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劍情深”是一個成語,比喻結發夫妻情意深厚。
它出自《漢書》:“公卿議更立皇后,皆心儀霍將軍女,亦未有言。上乃詔求微時故劍,大臣知指,白立許倢伃為皇后?!?/p>
這個“上”,就是西漢宣帝劉病已。
劉病已是一代圣君,卻有一個不幸的童年。
他是衛太子劉據的孫子,剛生下沒多久,宮廷里就發生了“巫蠱案”,衛太子被父親漢武帝劉徹殺害,劉病已則被關到大牢里面。
不久,有個巫師對劉徹說,長安監獄中有天子氣象。于是,劉徹派人準備斬殺監獄里所有的囚犯。長安監獄的典獄長丙吉將獄門堵住,高聲說:“即使是普通的犯人也不能隨便殺掉,更何況皇曾孫還在里面。”使者回去向劉徹匯報,劉徹也許是良心發現,就下詔將長安監獄里面的囚犯都釋放了。
丙吉將劉病已帶回家中,不久又找到了衛太子夫人的娘家,把他送到那里。
又過了一段時間,劉徹下令由掖庭(專門負責皇室宗族事務的部門)來撫養劉病已。掖庭令張賀是衛太子的老部下,對劉病已非常好,史書上說他“奉養甚謹,以私錢供給,教書”。
慢慢地劉病已長大成人,張賀就琢磨著給他找老婆了。
張賀本來想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劉病已,和弟弟張安世(此君后來成為“昭宣中興”的名臣,以性格謹慎著稱)商量的時候,張安世說:“皇曾孫是衛太子的后人,能夠保住性命做個平頭老百姓就不錯了,以后不要再提將女兒嫁給他的事?!睆埌彩喇敃r是車騎將軍,官比他哥哥大多了,所以張賀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時,小吏許廣漢有女初長成,他是張賀的熟人,張賀就對他說:“皇曾孫是貴人,怎么也相當于一個關內侯,你女兒嫁給他不虧?!痹S廣漢一聽就答應了,回家跟老婆一說,老婆大罵許廣漢,說自己的女兒怎么能嫁給這個徒有皇室血統卻寄人籬下的窮小子呢!不過,許廣漢還是信守諾言,由張賀出資,讓劉病已迎娶了許家小姐。
婚后,小兩口過得很甜蜜。一年后,許小姐生下了一個男孩,他就是后來的漢元帝。
又過了幾個月,漢武帝少子、繼承其皇位的漢昭帝劉弗陵駕崩,享年21歲。接下來,昌邑王劉賀當了27天的皇帝,由于荒唐無禮,被執政的霍光(霍去病之弟)給廢掉。劉病已是漢武帝的嫡曾孫,在大臣中也有較好的口碑,于是,霍光就迎奉他為新的皇帝。
做了皇帝,當然就要立皇后。許小姐是劉病已的糟糠之妻,并不代表她就能順理成章地成為皇后。被立為皇后,預示一個家族的飛黃騰達,朝里朝外不知道有多少政治勢力盯著這個位置呢。同時,對于一個處于弱勢的皇帝來說,也必須依靠一個強大的后族,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當時,滿朝文武唯霍光馬首是瞻,他們都建議立霍光的小女兒為皇后。
劉病已這時絕對是一個弱勢皇帝,他以庶人的身份被霍光立為皇帝,霍光獨攬朝政近20年,娶他的女兒當皇后,無疑是對皇位最好的保障。但是,劉病已卻拒絕了,當然他拒絕得很委婉——下詔尋找昔日做老百姓的時候用過的一把劍。故劍情深。
劉病已的用意十分明確,大臣們明白皇上的心意后,也就轉而奏請立許小姐為皇后了。霍光畢竟是個周公式的人物,所以也沒怎么樣,只是硬不給許廣漢封侯,著實讓劉病已不爽了一把。
故事還沒有完?;艄獾睦掀啪尤贿€不死心,乘許皇后坐月子的時候,買通宮里的女醫官,毒死了許皇后。之后,霍光的女兒終于成為皇后。再之后霍光死了,又過了三年,霍家意圖謀反,被劉病已滅族?;艋屎笠脖粡U,不久就自殺了。
包括司馬光在內的許多史家說,劉病已不應該對霍家太縱容,特別是在霍光死后,給他的子孫高官厚祿,讓他們手握大權,使他們越發驕縱,最終走向了滅族的道路,使得霍去病、霍光居然沒有子孫繼嗣。假使劉病已只給霍氏子弟錢財土地,打發他們到遠郡去,他們雖然失去了權力,但可以過得很舒服,不至于有滅族之禍。不過,我個人認為劉病已是故意的,他故意把霍家越捧越高,最后再讓他們重重跌下來。
劉病已對許皇后確實是情意深厚,這可以從他對待太子的態度看出一二。霍光的女兒被廢后,劉病已要另立皇后,他本來想立一個自己喜歡的妃子,可是怕那個妃子將來疼愛自己生的孩子,對太子不利,于是就立了一個沒有孩子的妃子當皇后,要她把太子當親生兒子養著。
后來太子長大了,性格與劉病已很合不來,而另一個皇子卻非常得他的歡心,劉病已經常對這個皇子說:“真我子也?!彼睦锟紤]著是否要更換太子,但想到許皇后,就打消了念頭。這時距離許皇后之死已經20多年了。
歷史上的圣君明主很多,但是有情有義的帝王卻少之又少,劉病已是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