禮俄將的懲戒，大有弱國之女不可辱的英雄氣概。俄將之妻邀劍娥赴宴，“劍娥念不去且示怯，即與同詣西餐館。大開夜宴，多貴賓，劍娥雅能矜持，眾皆嘖嘖稱異，宵分送歸。”劍娥在強國貴賓前的從容鎮定、不卑不亢，大有弱國之女不示弱的風范。劍娥之母卒未葬，俄將派役夫六十人來為營葬。劍娥見役夫皆同胞，則悉遣之去，往謂俄將妻曰：“此曹皆吾同種，何忍役之?勿再遣來也。”劍娥自負土成墳，令俄人大為驚嘆。劍娥對受難同胞的尊重與友愛，更是體現了弱國之女自尊自強、愛惜同胞的民族氣節。
　　清文言小說中大量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富有民族氣節女俠的出現，足見文人們日漸賦予女俠新的歷史使命，女俠形象的寄寓性比之前代大大加強。
　　
　　3、女俠的“忠孝”觀
　　
　　清文言武俠小說盡管篇幅短小、故事情節相對簡單，但在簡短的敘述中，作者又總是不由自主地將儒家傳統的“忠孝”觀融入女俠形象之中。
　　仔細審視清代仗義懲惡的女俠，都具有“反貪官不反皇帝”的傾向。空空兒警戒黃太保，其列罪行之一為“挾術以欺君上”；粉城公主專殺貪官污吏，但“跡雖綠林，然尚懷忠義之心”；金陵女子懲戒淫縱朝貴，勸戒其忠心報國等，這些女俠實質都體現了“忠君”的特質。劉鈞《楊娥傳》中楊娥是一位忠君報主的女俠典型。楊娥的祖父、父親都是云南黔國公沐府中的武藝教習。楊娥少學藝于父、兄，長嫁沐府護衛張小將。明末大亂，永明王入云南，楊娥與夫、兄奉黔國公之令護衛永明王；后永明王兵敗逃至緬甸，三人又忠心追隨。永明王終被吳三桂弒，楊娥丈夫悲憤而死，楊娥與兄發誓報仇，回昆明于平西王府西側賣酒，欲以色藝接近吳三桂。娥日施脂粉，麗質天人，當壚賣酒。吳三桂麾下的兵丁借酒戲楊娥，被娥當眾痛打，從而引起了吳三桂的注意。吳三桂欲納之為妾，娥卻身染重病，抱恨而死。小說中楊娥一家皆為盡忠報主之士，作為女流之輩的楊娥更是讓人肅然起敬。永明王生前，她隨之顛沛流離，百般護衛；永明王逝后，雖勢單力薄，但仍不遺余力為主復仇。赤膽忠心，實為可鑒。
　　百行以孝為先。“夫孝者百行之源，而猶為女德之首也”(王節婦《女范捷錄·孝行篇》)。在大力提倡孝道的清代，文人筆下的女俠形象又多“孝俠”，主要有以下三種情況：
　　第一類為不惜犧牲自己、為父復仇型，如蒲松齡筆下的商三官、俠女、曾衍東筆下的齊無咎之妾等。當父親被冤害之后，她們將個人的愛情、性命等均置之度外，活著的唯一理由似乎就是復仇。商三官之父被豪紳打死時，“三官年十六，出閣有期，以父故不果”；一年后，兩兄出訟仍無果，婆家再次催婚，三官卻言：“焉有父尸未寒而行吉禮?彼獨無父母乎?”后亡去半年，喬裝復仇。俠女亦為父復仇而隱姓埋名三年，復仇后飄然遠去。齊無咎之妾為報父仇隱姓埋名，嫁齊無咎暫且棲身，報仇后則殺子斷念而去。三官本可完婚過安穩日子，俠女本可與顧生喜結連理，齊無咎之妾也可和丈夫、兒子快樂地生活，但她們仍義無反顧選擇了為父復仇的艱難道路。為父復仇，她們或犧牲個人愛情，或犧牲個人性命，可謂大孝。
　　第二類為肝腦涂地、替父報恩型，如報恩女俠聶書兒、孫壯姑、倪惠姑等。這類女俠多因父蒙冤，得清官昭雪，為了報恩，被父送與清官作婢妾。女竭盡所能，暗中護主，替父報恩，即使遭受主子虐待，也絕不以怨報德。如沈起風《青衣捕盜》中的聶書兒，因廣東某公為父昭雪冤案，被父送給公為婢。書兒不善女工，常被夫人鞭撻，但俯首順受而已。后公被削職返回廣東，途中遇大盜，驚慌失措之際，殊不知書兒身懷絕技，除去盜首，退去群盜，護公全家及財產安全到家。后公問及書兒為何平時甘受夫人凌辱時，書兒日：“老父命婢子來報公大德，小有迕犯，是抱怨也，婢子何敢。”吳薌厙筆下的孫壯姑、徐柯筆下的倪惠姑等都是為報救父之恩而為仆妾，護主殺盜，忠心不移。這類女俠被父親當做禮物送與恩公，毫無怨言；不惜犧牲自己的青春與愛情，替父報恩，亦為大孝矣。當然，從另一角度看，這類女俠深受封建禮教的束縛，缺乏個性。在婚姻問題上她們表現出父權至上、逆來順受的特征，女俠超凡脫俗的精神氣質大打折扣，折射了男權視閾下文人的婦女觀。
　　第三類為殷勤侍母型，如蒲松齡筆下的俠女、《繩技俠女》中的惠娘等。俠女遲遲未能報父仇，是因老母在堂，無人奉養。盡管艱難糊口，但仍殷勤侍母。直至老母逝，則立報大仇。《繩技俠女》中惠娘母親生病時，因無錢治療，女割股為藥等。這些都生動表現了女俠的一片孝心。
　　這些女俠或為父復仇、或替父報恩、或殷勤侍母，無不體現女俠之孝，具有較強的倫理色彩。
　　
　　4、女俠的“貞烈”觀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貞節觀念在清女俠身上體現更是明顯。在清文言小說中，女俠大多冰雪其身。宣鼎筆下的箏娘色藝雙全，賣藝為生，但貴游子弟無人能狎，“臂上守宮砂可驗貞節耳”。蒲松齡筆下的復仇女俠庚娘，為了報仇，與仇人周旋，假意從之，于新婚之夜手刃仇人。仇人至死未能得逞，女俠始終冰雪其身。庚娘一類復仇女俠的結局一般是功成身盡，以全名節。值得一提的是商三官，其報仇自縊而死后，守候她尸體的二公人，見色生欲淫，一人剛抱尸，結果“忽腦如物擊，口血暴注，頃刻已死”。三官死后還幻化為神明懲淫，這既增強了女俠的傳奇色彩，又保住了女俠的冰雪之身，可見作者之匠心獨具。
　　在清文人筆下，即使是托身為妓的女俠，也都冰雪其揉。如王韜筆下的勇除黿鱉之害的李四娘，“托業為女妓，日與貴游子弟狎，人但見其旖旎風流，而不知花月其容，冰雪其操也。”有同里的傅公子，風度瀟灑。女與其兩心相印，但“惟侑酒持觴而已，從不輕薦枕席”。公子多次借故欲留，女必再三促歸，公予以為憾事。后來女小病，公子是夜前往探視，趁機欲強之，結果女施法術，帳后起火，公子狼狽而逃，被救火者當成搶火賊而逐之。酉陽《女盜俠傳》中的黑衣妓，其父為響馬領袖，女常年作為父親的香餌，引誘過往商客；但女守身甚嚴，有起意亂之者，“立刃之，今猶處女也”。
　　對于那些自恃勇力的輕薄淫惡之徒，女俠們更是痛恨切齒，嚴懲不貸。如孌童欲狎俠女，結果被俠女飛劍刺之(蒲松齡《俠女》)；惡少夜入高髻女尼之室，結果被尼腰斬擲墻外(王士禎《女俠》)；鐵腿韓昌調戲紡績美婦，結果被婦痛打捆縛(曾衍東《鐵腿韓昌》)：參軍之子欲狎云娘，結果險被云娘刀擬(鈕琇《云娘》)；輕薄少年欲狎清江女，結果被女點穴懲之，險遭撲殺(徐柯《清江女子富足力》)等。這些淫惡輕薄之徒，或被痛打落荒而逃，或命喪黃泉，休想占得女俠半點便宜。這既突出了女俠的武功高強，又體現了女俠的潔身自好。文人們對女俠懲治淫惡之徒而津津樂道，也足見男權視閾下文人們對女俠貞節觀念的自覺維護與贊賞。
　　另外，清女俠賢妻良母傾向亦非常突出。如蒲松齡筆下“衣綻炊薪，悉為紀理”的俠女、《浣衣婦》中善烹飪的浣衣婦、《鐵腿韓昌》中的紡績少婦、王韜筆下“閑時專習針黹，工刺繡”的女俠邱小娟、徐柯《某婦人針刺斃人》中倚燈制履的護鏢婦人等，都女工伶俐，充滿了民間女子的生活氣息。“二女共侍一夫”的法則在女俠身上也同樣體現。如庚娘與唐氏共侍金生；王韜《劍氣珠光傳》中劍氣與蘭賓共侍珠光；《了奴姊妹》中了奴姐妹共侍何生等。這些女俠叛逆精神大大減弱，受禮教束縛的痕跡很重。
　　綜上所述，清文人筆下的女俠形象既武功高強、仗義行俠，充滿“俠”性，又關注蒼生、積極濟世、忠孝貞烈、尊禮從俗，充滿儒家的“理”性。文人們通過傳奇性手法將“俠”性與“理”性充分融合，借女俠形象寄寓她們“任俠”與“教化”的雙重理想，具有濃厚的時代痕跡。這一方面與清代中后期國家孱弱、社會混亂黑暗的現實密切相關；另一方面又是理學在清代進一步強化的直接結果。盡管女俠尊禮從俗的一面對女俠形象的塑造有一定束縛，影響著女俠自由灑脫的精神氣質，使女俠個性不足；但女俠關注家國與蒼生的大我情懷，使女俠們行俠的目的由個人的恩怨向天下的正義發生著轉變，這對女俠超越自我有著積極的意義。“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這對現當代武俠小說中那些以家國之難為己任的女俠形象的塑造有一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