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柳綻鵝黃,楊吐新嫩是為春天到來的標志。但隨著年歲的增大,再加上有了一些自己對人事和自然的理解,才發覺真正展示春天到來的標志是油菜花——那不經意間,倏忽一夜之間漫天鋪地而來的明艷滋潤的讓人驚嘆的一簇簇、一塊塊、一片片的金黃!
我生在江南長在江南,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在一個半丘陵半湖野的村鄉里,在那個吃飯都存問題的年代,印象里對油菜花也沒有特別的感覺?,F在想起來,之所以對油菜花情有獨鐘應該是受了偉人毛澤東“戰地黃花分外香”這句詩詞的感染。小時候每每讀到毛澤東《采桑子·重陽》“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這首詞時總被他老人家戎馬生涯的這種浪漫豪邁情懷所吸引向往。由于長期生活在農村的緣故,腦海里沒有理由的有了油菜花的烙印,因此在詠讀毛主席這首詞時總是把“戰地黃花分外香”的黃花想當然地理解成油菜花了。再細細品讀這首詞里有一句“歲歲重陽,今又重陽”,那就說明毛主席寫這首詞時是在重陽時節的9月(經查資料,毛主席寫這首詞的時間是公歷1929年10月),所以這里的黃花就應該是菊花了。然而菊花之黃比之油菜花的黃在我看來是沒法比了,既沒有油菜花的磅礴氣勢,也沒有油菜花的耀眼奪目,那為什么菊花在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眼里能有如此攝人心魄的魅力呢?毛主席是湖南人,湖南也是油菜花的主產地,油菜花在毛主席的記憶中應該是深刻的,也許他老人家在吟詠這首詞時腦海中就有了他家鄉的油菜花的遙遠的記憶吧。但毛主席這首詞中的黃花肯定指的是菊花,因為是在戰地上,所以這菊花應該是小小的野菊花,野菊花是一叢叢的,星星點點。毛澤東能從這些星星點點的野菊花中提煉出“分外香”和“不似春光,勝似春光”的情懷,其實就是他老人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博大胸襟的體現。所以毛澤東是詩人、同時也是一位哲人。只有哲人才能洞察精微,才能在精微中見乾坤。
去年7月,讀了《中國國家地理》雜志的一篇文章,叫做《大地新奇觀:油菜花》,深深地被文章里的并茂圖文所吸引。原來在早春二月,從熱帶地區動身的油菜花便越過北回歸線,來到了南亞熱帶。北緯25度的閩南、兩廣和滇南地區率先嘩變,比較壯觀的是廣東英德和云南羅平等地。緊隨羅平之后,緯度更高的貴州安順、遵義地區,油菜花也漫山遍野開放起來;三月,油菜花推進到四川盆地和長江中下游地區。這條分布在北緯30度附近,東西長達2000公里的油菜花帶,是世界上最大的油菜花生產帶,鄂、皖兩省分居頭兩把交椅;四月初,油菜花推進到黃河中下游一帶,在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交界處的大渡河兩岸展露芳容;五月初,當大部分冬油菜產區的油菜花芳菲已盡,甘肅隴南地區的油菜還花枝招展,湖南張家界高海拔的山頂上也能看到油菜花的嬌俏身姿;六月底,東經81度的新疆昭蘇大草原上,百萬畝油菜花盛裝亮相,天光云影,在波濤般起伏的浩瀚花海中輕盈飄逸,最美麗的油菜花海開在最接近天穹的地方;七月,青藏高原東北邊緣海拔2800米的門源,連綿百里的油菜花同時怒放,與青蔥的草坡,銀白的雪山交相輝映,讓人嘆為觀止;七月中旬到八月初,在山西與內蒙古交界處的山西偏關明長城腳下,大片的油菜花婀娜蔓延,使古長城顯得生機勃勃。過幾天,海拔更高的青海湖一帶,油菜花也進入了花期,菜花金黃,湖水湛藍,雪峰素潔,此曲只應天上有!一年的油菜花事結束在壯麗的高原,如同第九交響曲結束于《歡樂頌》,止于至美矣。
所以,朋友,我要說,在你紛繁的工作之余,去到春光明媚的田園沃野觀賞油菜花吧;去到泛著新綠的河邊、渠邊品味油菜花吧!拋開一切郁悶和煩擾,釋放一切壓力和負擔,將身心浸潤在油菜花海里,把鼻子湊近油菜花朵盡情地聞,把手尖放到油菜花蕊小心地觸,把目光定格在油菜花景里癡癡地看。最好是把身體擺成大字形躺在油菜花地里,閉著眼睛,感受暖陽、潤風、地氣、青山、炊煙,聆聽鳥鳴、蟲叫、雞啼、犬吠、水流,然后聽任自己的思緒放飛、放飛……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