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陽”現象辨析

摘要：人們對小沈陽及其演出，作品是“低俗”還是“通俗”的爭議，其實質是通俗文化與高雅文化之爭。在當代，后現代主義傾向造成了高雅文化與通俗文化的合流趨勢，通俗文化與高雅文化的交融，實現了文化在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上的有機統一。

關鍵詞：小沈陽 通俗文化 高雅文化 合流

小沈陽無疑是2009年的話題人物。從參演2009年春節聯歡晚會小品《不差錢》一夜走紅，到出演張藝謀導演的賀歲片《三槍拍案驚奇》，小沈陽成為媒體、學者、民眾的關注焦點。筆者(于2009年12月22日)在百度搜索中輸入“小沈陽”，找到相關網頁約40，300，000篇，在Coogle中約有33，400，000項符合“小沈陽”的查詢結果。小沈陽的博客和節目視頻以每天幾十萬的點擊率不斷攀升，其在小品、電影中的臺詞成為流行語，“小沈陽熱”持續不衰。與此同時，對于這位僅有小學文化水平的東北二人轉演員的演出作品，人們形成了相對立的兩種態度：有人說其通俗，為老百姓所喜聞樂見；也有人評價其低俗，缺乏思想內涵。筆者認為，對小沈陽演出作品的爭議，其實質是通俗文化與高雅文化之爭。

通俗文化與高雅文化相爭的歷史與現狀

學界對于文化概念的界定總是建立在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基礎上，如宮廷文化與民間文化、貴族文化與平民文化、精英文化與大眾文化、主文化與次文化等。依據文化的審美品質，文化有高雅文化與通俗文化之分。高雅文化是高品位的文化，其具有較嚴肅的道德旨趣、較濃厚的人文關懷、較高的審美水準，它對文化的創作和欣賞都提出了較高要求，要求創作者和接受者在較高層次上進行精神和情感的交流。筆者認為，由于高雅文化的欣賞對象是文化知識水平遠超普通：民眾的知識分子、社會精英，高雅文化也可以稱為知識分子文化、精英文化，或者利維斯所表述的“少數人文化”。

美國社會學家H·甘斯對通俗文化下的定義是：大多數人在工作之余消磨時間的方法。它包括通過視聽和閱讀途徑得到娛樂的一種形式，與之相對的是交響樂、歌劇、芭蕾、嚴肅文學作品等高雅文化。通俗文化的受眾大多是知識水平、審美趣味相較知識分子為低的普通民眾。隨著電視、網絡技術的飛速發展，通俗文化借助大眾媒介，其傳播范圍更加廣泛，其與大眾文化之間的界限愈加模糊，因此筆者認為，當代的通俗文化與大眾文化并無實質性的區別。本文將不對通俗文化大眾文化加以區分。

對于通俗文化的批評，早有利維斯認為，工業革命將文化切割為相對立的“少數人文化”與大眾文明。少數_人是趣味雅致高遠的批評家，他們能夠欣賞《尤利西斯》、《荒原》等真正的文化；而大眾文明則是商業化的產物，它是低劣和庸俗的代名詞：電影、廣播、流行小說、流行出版物、廣告等等，被缺乏教育的大眾不假思索大量消費。法蘭克福學派更是創造出“文化工業”一詞，認為大眾文化通過現代科技手段大規模地復制、傳播后，人們被物化而淪為商品的奴隸，個性遭到扼殺。法蘭克福學派代表人物麥克斯、霍克海默(MaxHorkheimer)與西奧多·阿多諾(TheodorAdomo)旗幟鮮明地表明，通俗文化削弱真正的個性、滿足與、自由，讓人心神渙散，注意力不能持續集中。

在我國。通俗文化與高雅文化之間的爭論也呈愈演愈烈的趨勢。從數年前的熱播劇《還珠格格》到紅遍全國的郭德綱、小沈陽，各界各執一詞，相持不下。一方面，學界、知識分子界極力推崇高雅文化，認為高雅文化具有一種振奮人心的進步的政治與道德寓意，對培養、提升個人修養有很大的幫助。他們批評通俗文化過俗，缺乏嚴肅性與高品位的追求，而且容易過時、類化與濫用。而民眾則對知識分子的主張不以為然，他們認為高雅文化虛張聲勢、高高在上，與現實生活脫節。另一方面，民眾認為通俗文化貼近百姓生活，具有高雅文化所沒有的親和力，其形式豐富新穎，功能顯著，為生活帶來了樂趣。雖然各界對小沈陽的爭議很大，“小沈陽熱”不降反增，這就說明了文化水平不高的小沈陽與通俗的東北二人轉具有廣泛的市場力與影響力。

通俗文化“二人轉”的特點與缺陷

東北二人轉是具有濃郁地方色彩的通俗文化。至今已有300多年的發展歷史。二人轉具有民間創作的自發性和業余性特點。其形象多是漫畫的、夸張的、喜劇性的、農民式的，觀眾則始終以農民為主。李微認為：“二人轉是地道的農民藝術、民間藝術、老百姓的藝術。”《在民間流傳著“寧舍一頓飯，不舍二人傳”的說法，可見二人轉在群眾中的影響之深。

本來局限在東北的二人轉被全國觀眾所熟知，這與趙本山的大力宣傳與推廣分不開。從帶有二人轉特質的春晚小品，到“趙本山杯”二人轉大獎賽、《劉老根》、《馬大帥》：《鄉村愛情》等鄉村劇的熱播，以及全國二人轉巡演，趙本山利用其在全國的知名度，成功地將二人轉推向全國。

小沈陽便是在這種背景下紅起來的。威廉斯認為通俗文化在目前有四種含義：眾人喜好的文化、不登大雅之堂的文化、有意迎合大眾口味的文化、實際上是大眾自己創造的文化。小沈陽與其二人轉作品正符合這些特點。2009年春晚導演郎昆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小沈陽最大的優勢，是他長期在基層演出，“他很知道老百姓需要什么、喜歡什么，和老百姓的生活貼得很近”。《不差錢》描述的是普通百姓通過施展才藝，獲得上中央電視臺的機會的故事。這個故事表達了民眾的心聲：個人通過自身努力，獲得展示才能、贏取成功的機會。而在“電影版二人轉”《三槍拍案驚奇》中，小沈陽延續了“春晚小品式”的搞笑風格。大紅大綠的夸張服飾、娘娘腔的形象與搞笑的言語、動作，迎合了大眾的“審丑”觀、獵奇感，切實地把觀眾“整高興了”，“因為審美的距離，增添更大的魅力”，因此，通俗的小沈陽獲得成功并不奇怪。

在小沈陽走紅的同時，批評小沈陽的節目過于媚俗和模式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不只是嚴肅的學者，一部分普通民眾也對小沈陽持否定態度。很多網友稱受不了小沈陽的娘娘腔，認為他過于媚俗。有網友批評小沈陽的作品橋段老套，缺乏創新。也有網友不時提出小沈陽能紅多久的疑問，認為小沈陽也會同很多明星一樣，曇花一現，紅過一段時間后就會退出人們的視線。事實上，模式化、易過時也正是通俗文化的弊病。《還珠格格》獲得了很高的收視率，制作商就會跟拍《十三格格》、《懷玉格格》；《超級女聲》紅透全國，接著就出現了《快樂男聲》，通俗文化跟風現象十分嚴重。而《還珠格格》現在已乏人問津，人們對郭德綱的關注也遠不如他當紅之時，也正說明通俗文化往往熱過一段時間以后，便退出舞臺，銷聲匿跡。

通俗文化與高雅文化的合流

布爾迪厄認為，現代社會被分成了一個個不同的趣味存在等級差異的群體，他們特定的趣味、興趣、知識和能力不是偶然獲得的，高雅文化與通俗文化都有各自特定的群體對象。由于歷史的原因，我國大眾的文化基礎不高，相較于知識分子所推崇的高雅文化、精英文化，通俗文化、大眾文化更容易廣泛傳播并被民眾接受。而高雅文化市場前景黯淡、影響力衰弱，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而當代文化的后現代主義傾向造成了高雅文化與通俗文化的合流趨勢，傳播媒介的迅速發展則為通俗文化與高雅文化的合流提供了條件。以前只有少數人能夠占有與欣賞的藝術品通過復制得以被民眾保存，名著也可以被改編成電視節目后廣受歡迎。費斯克認為，個體是非統一的、矛盾的，通俗文化的消費者在文化消費過程中的立場并非始終如一，他們具有一種“游牧的主體性”，游移于多種主體立場之間。在消費時代，受眾能夠欣賞陽春白雪的高雅藝術，也可以消費下里巴人的通俗文化。高雅文化與通俗文化之間在逐漸相互交融與滲透：“精英藝術也極力地想通過市場化的手段走向更廣大的接受者，從而帶有大眾化的色彩；另一方面，大眾藝術也不斷地從精英藝術、民間藝術中吸取營養，提升自身的價值。”通俗文化與高雅文化的交融，實現了文化在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上的有機統一。

編校：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