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期待

遇到你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既沒有心理準備，也沒有精神準備。在這種偶然之中，我們匆匆地相見了，你走過之后我把那扇門看了很久。

渴望美的我，今天真的和無與倫比的你相遇了。一顆面對犯罪分子的槍口、刀刃仍能鎮定自若的心，卻慌慌的，亂亂的，怯怯的，怕怕的。我是軍人，當祖國需要的時候，我是可以去沖鋒陷陣，為國獻身的。可在見到你之后，我知道了什么是害怕，什么是羞怯，什么是不夠自信。就連看你一眼也只能站得遠遠的，仿佛你真的是火，我真的是雪，會被你的溫度烤化掉。

就在這遠遠的距離上，我天天都在注視你，只是這注視是沒讓你察覺的，你也是不會察覺的，因為我的眼睛是在心底，我是用心在看你。

就在相識一百五十六個小時之后的一天下午，我們都走出了那條金碧輝煌的通道，踏向了匆匆的別離。臨分別的時候你說咱們照張合影照吧，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你就落落大方地走到我身邊，在離我很近的距離擺出了一副照相的姿勢。我的臉紅了，紅得像喝了酒的醉漢，仍把身子站得正正的，還想與你保持一定的距離。在你的真實面前我是多么的虛偽啊。和美麗之神合影是我認識你之后一直的向往，此時神仙降臨到面前了，卻故作姿態，想把心思掩蓋。

你走了，走向遠方，像一道一閃而過的彩虹，在我的眼前很快消失了。而你去了哪里?我粗心得竟沒有索要你的電話，甚至沒好意思問你的地址。阿拉伯數字我倒背如流，竟說不出哪一組是你的呼號，無數個信封我都粘貼好了郵票，就是填不上你的郵政編碼和具體地址。致使要說的千言萬語都堆積于心頭，壓得我連夢都帶著喘息。

我無法再忍受一顆孤獨的心在西部的虛無縹緲中四處流浪，我要去尋找那道彩虹的真實存在。波音747的翅膀堅硬地在空中劃過，大團大團的云朵被甩向身后，銀色機翼帶著我一往無前的決心穿云破霧。

出發前我給西部發了一道短信息:我要去尋找。西部很快回復:歡迎你。可我怎么尋找?是去呼喊嗎?用我濃重的鄉音在白山黑水間呼喊。可我的聲音是那么微弱，戈壁灘上的一棵紅柳都能把我的全部聲波吸納，根本不能抵達想要抵達的地方。我又去尋找什么，是你的眼睛么?明亮而有神，清澈見底的眸子中，有兩汪泉映射出日月的光輝，能夠洞穿我的靈魂，它的每一次眨動都足以使我心跳的頻率成倍的加快。是你的酒窩嗎?兩個盛滿笑意的酒窩盛的雖不是酒，但我已在那酒窩里陶醉。你微笑時它蓮花綻放，你沉思時它安靜嫵媚。看一眼就有醇香彌漫在空中，陽光浸透幸福之中。

我出發的時候晴空萬里，我抵達的時候萬里晴空。為了盡快把你找到，我不顧旅途的勞累，冒著烈日，匆匆驅車奔向吐魯番。因為一位著名的音樂家王駱賓在這里寫過一首歌，叫《達坂城的姑娘》。那首歌唱醉了多少人，我也知道了達坂城的姑娘很漂亮，既然都知道達坂城的姑娘漂亮，那你肯定是來自那里。在火焰山下，我見到了中國海拔最低的地方，那里也是氣溫最高的地方。巨大的溫度計上的水銀柱直指攝氏45度。醉人的葡萄溝里，維吾爾姑娘婀娜的舞姿，靈巧的脖頸，又黑又粗的長辮子，旋轉得我眼花繚亂。但我知道這不是你，因為你的熱烈中有一分清涼，那是自然的清泉，沒有絲毫的矯揉。喝一口坎兒井的水我又上路了，騎一架高大勇猛的駱駝，去穿越無際的沙漠。

翻越天山我來到邊城伊犁，我急急撲向迷人的那拉提草原，想在那里與你有一次不期而遇。因為那里是薰衣草的故鄉，每一粒塵埃都浸透著馥郁和芳香。草原上游人如織，不用細數，游人一定比山坡上的牛羊還多。我發現每個人好像都在急切地尋找著什么，他們在尋找什么呢?難道和我一樣也在尋找夢中的姑娘?那拉提是夢幻般美麗的地方，嫩草遍地，花朵遍地，牧羊女和高大的棗紅馬在花叢中徜徉。看到這種景致我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要變成一只綿羊和那青草為伴，和那鮮花為伴，和那美麗的哈薩克少女為伴。但這想法瞬間即逝，因為我來西部只有一個目的。

我再次出發的時候聽說喀納斯湖已進入秋季，隨時會有大雪封了道路，整個冬天湖水只能是一面冰鏡。但我沒有猶豫，向著傳說中有水怪的地方前進。深秋的景色把道道山梁涂染得像一幅水墨畫，我在這畫中翻山越嶺，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上下盤旋。我不敢肯定你就在那個地方，但那里有眾人向往的風景，而你是美的化身，美與美的結合不正是人們追求的美麗無雙?趕到喀納斯時太陽正在西下，幾頭黃牛在湖邊啃食著最后的青草，我登上每一個觀景臺去找你的存在，可看到的只有山的倒影在湖的懷抱里沉默不語。我問那些起伏的峰巒，我問那些茂密的松林，它們似乎在說只有天池才配得上映照你的完美。

在天池之畔那塊最大的石頭上，我刻下了你的名字。天池水來自天上，我要讓每一位來這里的人都銘記天使般的你。雖然沒有見到你的笑臉，可我看到了博格達峰，那皚皚的白雪像一頂銀冠，將所有的圣潔都戴在了它的頭頂。面對萬年雪山我叩首膜拜，它能在這塵世上萬年圣潔，誰說它不是人間的圣靈?我知道西部除了博格達峰還有很多圣山，它們用億萬年不變的忠貞在堅守著自己的信念，讓所有的山高聳不倒，讓所有的水常流常清。

重新回到首都北京那天，我專門來到天安門前，一人在那個偌大的廣場上站立許久，從此我不再失望，不再對生命失望，不再對生活失望……

我是一名軍人，槍是我的伙伴，我的語言必須具有鋼的屬性。然而你的出現，讓我毫不猶豫地改變了慣用的語氣，把心中隱藏了多少年的柔情全部吐露。我不知這叫不叫情詩，但它肯定是一個墜入愛河的男人說給你的情話。

(此文系詩集《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一書后記，有刪節。)

責任編輯:黃艷秋

攝影:郭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