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在文學思想上是一個集大成者,但在創作風格上是一個特點分明的個性作家。當某些作家熱衷于先鋒和實驗文本的創新,某些作家致力于打造獲獎和暢銷作品時,張煒卻始終醉心于堅持自己的藝術理想,忘我地享受著創作所帶來的勞動愉悅感,以至于超越了所謂的文體技法,忽略了所謂的文學轉型,執著地走一條與眾不同、只屬于自己的寫作之路。
從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發表作品至今,張煒一直表現出相對固定的寫作特點,但并非一成不變。其中,從《古船》到《九月寓言》,再到《柏慧》、《刺猬歌》,題材結構和表現手法都有明顯的變化,但只要深研其創作的思想主旨、人物類型、敘事語言,就會發現張煒作品中的氣息神韻和審美追求從始至終貫穿不變,幾乎所有的作品都充滿了一種神秘的色彩。無論是《蘑菇七種》那個發生在密林中的階級斗爭,《九月寓言》中小村的坎坷命運,還是《柏慧》中退過葡萄園的生活,或《刺猬歌》中湖塘邊的恩怨情仇,在血腥的歷史和殘酷的現實之外,都無一例外地有一種神秘詩性的氣息統領著全文。
張煒作品的神秘色彩,并不是一種生硬刻意的營造,而是作家本人感知世界、認知生活的自然反映,是齊文化賴于生長的這片土地對他的潛移默化。膠東半島三面環海的地理位置就決定了齊文化的開放與空靈,煙海迷茫的蓬萊三山又培育了齊文化的神秘與玄虛,因此,自古以來,齊文化就是一種放浪的、縹緲的、神秘的、亦仙亦幻的、充滿想象和探索的濱海文化。齊國成為神仙方士的發源地,盛行仙道學說,很早就有八神崇拜,甚至信奉萬物有神。這為張煒的創作注入了一種與生俱來的神秘特性。在他的作品中,想象活躍、玄思不絕,各種比喻、象征瑰偉奇特,大量虛實相生、富有寓意的意象也隨之產生,為讀者建構了一個細膩多姿、異彩紛呈的文學藝術空間。
只要隨意翻開張煒的作品,很快就可以進入一個令人回味無窮的意象天地。古船、老磨屋、古城墻、鉛筒、老紅馬、葡萄園、秋天、瓜干、(魚廷)鲅、碾盤、草垛、鏊子、野地、叢林、南瓜餅、流浪漢、荒原、黃鱗大扁、淫魚、刺猬、紫煙大壘、大海,一大串生猛鮮活又含義多樣的意象撲面而來,不勝枚舉,令人目不暇接。在這些眾多的意象中,自然意象是張煒作品中份量最重,可以恰如其分地起到表現主題的烘托作用,是最為生動有力的一種主要象征元素。
意象原本是一個詩學術語,但也是一個與心理學有關的概念。榮格說:“每個意象中都凝聚著一些人類心理和人類命運的因素,滲透著我們祖先歷史中大致按照同樣的方式無數次重復產生的歡樂和悲傷的殘留物。”在心理學中,“意象”一詞表示有關過去的感受或知覺上的經驗在心中的重現或回憶,而這種重現和回憶未必一定是視覺上的。韋勒克也認為:“意象是一個既屬于心理學,又屬于文學研究的題目。”心理學家和美學家把意象劃分為很多種類,有味覺意象、嗅覺意象、觸覺意象、視覺意象,靜態意象、動態意象和聯覺意象等等,不一而足。還有評論家根據意象層次的高低,分出裝飾性意象、強合意象、繁復意象、精致意象、基本意象、擴張意象和潛沉意象七種。
西方理論界對意象的分類,主要依據心理學和美學的角度來加以劃分,與中國文論對意象的分類有所不同。中國的文學創作向來喜歡運用賦、比、興的寫作手法來托物抒情、詠物言志,因此詩詞中的意象或依據意象的屬性分為花草類、樹木類、動物類、雨雪類、云水類、顏色類、器物類等,或依據意象傳達的信息細分為送別意象、思鄉意象、悲愁意象、愛情意象、閑適意象、戰爭意象等,或依據意象的類型大分為自然意象和社會意象兩種。張煒作品中的意象多不勝數,按照大的分類方法,張煒作品中的意象主要為自然意象。
張煒是一位言說欲望強烈的作家。為了更好地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和所思所想,他像魯迅那樣,在作品中設置了種種不同的意象。通過精心設計自己小說世界里的意象,張煒不僅找到了渲染與言說的藝術支點,而且也使他的小說呈現出一種別具一格的特色。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講,意象之于張煒,是一種特有的傾訴方式,即情智相兼的藝術符號與表現載體。可以說,張煒作品中的所有意象都不是隨意妄為的即興產物,而是一種精心的構思和設置。其中,叢林就是張煒在作品中精心設置和反復使用的一種自然意象,表現了齊文化無處不在的神秘色彩。
齊地依山傍海,海洋的浩瀚無際,海市蜃樓的奇幻,使古老的“長生說”和“海外仙境說”得以廣泛地流傳。齊地的沿海一帶航海業起步較早,發達的航海業使人們的視野大大開闊,同時,形形色色的海上傳說也由此而生。那些連航船也難以抵達的大海深處,就只能依靠人的幻想了。據《山海經·大荒東經》記載:海外有“大人之國”、“小人國”、“君子之國”、“白民之國”、“司幽之國”等等。種種神奇的傳說,更是激起了人們對海外世界的美妙幻想。人們想象海外存在一個美妙的神仙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有仙山、仙藥,仙人往來于仙山之間。由于齊地東部海濱受大氣環流影響所形成的“海市蜃樓”,更使人們篤信東海之外神仙世界的存在。《史記·封禪書》載:“(蓬萊、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傳在渤海中。去人不遠,患且至,則船風引而去。蓋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可見齊地民間把仙山和不死之藥說得繪聲繪色,神乎其神。齊地的巫覡之輩大肆宣揚“長生不老”和“服丹成仙”之類的說教,使煉丹之術在齊地蔚然成風。那些自稱有長生術和神異術的人士,被稱為“方士”;他們所從事的長生術和神異術,被稱為“方術”。齊地宣揚“神仙”說,企求“成仙”術,逐漸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方仙道”。方士們以各種奇異迷幻的方術吸引著世主和世人,據《史記·封禪書》記載,齊威王、齊宣王曾使人人海尋仙山求仙藥,“終莫能至”,而“世主莫不甘心焉”。由于君王信奉方術仙道,故而“齊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萬數”(《史記·封禪書》)。身為方士,又是陰陽家的鄒衍,更成為后來盛行于兩漢的讖諱神學的鼻祖。
對于齊文化這種崇信仙道方術的風習氣象,張煒不僅在日常生活中有具體的感知,在歷史背景上也有理性的認識:“當年方士的看家本領,其實就是孔子不愿談論的那些‘怪力亂神’。這些方士從齊國大學者鄒衍那兒得來靈感,采納和實踐了他的‘大九洲’學說,幻想尋找海外天地,認為海中真的藏有神仙。這些方士主要的聚集地就在今天的蓬萊龍口萊州一帶,還有東邊昆崳山和榮城海角那些地方。他們當中有許多人由于親眼見過了海市蜃樓,所以談起神仙現象也就言之鑿鑿。沿海地區打魚的人多,遇到的各種海象多,登臨和觀測的島嶼多,口耳相傳的故事也多,所有這些交織在一起,也就形成了海邊人特有的想象力和思維方式。”
無論是怪力亂神之說,還是“大九洲”之說;無論是方士,還是陰陽家;無論是齊國特殊的地理位置,還是君王對方術仙道的熱衷,都在主觀和客觀上決定了齊文化的神秘色彩。“齊國從建制上被秦國滅亡了,但它的文化風習直到幾千年后的今天也還存在”。在齊文化氤氳水氣的沐浴下,張煒的作品理所當然地浸漬著齊文化的精髓,流動著齊文化神秘的余韻。正是為了再現齊文化這種奇魅和詭異的色調,從小在濱海叢林中長大的張煒借助叢林這個離自己最近的自然意象,用文字營造了一個神秘的語言世界。
叢林是張煒兒時最為熟悉的地方。上個世紀40年代初因社會動亂,為了躲過兵荒馬亂的年月,張煒一家從龍口市區來到了渤海灣畔的一片莽林中。這次搬遷給了張煒一個親近叢林和野地的機會,也為了今后的寫作提供了無盡的生活和情感資源。直到長大成人,他對童年的經歷依然記憶猶新:“我小時候曾很有幸地生活在人口稀疏的林子里。一片雜生果林,連著無邊的荒野,荒野再連著無邊的海……當時這兒地廣人稀,沒有幾個村莊,到處都是叢林。”就是這樣一片人煙稀少的莽林和荒野,張煒卻將它們視為寶物,用了“有幸”這個詞匯來形容他和它們的結緣。在他看來,叢林中的生活是一段永遠讓人懷念的時光。
叢林里形態各異的動物和植物,給張煒提供了無盡的想象和無窮的樂趣,他的生活因此而變得既單純又豐富,他的心靈也變得既充實又善感。從那時起,張煒就愛上了寫作,既寫內心的幻想,也寫林中的萬物。“心中有萬物,林子里也有萬物。”叢林留給張煒的體驗和回憶是一輩子的,它從根部對張煒今后的寫作產生了影響:“這片林子簡直就是我的全部童年,它的大和美,它的隱秘,不僅讓我書寫不完,而且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表達得清楚。”由此,叢林的隱秘意象便成為張煒表現齊文化神秘性的最為直接的工具。
叢林這一自然意象對張煒而言,有著不可抗拒的神奇魅力,因此在大半部分作品中被反復運用,《蘑茹七種》就是其一。
在《蘑菇七種》中,張煒用全景式的語言,營造了一個濕氣撲面而來、秘密層出不窮的叢林典型。這個叢林永遠水氣淋漓,天色蒼茫迷蒙,渾渾一片仿佛隱藏著無窮無盡的奇妙。林子深處昏暗潮濕,蛛網密布,青苔滑膩,各種蟲類交錯奔走;大河蟹抖著綠毛,舉起長鉗示威;叢林的另一面有大鳥在呱呱大叫,見到人跡就飛上最高的樹,像石塊一樣擱在枝丫上。最為奇妙的是,林子里還有各種形形色色的蘑菇。有的蘑菇花花點點,艷麗豐腴,卻外媚內昧,劇毒無比;有的蘑菇其貌不揚,顏色灰暗,卻清鮮可口,滋補有益。嘿菇、黃菇、紅菇、綠菇、楊樹菇、麻斑菇、草紙花、長蛇頭、小砂蘑菇、松板粘窩……各種蘑菇各不相同,或溫或涼,或鮮或澀,或補或毒,就像林場里也有好人壞人之分一樣,既有“活得英勇,不甘平庸”的“場長”老丁,也有兩次買走化制墨水顏料的“叛徒”小六,善惡真偽一目了然。
叢林既是蘑菇的溫床,也是故事的滋生地。“毒蘑菇出現在哪里,哪里就有奇妙的故事。”小六的心腸縱然狠毒,也不過是寫黑材料向上級告密狀;而林子附近小村的公社女書記和駐隊參謀長勾搭成奸,為了掃除障礙,達到長期廝混的目的,竟在其丈夫前來探視之時,將一種叫“長蛇頭”的毒蘑菇搓成碎屑,拌以黃酒,煮湯加肉加蛋花加蔥白,使其鮮味撲鼻,以此來毒殺親夫。出事之后,這對狗男女又賊喊捉賊,假裝全力偵查破案,制造誤食毒菇的謊言,企圖瞞天過海。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如此秘事卻碰巧被護林狗寶物發現,最終沒能逃出老丁的金睛火眼,從此只好夾尾做人,莫敢造次。
林子里雖怪事頗多,卻始終沒有藏在里面的動物多。叢林向來是野物的天堂,什么蝙蝠蜘蛛、長蛇狐貍、蛤蟆河蟹、烏鴉草獾,百獸齊聚,應有盡有。作為叢林的主人,它們粗通靈性,像村民那樣擁戴熱愛民間推舉的場長老丁,痛恨厭惡只手遮天的總場場長申寶雄。在申寶雄名為調查實則破壞、帶著調查小組進入叢林深處時,林子里的所有野物都調動起來了,山貓野貍齊齊出洞,逢人便咬;狐貍和烏鴉一直圍著他們盤旋,空中陸地同時出擊;數不清的毒蛇擋住了去路,如茅草一般成團成簇;蝙蝠一反常態地白天出動,橫沖直撞,將冰涼的分泌物甩到他們的臉上;大野貓踏著蛇頭而過,嘴里銜著一只花斑老鼠;蜘蛛結好了密密的蛛網,粘稠腥澀,罩到他們頭上脫也脫不掉;蜂窩剛好從樹上跌落,一群惡蜂瞬間圍上了他們……調查小組在林子里被趕得胡跑亂躥,回村時還遇見了一個紅毛狐貍端坐路中,似笑非笑,前爪提在兩側,有人端起槍來,它就變為申寶雄;放下槍來,它又復為狐貍。種種怪異,讓他們大驚失色,膽戰心驚。
叢林里的故事萬萬千,奇聞又何止這一兩件。老丁年輕時輾轉在林子里打游擊的革命經歷,意外地揭開了烈士之后軍彭的身世之謎;黃花閨女小野蹄子誤食毒菇把命丟在了林子里后,竟化成一團舞動的白影飄進了守林小屋,呼叫著去摸干糧籃子里的玉米餅,被老丁捉住才發現,原來是餓極前來偷吃的小村姑娘;小六對黑臉姑娘小眉日思夜想,卻愛而不得所愛,為情所困之下,最終精神崩潰,吞食了毒菇,臨死前告訴老丁,他不是誤食,而是故意……叢林里的秘事就這樣一件件地演化下去,決不會因為告密好手小六的死去而停止。
和《蘑菇七種》里奇詭的叢林相比,張煒近作《刺猬歌》里的叢林則更為撲朔迷離。如果說《蘑菇七種》開啟了張煒作品中“叢林”的意象,那么《刺猬歌》則是對這一意象的再一次升華演繹。在這部被媒體稱為“奇書”的近作中,張煒酣暢淋漓地把齊文化給予他的東西趨于完整地表達了出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三十年創作生涯中的一次抵達。他以齊文化底氣簇生出的恣意汪洋的想象力,栩栩如生地描述了發生在海邊密林中的驚人秘事,勾畫了一幅常人難以理解的叢林世界。
老棘窩是海邊叢林里的一個小村。這塊地方三面環水,如一頭花鹿犄角插進了大海。無論是山巒還是平原,到處都是樹木。西面南面都是高山丘嶺,起起伏伏地伸人大海,漸漸化為一片平原。平原上的林子無邊無際,有威有勢,蒼蒼茫茫地從山壑一直蔓延到海邊。大樹一棵棵上拄天下拄地,一個大樹冠就能住得下野物的一家三代。地上溪水縱橫葛藤絆腳,一柞長的小生靈們在草葉間吱哇亂跑,向闖入林中的生人做著鬼臉、打著嚇人的手勢。林子里有各種各樣的野物,有些還極有靈性,因此結交野物成了棘窩村的傳統,人人都與林中野物有一手。多年來,這里流傳著人與野物的各種傳說。
最早有關于霍老爺的傳說。傳說棘窩村最大的財主霍公,他二舅是一頭野驢。這個野驢的后代青出于藍勝于藍,一生最喜與野物結交。在霍公死前的幾年里,已經達到了與大自然渾然一體的地步。只要他走進林子,所到之處總有一些白羊、狐貍、花鹿之類相跟,它們之間無論相生相克,都能和諧親密。他晚年還筑了一面大火炕,睡覺時左右都有野物相伴。霍公死去后,有兩三年林子一到半夜就不安寧,無數的嚎哭和抽泣響個不停。村里人從中聽出有狐貍的嗚咽,草獾在嗝逆,連刺猬也在大聲號啕。這是野物們在齊聲哀悼霍公,而刺猬又是林子里最多情、最嫵媚、最纏綿的野物。
叢林里不僅有各色野物,還有各種精靈。林子里河有河神,溪有溪主,每個溝溝坎坎都有特定的生靈管轄;大樹死前會托夢,老熊得病會求醫,溪主黑鰻與老中醫交往了二十多年……這些事對棘窩村的人來說,早已是公開的秘密。還有人本想在林子淺近處采藥材,一不小心深入了幾步,結果就迷了路,等別人發現他時,已是赤條條地躺在草窩里,精力全失。村里人一看便明白,“這是被狐貍戲了。”不過,叢林里還隱匿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有時半夜林中發出一聲聲絕望的嘶叫,那是一只野豬在艱難地分娩;清晨霧靄中傳來鈍鈍的、時斷時續的哀鳴,那是一頭碩大的海豬趴在沙岸上產崽。
美貌姑娘珊子是村里最先發現叢林秘密的人。她愛上了俊美青年良子,良子卻狠心地逃離了棘窩鎮,從此跑得無影無蹤。珊子傷心欲絕,深居簡出一段時日之后,一頭鉆進了林子深處,找心上人去了。然而,徘徊在林子里的珊子沒有尋到心上的男子,卻一次又一次邂逅產崽的野物,便索性伏下身子為它們接生,弄得衣衫不整,蓬頭垢面。走出林子時,常常兩手兩襟都沾滿了鮮血。她一次又一次地獨身入林,很快就與野物相熟親近起來,最后把自己的處女之身交給了老龜頭,還養了七個土狼的兒子,成了一個半人半獸、兇狠毒辣的女妖婆。
俊小伙廖麥和叢林結緣,也是因為他愛上了一個刺猬精的女兒美蒂。這個絕色美人來自荒原,膚色如同野蜜,黑發粗密如同茼麻,擁有一件神奇美麗的金蓑衣,渾身上下彌散著茫野之氣和綠草的青春生氣,還摻雜有一點麝香味兒。為了美蒂,廖麥在叢林野地里流浪了十多年,早已和大自然融為一體,熱愛大山的每一條褶縫。面對天童公司開山挖礦的無邊擴張,紫煙大壘的日益進犯,數年前的密匝叢林如今變為不毛之地,廖麥痛心不已,他決心要寫一部《叢林秘史》,一字一句地記下山地和平原上發生的事,獻給他出生于叢林的絕色美人。而《刺猬歌》本身就是一部最為完整的《叢林秘史》,記錄了叢林里每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盡情鋪陳了叢林的隱秘和奇妙。
張煒在膠東半島的濱海叢林成長的童年經歷,讓他對叢林產生了無限的想象和強烈的感受。一代又一代發生在叢林中的故事,沖擊和刺激著張煒的心靈;而叢林的興衰變遷,又反映和放大了社會的發展方向。對于近幾年工業擴張和商業開發給叢林帶來的人為破壞,甚至占用吞沒,張煒痛心不已,認為這不僅是對自然的破壞,更是一種對地域文化的摧毀,是一種極不明智的做法。叢林在齊文化的長期浸潤下,盛滿了生活的秘密和生命的縮影,代表了張煒不為人知的精神世界,也代表了他對齊文化的認知。齊文化的神秘色彩,通過叢林這種必不可少的意象,在張煒作品中得到了最恰當和最形象的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