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地詩篇

槐花寺的黃昏

只剩下三棵槐樹和兩間廟宇的槐花寺

沒有陣陣槐香

只有

通過枝條縫隙間才能看見的小小落日

靜靜地照著大地

破敗里的寂寥

讓人有點(diǎn)喜歡

我也喜歡在這樣的黃昏穿行其間

仿佛在自己的命運(yùn)中行走

幻像:祁山堡

黃昏

儀表自若的諸葛亮和他的一個個武士眉目剛毅

青龍偃月刀，與一把印執(zhí)劍

在秘密交談

腳下的西漢水

帶走了一聲聲泣血的雁啼

城堡之下

一位寡婦也在低泣

她偶爾隱沒在哭聲里的喃喃自語

被水波推遠(yuǎn)，更遠(yuǎn)一些

是遙遠(yuǎn)的邊關(guān)，以及相思都無法到達(dá)的地方

牧馬人

天空瓦藍(lán)

蒼鷹低徊

這是比大秦王朝更早的天水上空

城之西

一片水草豐美的灘地上

一個高個男人引頸高歌

他的身邊

無數(shù)的馬和羊低頭吃草

大地，正在匍匐東行——

走一走

就到了大秦王朝

鹽 關(guān)

井架之上

滑車連連

白花花的鹽

遍地的銀

——在唐代的天空下

這座因鹽而繁華的邊陲小鎮(zhèn)

一粒鹽出鹵

十萬匹馬奔走

這也是一座因鹽而喊渴的小鎮(zhèn)

當(dāng)木桶

掉在深井卻打不出鹽時

一匹匹馬、一匹匹騾子停在這里，低頭吃草

等待著自己新的命運(yùn):

一個巨大的騾馬市場

在民國的黃昏應(yīng)運(yùn)而生

它衰敗的體內(nèi)

唯有西漢水不緊不慢地流過

帶走一座小鎮(zhèn)的悲歡

南郭寺

古城之南:一處

卸下命運(yùn)的霜雪與閃電的小小驛站

彎曲的古槐下

必定有一碗清水等待喊渴的嗓子

必定有一冊發(fā)黃的經(jīng)卷

在一間朝北的禪房里

等待一個人的到來

——公元759年的杜甫

當(dāng)他抵臨這座小小驛站的時候

一定會多出一些解餓的橡實(shí)、瓜果

以及一彎緩和憂愁的明月

森森古木掩映的南郭寺

請問

你剛好匹配一顆孤單的心靈嗎

卦臺山遠(yuǎn)眺

遠(yuǎn)遠(yuǎn)望去，臺上有墻臺下有河的卦臺山

宛似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

仿佛駐扎著一支英勇善戰(zhàn)的部落

讓人不敢貿(mào)然抵臨

其實(shí)，它的里面古柏掩映，野花遍地

伏羲畫卦的古老房間還在

但我只看到

在幾朵閑云的下面

一條青草圍攏的小徑

是僅有的道路

仿佛伏羲有意無意留下的一條只供泄露天機(jī)的出口

——恍惚間，陷入遙望的我

仿佛被自己的命運(yùn)輕輕推了一下

伏羲廟

寂靜。一種來自肅穆的寂靜

即使有一場風(fēng)

也不會帶走

也不會帶走這里的每一棵樹、每一間古老的宮殿

它們端坐如禪

靜靜地等待每一個尋舊者

領(lǐng)走只屬于他自己的命運(yùn)

我想再靜靜地走一走

并且，期待一只飛鳥

給我投來明清時代的一暼

清澈的目光

仿佛我卑微的心靈接受一次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