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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批

2010-12-31 00:00:00徐先進
鴨綠江 2010年12期

徐先進,安徽東至縣人,東至縣職教中心美術教師。近年有中短篇小說發表在《鴨綠江》《長江文藝》《清明》《星火中短篇小說》《廣西文學》《文學界》《北方文學》《雨花》《青春》《廈門文學》《翠苑》等雜志。獲2008年安徽省首屆小說對抗大獎賽江南文學獎。

我老家以前有寫租批的做法。

一個人家里發生了外人的男女之事,這人家就會要求這對男女寫個租批,用紅紙包上一點錢來沖晦氣。租批要貼到屋梁上去,至于紅紙里包多少錢,沒有個定數,主要是個意思。當然了,寫租批這樣的事情是很少發生的,農村里的人家哪有外人到你家來住宿?主要防的還是自己家的親戚或是鄰家的親戚。哪家做喜事了,不管紅喜還是白喜,都會有親戚來送禮,離得遠或者必須留下來的,就得住宿。自己家里安排不下,就要安排到鄰家去住。一般情況下,安排住宿時主人客人以及鄰家的人都聚在一起,大家商量著怎么個住法。經過這一番商量,也就很難再發生寫租批這樣的事了。

最要提防的人卻是女兒女婿。女兒一旦嫁了出去就已經算是外人了,女兒女婿逢年過節或是遇到什么事情就要在家里住下來,有時一兩個晚上,多的時候十天半月。這時家風嚴的人家都是母親帶著女兒睡,老丈人帶著女婿睡,就是在白天也要防著小兩口過分地粘糊在一起。家里出了寫租批這樣的事不但晦氣還丟人呀,不防著點怎么行。

所以,當市文聯決定編撰反映本市歷史文化風俗的書籍《漫步秋浦》時,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寫租批這點事。不過我想,現在人家里即使發生了那樣的事,也不會再寫租批了吧,知道租批是怎么回事的人恐怕也不多了吧。現在這社會什么都在變,變得最厲害的就是男女關系,連教授換妻這樣的事情都出現了,誰還會為這事再去寫租批呢!不過我還是聽人說,就在去年,有一家的屋梁上貼上了一張租批。這家不是別人家,正是我表姐家。并且為此,表姐和我表外甥,也就是她兒子大吵了一架,最后竟然動起了刀子。

我決定去表姐家一趟。我雖然知道寫租批是怎么一回事,但畢竟沒有看見過租批,這次想親眼看看貼在屋梁上的租批是個什么樣子,最好能拍下實物照片。前面我說過,寫租批的事既然很少發生,并且都是偷偷摸摸貼到自家屋梁上的,那么見過租批的人自然少之又少,但表姐卻親眼看見過別人家屋梁上貼著的租批。那還是在她半大(十三四歲)的時候,有一次表娘(表姐的姆媽)讓她到七巧嬸家去借簸箕,七巧嬸把她帶到樓上,一上樓,表姐立即被貼在屋梁上的一小片紅紙所吸引。她湊近去看,紅紙片已有些敗色,上面打頭寫著“租批”兩個大字,中間是一行小字,下面是兩個人的簽名。七巧嬸在角落里找出簸箕,轉身發現表姐正在看那紅紙片片,臉像著了火似的一下紅了起來。她把簸箕生硬地塞到表姐手里,也不說話,自顧自咚咚咚地下了樓。表姐知道七巧嬸不高興了,但不知道她為什么不高興,回家問表娘,表娘覺得表姐已經來紅了,也該知道一些隱秘的事情了,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表姐,末了特別強調說,這是一個人家里的丑事。果然是丑事,七巧嬸再見到表姐時,不再像以前那么親熱了。

我表姐很小時就會扒家(護家),大人扒家多多少少會讓人討厭,覺得他們處處斤斤計較,吃不得半點虧。小孩子卻不同,并且大人們還喜歡故意招惹扒家的小孩子,想看看他們扒家時既好笑又好玩的樣子。在表姐未看見七巧嬸家的租批之前,七巧嬸對表姐喜歡得不行,總說要把表姐搶到她家里當兒媳婦,甚至真的慫恿自家的兒子去討表姐的便宜。有一次趁表姐不注意,她把表姐和她兒子關在一間屋子里,直到表姐大聲嚷嚷,她才把門打開了。村子里想娶表姐做兒媳婦的人家真是不少,可表姐最終自作主張嫁到了王河村,嫁給了一個泥水匠。

王河村離我老家那個村子比較遠,是一個雜姓村子,人家住得很分散,這里七八家,那里三四家,單家獨戶建在這個山腳那個山坡的也不在少數。表姐夫實際上是一個好吃懶做油嘴滑舌的人,總是找借口從家里溜出去。他的借口是現成的,比如誰誰家的圍墻豁了一個口讓他去修補一下,誰誰家要搭一個小鍋臺請他去幫一個忙。常常也確實是這樣,但那些事情很快就能處理好,有的甚至只要半個來小時,剩下的時間表姐夫就和一幫閑人東拉西扯,從天說到地,從城里說到鄉下,不到天黑不歸家。每次回家,又總是裝著很累的樣子,把挎在肩上的帆布工具包往角落里一扔,包里僅有的一把磚刀會發出當啷一聲響,然后就四仰八叉地挺在一張躺椅上。我表娘最瞧不起表姐夫了,一說起他言語里滿是嫌惡。她曾向我們描述表姐夫第一次在她家過夜時的情形,那是表姐結婚之后三朝回門的時候。當天晚上,表姐夫還想和表姐一起睡,從吃過晚飯開始,就不時眼巴巴地望著表姐。表姐知道他的想法,裝著沒看見。第二天,表姐夫跟屁蟲似的跟在表姐身后,表姐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趁沒人時就在表姐身上摸一把。表姐的心有些軟了,心想這也怪不得表姐夫,結婚才三天,他剛剛嘗到那個事的甜頭,現在不能嘗了,能不急么?但她還是不讓表姐夫有過分的舉動。越是這樣,表姐夫越猴急得厲害,那天晚上,表姐夫看表姐一個人在灶屋里洗碗,趁表姐不注意,伸手摸她的胸脯,表姐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表娘很重地咳嗽了一聲,表姐嚇得趕緊把表姐夫的手打了回去。

表姐嫁過去的時候婆婆已經不在了,公爹曾經做過大隊會計,也是個在家里呆不住的角色。他的借口也是現成的,家里只有公爹和兒媳婦,容易讓人家說閑話。他經常溜到原來的大隊支書家里摸紙牌,或是跑到女兒家里去,一呆十天半月不回家。

家里通常只有表姐一個人。她忙完了家里忙地里,忙完了地里忙家里,像只陀螺在方圓兩里之內轉來轉去。她養了一大窩雞,每天早上起床的頭一件事就是把雞籠門打開,用葫蘆瓢裝滿一瓢谷子,嘴里咯咯喚著把谷子撒到地上,雞們就撲騰著翅膀拼命地搶食,堅硬的嘴喙磕在地上發出凌亂的篤篤聲。她在豬欄里養了六頭豬,三個食槽沿著圍墻一字排開,每次喂豬食都要滿滿三大桶。這個食槽剛給進去一瓢食,另一個食槽里就已經空了,豬們就昂著頭對她不停地哼哼,那樣子真和剛出世的小毛孩向姆媽討奶吃差不多。表姐夫認為她養多了,一般人家只養兩頭豬,一頭賣掉,另一頭過年時殺了,因為養豬并不劃算,是零錢換整錢,頂多是賺個工夫錢。可表姐偏要養這么多頭,表姐夫就有理由不管了,豬欄的圍墻豁了個口,叫他修補一下,他硬是今天拖到明天,明天拖到后天,還是表姐親自動手,搬了一些石頭把豁口填起來了。

那段時間讓表姐感到愁煩的并不是家里做不完的事情,并不是表姐夫和她公爹一天到晚不歸家,而是她懷不上孩子。因為懷不上孩子,表姐夫和公爹更有理由不歸家,在家里也是像老爺一樣什么事都不做,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筷子罵人。我表娘為了讓表姐懷上孩子,少不了每個月要往王河村跑一趟。去時腦子里總是裝著一個新的偏方,圍裙兜里揣著一些奇特的藥材,然后按照方子讓表姐吃這樣吃那樣,有從廟里請來的香灰,有從山上采來的干樹皮,有從尿桶壁上刮下來的尿堿,還有女人生孩子后第一次來的經血,吃得表姐連連作嘔,有時連膽汁都嘔了出來。表娘每次去王河村,表姐夫都不在家里,問表姐,表姐當然知道表姐夫一天到晚在外面混日子,但還是說他去誰誰家砌墻去了。表娘早就不相信了,有一次她尋到表姐說的那個人家,那人家鐵將軍把門,一把大鐵鎖把大門鎖得緊緊的,根本沒砌什么墻。表娘在村子里七尋八找,終于找到了表姐夫。表姐夫正在一家門前的攤子上打撲克,臉上貼著好多張紙條,他一只手里捉著十多張牌,另一只手狠命地敲著桌子,催促對方快點出牌。王河村是個大村,而且住得分散,那時候打工潮還沒開始,閑人就特別多,桌子旁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回到表姐家,表娘忍不住對表姐發牢騷說,挑七挑八挑到眼睛瞎。這句話我們那兒的人都明白,意思是說姑娘家挑選婆家,許多好人家都瞧不上眼,偏偏挑了一個最爛的人家。

不知是不是表娘的偏方真的起了作用,反正表姐在婚后的第四年懷上了孩子,隔年春天,這個被后來的王河村人稱為皮賴子的表外甥出世了。表外甥出世時倒沒有一點皮賴相,而是安安靜靜躺在搖籃里,兩只眼睛對著屋頂晃來晃去,有人俯到搖籃上面逗他,他就咯咯地笑。公爹不得不在家里呆著,照看表外甥,可他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他干脆把表外甥用抱裙卷巴卷巴抱到老大隊支書家里去。老支書把多年不用的搖籃從樓上搬下來,里面胡亂弄些稻草,就把表外甥撂在里面,然后幾個老家伙坐下來摸紙牌。表外甥哭了,他爺爺就用腳踩一下搖籃,再哭再踩,一點也不影響他摸紙牌的心情和速度。有時候幾個老家伙摸牌摸累了,也會停下來逗一逗表外甥,他們把剛剛夾過煙滿是裂紋的手指伸進他嘴里讓他嘬,用筷子沾一下酒或是辣椒醬讓他舔。剛開始表外甥被辣得哇哇大哭,時間一長適應了,再舔筷子就跟嘬表姐的奶頭差不多。

表外甥會走路的時候,他爺爺不愿再帶他了。搖籃已經不管用了,他老要跑來跑去,跑不了一會兒就又噗的一聲跌到地上哇哇大哭,他爺爺再也不能安心摸牌了,罵罵咧咧說,再跑,跌死你!一次表外甥把額頭磕到桌角上,磕起雞蛋大的一個青包,表姐抱怨了兩句,她公爹就以老了為由,將表外甥一推了事,徹底脫了身。那段時間,王河村的人總是看到表姐把表外甥用紅布帶綁在背上,到了田間地頭再把他放在田埂上坐著。表外甥已經會跑了,哪里坐得住,他一旦跑出視線,表姐就放下手中的活兒,重新把他拽回到田埂上。再跑再拽,表姐的眼睛像是帶了鉤子,從沒讓表外甥偷偷溜掉過。后來表外甥漸漸大了,就算表姐的眼睛帶鉤子也不管用了。表姐就拜托表姐夫,讓他帶著表外甥到村里去和其他孩子耍一耍,表姐夫老大的不高興,但還是每天出門把表外甥帶上。表姐夫到了村子里就把表外甥扔到孩子堆里,自己依然和一幫閑人混日子,吹吹牛打打牌。

表外甥名字叫李世早,但王河村人從來不喊他的名字。不知是誰首先喊他皮賴子的,反正后來村里人見了他都喊他皮賴子。這家伙也確實是個皮賴子,渾身的每根筋都透著賴皮相。大人惹他一下,他朝人家翻白眼、吐口水。有人用爛蘋果糊弄他,讓他跪下磕頭喊爸爸,李世早不管腳前是爛泥地還是硬石塊,立即撲通一聲跪下去。待接過爛蘋果發現不能吃,他又立即把爛蘋果擲到那人身上。那人唬著臉假裝要揍他,說皮賴子,再喊一聲爸爸就算了,他就脫口而出又喊一聲爸爸,眼皮眨都不眨一下。王河村幾乎所有無聊男人都被李世早喊過多遍爸爸。李世早喊別人爸爸的時候,表姐夫還捂著嘴偷偷地笑。那幾年總有一些女人,手里攥著拳頭大的南瓜吊找到李世早,那些光溜溜的南瓜吊上總有一個小孩嘴巴樣的豁口,里面嵌著一小片扁石塊。女人指著豁口里的小石塊說,皮賴子,是不是你干的?李世早偏著頭不作聲,女人就把南瓜吊咚地磕在他頭上,罵上一句,沒人教的皮賴子。

我表娘沒少罵李世早,一罵就要扯到表姐夫家的門風上去。罵我表姐夫家門風不好,一窩子男的不是游手好閑,就是興妖作怪,肯定是家里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辱沒了祖上。當然,表娘只當著家里人的面罵李世早,當著外人的面從來不罵,非但不罵,一旦李世早在外面惹了禍,她總是立場鮮明地站在李世早這一邊。有一年正月,表姐表姐夫帶著李世早來表娘家拜年,李世早在外面玩,和七巧嬸的孫子打了起來,七巧嬸指著李世早的鼻子罵,有人養沒人教的貨。這話正好被趕來的表娘聽見了,表娘立即反擊七巧嬸,不曉得到底是哪個沒人教,要是有人教,家里的屋梁上也不會貼一張紅紙片片。七巧嬸的臉立即紅得像雞血,拉著孫子就走了。表娘則一路拎著李世早的胳膊,把他拎回家,還沒跨進家里的門檻,就對表姐夫和表姐一通臭罵,并預言李世早將來肯定是個蹲班房的貨。

不過表娘的預言并沒有真正實現,只能說勉強實現了一小部分。李世早正規的班房沒有蹲過,卻是鄉派出所那間小審訊室里的常客,最長的一次在里面呆了六天五夜。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印象中,表姐一直是一個活潑能干的女孩子,那臉紅撲撲的,眼笑瞇瞇的,說話嘎嘣脆的。直到一年冬天,這個形象才被擊得粉碎。那年冬天我回了一趟老家,正遇上表娘生大病,之后不久,正像她自己所預料的那樣,見閻王去了。表姐從王河村急匆匆趕過來看望她,表姐的臉上布滿了皺紋,膚色黑不溜秋的,頭發的分岔處有一大片白發,伏在頭皮上白花花的像是鋪了一層秋霜。要不是她先喊我,我幾乎認不出她來。

那時候打工潮已經席卷鄉村,鄉村里的青年人中年人甚至不太老的老年人紛紛涌進城里,表姐夫也出去了。可是不到一個月,他又回來了。他的借口簡直是荒唐,他有一次在腳手架上提一皮桶泥漿走著,不小心踩在一個磚塊上,把腳崴了,當時確實腫起一個大包,但誰都知道,要不了兩天就會消腫,根本不影響干活兒。他卻跑回了家,并且再也不愿出去,說他的腳不行了。這時村子里的閑人已經不多了,他卻照樣在村子里東游西蕩。

那時李世早也不念書了,他是讀初二時被學校開除的。這不能怪學校,只能說李世早這個家伙太混賬。他領著幾個男生向其他同學索要錢財,連老師家的孩子也不放過。老師們對校長說,不把李世早這幾個狗日的開除,我們就不上課。表姐用頭巾包著一篼雞蛋去找校長求情,校長把手搖得像風扇一樣快,說你就是拎一篼金條來也沒用。

李世早還是成天和那幾個被開除的男生在一起,他們不念書了,就誰也管不著他們了,他們照樣在校園周邊向其他學生索要錢財。以前要來的錢主要買煙抽,現在大部分是用來坐館子,因此數額越來越大。校長不能再開除他們,只好求助鄉派出所,就這樣,李世早第一次和派出所打上了交道。俗話說得好,萬事開頭難,李世早從此成了派出所里的常客,每次進去,表姐就到處借錢往派出所里送罰款,大家看到表姐往鄉派出所走,就知道李世早又犯事了。

李世早犯的事越來越大,他竟然和一伙人去盜墓。據說那墓主人是民國時期一位將軍的小老婆,將軍的后人還私下里請了一個當地的看墓人。李世早他們用酒把看墓人灌醉,然后把墳墓掘開,可是里面除了一面放在胸口上的小鏡子沒有其他任何東西。據說他們掘開墳墓時,尸體還沒腐爛,還能看出完整的人形,等他們把小鏡子從胸口上拿開,尸體立即化成一攤腐水。李世早他們嚇得渾身發抖,小鏡子也不敢要了,重新扔進墓穴里,又胡亂鏟幾鍬土把墳墓填填,然后逃之夭夭。但鄉派出所仍然把他們關進了那間小審訊室,這一次罰款開得特別高,表姐東挪西借也只湊了個零頭。無奈之下,表姐想到了賣血。那段時間正好有一個血販子在那一帶收血,一般都是血販子勸人家賣血,表姐卻主動找到血販子,賣一次不夠就賣第二次,還是不夠,又賣第三次才湊足了錢。表姐心急,恨不得一天賣兩次血,可血販子不敢冒這個險,說至少隔一天才能賣一次血,這樣一拖就拖到第六天頭上。表姐從血販子手里接過錢,立即劃動兩條已經變得干瘦的腿向鄉派出所跑去。一路上表姐發了幾次暈,險些摔倒,但表姐都咬牙挺住了,要么站著喘喘氣,要么蹲在地上瞇瞇眼。交了錢派出所的人領她去審訊室,表姐看到李世早縮在一個角落里,頭靠墻上,樣子跟垂死的人差不多。表姐的眼淚嘩一下流出來,高喊一聲兒子。李世早聽見表姐的喊叫,兩眼立即放出光芒,接著大聲責怪表姐說,怎么拖到現在才來交錢,想害死我呀!表姐顧不上計較李世早的抱怨,嘴里喊著兒子就要撲到李世早的身上去,李世早一貓腰閃開,火速離開審訊室,出了派出所。表姐跟出來找李世早,想把兩個熟雞蛋塞給他,可哪里還有他的影子?

表娘恰巧就在這事發生后不幾天生了大病。表娘對表姐說,她知道這次躲不過,要去見閻王了,別的她不擔心,只擔心表姐家的門風不好,門風不好一切都是枉然。表娘還說,為了矯正表姐家的門風,她偷偷為表姐家做了許多事情,現在她要去見閻王了,不妨全告訴表姐。她曾經把表姐家樓上一扇朝北的窗子用稻草堵上了,為的是不讓北面的陰風吹進家里。她求過風水先生,偷偷買了一面小鏡子,掛在表姐家東面的屋檐下,同時又在西北角埋了十根銅勺。因為風水先生說,表姐家東面的山是虎形山,虎尾巴正斜著甩向表姐家,僅一面小鏡子威力不夠,還須用十根銅勺來抵擋。她還經常畫符咒表姐的公爹,想把他早早咒到閻王那里去。表娘最后心有不甘地說,怎么這些都不管用呢?游手好閑的照樣游手好閑,興妖作怪的更加興妖作怪。

我是和小童一道去王河村表姐家的。小童新買了一輛車子,正是技癢難耐的時候,聽說我要出遠門(其實也并不遠,就兩百多公里的樣子),就自告奮勇為我當司機,只要我能給報銷油錢就行。

近些年農村變化確實挺大,樓房漸漸多了起來,一路上我們看見不少二三層的小樓房,卻很少看見人。通往王河村的這條路修得不錯,因為經過王河村再進去三十多公里,有一個叫“桃花溪漂流”的旅游項目。這一類的小旅游項目,本地人說起來都會不屑,都說是當地政府用來忽悠外地人的。還別說,外地人就是好忽悠,他們看了吹得天花亂墜的廣告就冒然前行了。表姐家屋梁上的租批就是一對外地男女寫下來,貼到屋梁上去的。

表姐家就在這條公路的邊上。這條路以前不經過表姐家門前,為了“桃花溪漂流”項目,縣里把公路改道取直,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表姐家現在是單門獨戶,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座廢棄的廟宇孤零零地立在公路邊上。表姐剛嫁過去時旁邊有四戶人家,后來這些人家里有人出去打工,賺了些錢,就陸陸續續把家搬到離村部更近的地方去了,有兩家還蓋起了小樓房。那段時間天氣一直晴好,可誰也沒有料到,那天黃昏卻見鬼了,天空突然間陰云密布,狂風大作,緊接著下起了瓢潑大雨。表姐一個人呆在家里,不知道表姐夫和李世早什么時候回來,會不會回來。家有這兩個男人,她早已習慣了獨守空屋。表姐夫在外面過夜的情況還不是太多,李世早卻是家常便飯。表姐夫還不到五十歲,卻甘愿把自己歸到老人的行列,像他死去的老子一樣,喜歡和一幫老頭老太太摸紙牌。李世早那段時間在和一伙人玩套鉛筆的把戲,騙人家的錢財,他們行蹤不定,有時出現在“桃花溪漂流”的景點,有時出現在鎮上的某個角落,有時是在中巴車上。家對李世早來說,恐怕只能算是旅館了。

暴雨一直持續著,絲毫沒有弱下來的意思,整個世界都被嘩啦啦的暴雨聲淹沒了。表姐看到一輛車子從門前路上經過,是從里面(桃花溪那個方向)往外面開的,車子開得比較慢,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雪亮燈光此時像螢火蟲一樣膽怯,燈光前只看得見粗而亮的雨柱。但車子就是比人厲害,照樣在瓢潑似的暴雨中前行。

表姐心想,下這么大的雨,家里的兩個男人應該不會回來了吧。她正要去關大門,又看見路上有一輛車子在暴雨中慢慢前行,這次是從外面往里面開的。表姐心里犯起了嘀咕,一般情況下,過了下午兩點鐘,除了本地的中巴車,很少再有車子從外面往里面開。可更讓她犯嘀咕的是,車子開到她家門前的路上停住了,然后一拐彎,停在她家的大門邊上。表姐心想,莫不是李世早回來了?李世早偶爾也會坐車子回家,但那些車子不是銹跡斑斑帶拖斗的小卡司,就是快散了架的小面包,從來沒坐過這樣錚光閃亮的小轎車。

車燈熄了,緊接著車門打開了,隨著車門嘭的一聲響,一個男人的身影快速閃進了屋里。不過男人還是被雨淋濕了,他不停地搖頭抖落頭發上的水珠,又用雙手拍打衣服上的雨水。這時表姐早已知道這人不是李世早,他和李世早個頭差不多,卻明顯比李世早胖。

男人很快停止了拍打,對表姐說,對不起,打擾你了。表姐聽出這人是外地口音,她沒有說話,退后一步仔細打量眼前這個不速之客。男人穿著一身西裝,脖子上扎著一條暗紅色的領帶,頭發雖然被雨水弄亂了些,但還能看出之前梳得很工整很光溜,不過臉上的皮膚卻顯得黑,像是用了多年的抹布怎么洗也洗不干凈似的。男人趕緊說明來意,說他是外地人,來桃花溪漂流的,今天晚上準備趕到縣城過夜,誰想前面路邊的山坡塌方了,泥石堵在路上車子根本過不去,雨下得這么大,他想在表姐家里住上一宿,明天等路疏通了再走。末了他特別強調說,你放心,我不會白住的。表姐看了看外面瓢潑似的大雨,知道這是剛才開出去那輛車子又開回來了,她點頭答應了,接著又轉身拿了一條干凈毛巾遞給他,讓他擦擦頭上的雨水。

男人又提出要求,要表姐給他弄點吃的,他同樣會付錢的。表姐心想一頓飯能值幾個錢呢,總不能讓人家餓著肚子吧,就去了灶屋,可等她在灶屋里忙完,把菜端進堂屋,突然發現屋子里又多了一個人。

這是一個年輕的女孩,二十歲左右,臉白白的,嘴唇涂得紅紅的,穿著一件淺色的連衣裙。肩頭被雨水打濕了,可能有些冷吧,她縮著脖子,雙臂環抱在胸前。表姐看見這個女孩心里有些不悅,責怪男人沒把事情說清楚。男人立即覺察到了這一點,略遲疑了一下,向表姐解釋說,這女孩是他的女兒。

待表姐把菜擺到桌子上,男人向表姐要了一把傘,到車子的后備箱里拿了兩瓶酒來,一瓶紅酒一瓶白灑。男人要表姐也喝一點紅酒,表姐說不會喝,男人就把紅酒倒在女孩的杯子里,白酒倒在他自己的杯子里。男人很喜歡嘮叨,邊喝酒邊向表姐說些自己過去的事情,說他也是農村長大的,后來去城里打工,七混八混竟然開起了公司,當上了老板,而且公司運營得一直很不錯,連他自己都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猛地喝下一口酒,重重放下酒杯說,人呀,運氣很重要。

女孩一直沒有說話,她喜歡邊喝酒邊往男人臉上看,然后低下頭哧哧地笑,假使不是這時說了一句話,表姐甚至懷疑她是個啞巴。她說,你今天的運氣真是太好了,遇到大雨不說,還遇到了塌方。

男人說,這是天意,天意不可違呀。說完看了表姐一眼。

兩人都很能喝酒,表姐不知道他們會喝到什么時候,就起身去為他們收拾床鋪。表姐想了想,干脆讓他們住李世早的房間吧,雖然床上的被褥是十多天前才換的,李世早只睡了兩個晚上,但表姐還是把它們撤了下來,換上了新的。換好后又一想,雖說他們是父女,但女孩已經那么大了,還是分開睡的好,就又在靠墻壁的地方搭了一個小床鋪,鋪上新的被褥。

表姐上床躺下沒多久就聽見那種特殊的聲音了。

盡管外面的雨依然下得很大,雨點砸在瓦片上噼啪作響,但絲毫也掩蓋不了那種聲音。那種聲音似乎有著一種異乎尋常的穿透力,哪怕再微弱,也能像游絲一樣在空氣的縫隙中穿行,何況那女孩根本不想壓抑自己。表姐的腦袋轟一下炸開了,身子像被點了穴似的不能動彈。直到那種聲音完全消失,她才慢慢緩過氣來。但她不能立即去找那對男女,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睜睜地瞅著頭頂上黑暗中的樓板,那上面似乎印著表娘一張苦巴巴的臉。表娘似乎還說了話,她說門風不好一切都是枉然。表姐就這樣一直等到天亮。

天亮后表姐起了床,臉也不洗,頭也不梳,就端了條凳子坐在堂屋的中央,等待男人和女孩從李世早的房間里出來。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到處粘乎乎濕漉漉的,似乎伸手一擰就能擰出一線水來。這潮濕使表姐顯得更加蒼老,還不到五十歲的人看上去就像是六七十歲的老太婆。

男人先從房間里出來。看見表姐筆直地坐在凳子上男人嚇了一大跳,以為是見著鬼了,但畢竟是開公司的老板,他很快向表姐問了一聲好。他的話還沒說完,表姐就忽地一下站起來,快速走到男人面前說,那個女的真是你女兒?

男人臉上掠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又鎮定下來,說是呀,是我女兒沒錯。

表姐的嗓門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幾乎是在喊叫,別騙人了,是女兒會干那種事?說完,表姐立即用雙手在男人身上撲打起來,男人邊抵擋邊后退,退到墻壁沒法退了,就挺直了身子,用力把表姐推開。這時女孩已從房間里出來了,她靠在門框上看著表姐和男人推來擋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表姐推累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男人整了整衣服,順勢開導表姐說,像他這樣的老板,帶個女孩子出來玩玩太正常了,沒必要大驚小怪,住宿費嘛,他會多付一點。表姐冷冷地說,我不要你錢,我要你們寫個租批。

男人問租批是個什么東西,表姐向他詳細地說了。男人明白后不同意寫這個租批,認為把這樣一個證據(他堅持說租批其實就是證據)留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將來說不定會發生什么意料不到的事。他好歹算是有頭臉的人,不能寫。他拿出一疊錢放在桌子上,對表姐說,我知道,你就是以此為借口,好多要幾個錢,這些夠了吧。表姐看也不看那些錢,說我不要你錢,我要你寫租批。男人以為表姐嫌錢少,又加上一小疊,再問行了不。表姐還是那樣說。男人接連加了好幾次錢,錢堆在桌子上有一本書那么厚了,表姐回答的還是同樣的話。男人這才意識到,可能真不是錢能解決得了的,他喪氣地坐到一只凳子上。

表姐只身出了門,去村里的小賣部買毛筆墨汁和紅紙。她不擔心這對男女會跑掉,她知道塌方路段的泥石不會這么快就清理掉,假使他們往桃花溪方向逃去,就還會再開回來,因為這是一條死路,路的盡頭就在桃花溪的源頭。表姐家離小賣部有三華里遠,她得花半個小時才能趕一個來回。可讓她沒想到的是,等她回到家里,停在大門邊上的車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輛破摩托,家里那對男女也不見了,只有李世早坐在凳子上樂呵呵地數錢。表姐扔下手里的東西就去追,果然像她預料的那樣,路還沒有疏通。表姐一屁股坐進車子里,無論男人怎么說,她始終一言不發,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男人只好把車子又開了回來。

男人還是不想寫租批,有些乞求地望著李世早,指望李世早能幫他的忙。李世早早已在罵罵咧咧,說表姐腦子壞了,放著大把的錢不要,卻要人家留下一張什么紅紙片片。還說這對男女睡的是他的房間他的床,他愿意讓他們睡,表姐根本管不著。李世早一邊罵著,一邊護著這對男女,把他們往車子上趕,想讓他們盡快走掉。表姐護住車門不讓他們上車,李世早竟然把表姐一推,表姐摔到了地上。誰也沒有想到,表姐忽地爬起來就沖進灶屋,拎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出來,在他們面前發瘋似的揮舞起來,大聲喊叫,不寫我就砍死你們。

就這樣,這對男女最終在表姐家里留下了一張租批,表姐用米漿把它貼到了屋梁上。李世早見到手的大把錢財又飛掉了,一怒之下去了省城,連年都不回家過。今年正月,表姐夫去省城尋找李世早,去了之后也沒有回來。表姐告訴我,他倆在省城找到事做了,估計要到年底才能回家。

表姐矢口否認她家的屋梁上貼有租批,并且阻止我們上樓去察看。我只好玩了一個小花招,把表姐騙出家門,好讓小童偷偷溜到樓上去,拍下租批的照片。

我們起身回程的時候天已擦黑了。表姐為我們送行,她幾乎把臉貼在車窗上和我打招呼。

不知為什么,我沒有急于去看相片,直到小童反復催促,我才把數碼相機打開,看到了表姐家的租批。

租批

茲有洪少求、金會芳二人,因事在李三水家租住一宿,特書此租批。

洪少求金會芳

丁亥年五月十六日

我問小童,假使有人在你家里做了那個事,你什么感覺?小童支吾了半天,才說,這個嘛,還真是說不出來的感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覺,不過我突然覺得,把表姐家的租批偷偷拍下來,很對不起表姐,于是我把相片刪掉了。

責任編輯 牛健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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