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香茗,一本書。日子總是以固有的姿態流逝。
而今天,手捧《散文選刊》,因一篇蔣建偉的《水墨色的銅鈸山》,時空仿佛凝固了,凝固于時間的深處。我終于驚詫、沉浸在銅鈸山的美。
作者的文字是鮮活的,靈性的。他沒有落入俗套,去描寫銅鈸山的景致——山之千奇百態,水之清澈蜿蜒,花之姹紫嫣紅,生靈之舞動鳴唱……他摒棄了一切華麗辭藻,另辟蹊徑,游走于山水之外,游走于文字之外。他的文中無景,景在心中;心中無景,景在靈魂之中。他筆下的銅鈸山,“宛如一滴重重的墨在幻化……”于是眼前的銅鈸山,眼前的世界令人心醉神迷:“世界在水之上,在山水之上,在想象之上,墨水宛如一朵花,正在一點點打開,有風姿,有節奏,淺淺淡淡地打開……我突然聽見,“哐啷”,許多花瓣的門被沉沉關上了”。
作者的文字是獨絕的,令人窒息的。他剛剛打開想象之門,讓讀者瞥見意念中銅鈸山的一角,卻又霸道地將其重重關閉。然而,你會發現關閉的只是想象之門,層層疊疊的心門才徹徹底底打開了。他像個幽靈,炙熱的幽靈,牽著你的手,進入無極的黑暗和死一般的沉寂中。他在你的耳邊絮絮叨叨“古老的九仙湖沉浸在一滴墨里,長長短短的聲線,從耳朵抽出來,就像潛伏很久的天線四下散開,探出小腦袋,身姿搖曳著,夸張著,搜索著全世界的聲音,但似乎一切,都是徒勞。”他喃喃自語,引領讀者尋尋覓覓那些遺落的聲音:“那些對岸的水泥石階的腳步聲呢?那些奔跑在紅軍巖下盤山公路的車鳴聲呢?那些遺失在卵石道上的喘氣聲呢?那些手搭涼棚喊山喊水的“嗬嗬”聲呢?那些聲音呢?此時此刻,我不知道它們都躺在該躺的地方睡著了,小寶貝似的,安靜地睡著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這樣寫銅鈸山?怎么可以這樣寫風景?拒絕色彩,拒絕形態,拒絕一切聲音,像一個刀鋒上行吟的詩人,把自己徹徹底底逼上絕路呢?
隨著作者力透紙背的文字,我的心一點一點融入無邊黑暗和寂靜中。城市靜了,天空中的鳥兒靜了,停在窗欞上找不到出口的蜜蜂靜了,浮躁的靈魂靜了……而后,時空不在,萬物不在,我也不存在了。
在這純黑純靜純美的時空中,仿佛墜落時間深處,仿佛一切重回宇宙大爆炸前的混沌,仿佛人類重歸母體的神圣。
水墨色的銅鈸山啊,美,美得使人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