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從麻柳灣到天上人間

2010-12-31 00:00:00
飛天 2010年15期

周青,男,1977年12月生于重慶忠縣,1997年畢業(yè)于忠縣師范學(xué)校,做過教師、編輯等工作,現(xiàn)居北京。本篇為作者小說處女作。

1

我決不贊美

一位母親含辛茹苦

我決不贊美

撿破爛的父親撿出期望

就讓你們的兒子當(dāng)一個混蛋吧

就讓你們的女兒做雞

……

——尹麗川《詛咒》

麻柳灣鬧過幾次鬼,傳得神乎其神。其中最大的一次鬧鬼,驚動了當(dāng)?shù)毓矙C(jī)關(guān)。這次鬧鬼,是在林玉變了鬼之后。難以得知,變了鬼的林玉,信不信世上有鬼。活著的林玉,不信鬼,不信神,不信外頭的男人,靠不住,只信肚子餓了是真的。信啥不信啥,林玉有自己的腦子。人間所有的悲劇都在于,該信的不信,不該信的亂信。

林玉不相信自己能讀懂詩,詩不是她這種人讀的。她是做小姐的,也就是《詛咒》這首詩中所說的雞,官方的說法是妓女。不一樣的說法,一樣的意思,如同領(lǐng)導(dǎo)、公仆、當(dāng)官的。不一樣的說法,體現(xiàn)出說話者不同的身份和素養(yǎng)。林玉覺得,她這種人,不需要贊美,像大海,沒必要贊美它是大海。也不需要詛咒,像天空,沒必要詛咒它是天空。

她只是偶然看到這首詩,發(fā)現(xiàn)如今的詩和男女關(guān)系一樣,簡單直接,這首詩就是只說笑貧不笑娼。和小學(xué)讀過的“床前——明月——光”不一樣,讓她這種不懂詩的人也能聞到一種味。像老農(nóng)民,縱然進(jìn)了城,也有泥土味。

夢湖說現(xiàn)在賣詩不如賣身,那就對了。這樣的詩,嘴巴一張就來,嘴是兩塊皮,說話不費(fèi)力。如果這也叫詩,那人人都可成詩人,詩人就只能是夢湖那樣的叫花子。實(shí)質(zhì)上就是好吃懶做,只想不勞而獲,做夢娶媳婦——盡想美事的人。

林玉也懷疑自己把詩的意思搞反了,或許人家說的是反話,是說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那就更無聊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必虛偽。一些來“天上人間”玩的男人,聽說她來自鄉(xiāng)村,就說什么最愛村姑之類的屁話。那些男人骨子里看不起村姑,與其說是愛村姑,不如說是愛玩弄村姑。

誰也不比誰傻,林玉只想掙他們的錢,不在乎愛不愛,更不在乎詩不詩。就像這個世界不在乎她的死活,她也不在乎這個世界的死活。好多人都有各種抱怨,林玉沒有任何抱怨。她覺得一切都很好,不愛別人,也不稀罕別人來愛。

到“天上人間”之前,林玉一直生活在麻柳灣。麻柳灣的人,世世代代都在這個山窩窩修理地球。每年春天把彎彎曲曲的梯田翻一遍,播種、除草、施肥,等待秋天收割,來年再重復(fù)。林玉從小就跟著父母在田邊地角玩耍,也學(xué)著干些簡單的農(nóng)活。

那天下午,六七歲的林玉默默地用一把小鐮刀割一種被媽媽指定的豬草,她還不知道哪些草可以喂豬,哪些草是豬不吃的,甚至吃了會中毒的。林玉納悶的是,每次給豬吃那么多,豬還整天嚎叫著要吃的。如果把一頭豬吃的給一家人吃,一家人肯定都可以撐得飽飽的。人都吃不飽,為啥還給豬吃那么多?

餓壞了的林玉曾抓起一把豬食往嘴里送,被媽媽一巴掌打得鼻血都流了出來,林玉的眼淚止不住地流。媽媽罵她:“還哭,還哭,真是沒出息,你還是不是人?豬吃的你也吃?”林玉想,人為什么不是豬?豬能吃的,人為什么不能吃?

林玉又有點(diǎn)餓了,她想起媽媽有時在坡上干活干得太晚,來不及將豬草煮熟就給豬吃生的,自己能不能也吃生的?林玉抓起幾根豬草想往嘴里送,可她怕媽媽又像上次那樣將到嘴的“肉”打落。她正猶豫著是否偷吃幾根豬草時,“撲通”一聲,媽媽摔倒在地。媽媽就這樣永遠(yuǎn)地離開了。

麻柳灣年年都會死人,大多是年歲到了的老年人,大家對此沒多大談?wù)摰臒崆椋怂廊鐭魷纭5紶栆矔纻€年輕人。比如在水塘洗澡淹死的,在深山砍柴掉進(jìn)溝里摔死的。像這種事,麻柳灣那些一輩子沒出過門的人就會說是撞到鬼,還會越傳越神,一直傳到好像有人親眼看見了鬼。

林玉的媽媽,不是老死的,有人就說是被鬼纏死的,還勸林玉的爸爸花點(diǎn)錢找會法事的人,把沒散完的鬼魂徹底驅(qū)趕掉,以免纏到其他人。林玉和爸爸都不相信世上有鬼,好笑得很,世上隨時都在死人,那不隨時都有鬼?媽媽的死完全是因?yàn)樘珓诶郏瑺I養(yǎng)太差導(dǎo)致的。林玉記得媽媽倒在地上還緊緊地攥著鋤把,想繼續(xù)挖地種莊稼。媽媽性子急,干什么都想馬上干完。明明一天挖不完的地,只要有月光看得見就繼續(xù)挖,直到挖完,第二天再利利落落干別的。

林玉的爸爸沒有找人來驅(qū)散鬼魂,有人就罵這個死東西怕花錢,錢比命都重要,哪個女人跟了他,不死才怪。如果還鬧鬼,所有責(zé)任都得讓他承擔(dān)。麻柳灣暫時沒有鬧鬼,沒有讓林玉家承擔(dān)什么責(zé)任,只是大家都與她家疏遠(yuǎn)了。多年以后,麻柳灣鬧了很大一場鬼,林玉的爸爸承擔(dān)了全部責(zé)任。

媽媽的離去是林玉永遠(yuǎn)的疼,不同于客人給她的疼。客人給她的疼她已經(jīng)麻木了,只有第一次還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印象。

那次,客人一開始就給了她一百塊錢,林玉就忘了疼,任憑客人干那件想干的事。林玉一直死死攥著那張錢,怕它飛了。客人走后,林玉小心翼翼地展開那張被捏皺的大錢。她輕輕撫摸著那一百塊錢,原本平整的新錢有了許多折痕,但錢上的圖案仍然光芒四射,輕輕抖動,發(fā)出的響聲是那么悅耳動聽。

林玉第一次掙到這么多錢很激動。在兒時的記憶中,蘿卜才兩分錢一斤。這兩分錢,還得把蘿卜從麻柳灣背到鎮(zhèn)上去,只有那些吃商品糧的才能買,才會給錢。這趟路來回要走兩三個小時,背一百斤賣完才幾個錢?如果是種蘿卜換一百塊錢,還不累死個人。要是能早點(diǎn)掙錢,讓媽媽吃得好一些,干的活少一些,媽媽一定不會死得那么早。林玉沒有發(fā)現(xiàn)滿是鮮血的大腿上,還在增添新的鮮血。

林玉不知道還有一種疼,這種疼是夢湖帶給她的。

夢湖這個該千刀萬剮的人!

2

活在美麗的人世間,夢湖知道自己罪惡深重。

作為一個礦工的兒子,夢湖大學(xué)畢業(yè)后幸運(yùn)地分配到了國稅局,也算命運(yùn)不錯。可他一點(diǎn)不懂得珍惜,不顧父母親朋的苦苦勸阻毅然辭了職。不同于那些辭職創(chuàng)業(yè)的財(cái)富英雄,功成名就后光芒四射。多年以后,夢湖仍然像個乞丐一樣四處流浪。

夢湖姓袁,按祖?zhèn)鞯妮叿峙欧ǎ瑢佟懊稀弊州叄改附o他取名“袁孟福”,希望他一生幸福。他上大學(xué)后愛上了詩歌,直接把名字改成了“夢湖”。人,詩意地棲居。從此,夢湖的腦子里有根筋不對了,言行與正常人不一樣。

像乞丐一樣的夢湖,與乞丐不一樣的是,他一邊流浪一邊寫詩。含辛茹苦撫養(yǎng)他的母親為此跳河兩次,幸被鄉(xiāng)親所救。不久夢湖流浪歸來,偷走老母親攢下的養(yǎng)老錢,拿著去文學(xué)院的作家班進(jìn)修。母親再也無力去跳河,只是躺在床上幾天不吃不喝,爬起來后精神大振,對鄉(xiāng)親們宣布,她沒有那個兒子。夢湖成了父老鄉(xiāng)親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活在美麗的人世間,夢湖仿佛親眼看到,這一代人枯骨成灰,他才開始閃現(xiàn)光芒。在這個世界上,多少人在為金錢而奮斗,大人物為名利所累,小人物為房子、車子、工作所累。從不思考我們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從來沒有想過,活著是為了什么。渾渾噩噩地活著,只是在造糞,只是在繁殖。人與人沒有區(qū)別,人與動物沒有區(qū)別。

確實(shí)也有人說夢湖的詩寫得霸道,但沒說值多少錢。不像林玉,成為“天上人間”公認(rèn)的“波霸”后,價格就比別的小姐高。也有人說夢湖如果死了,他的詩就會值錢。可夢湖還沒死,還活著,活著就要吃飯,就要花錢。

夢湖除了寫詩,也唱歌。在他夢想成為一個偉大詩人的同時,也夢想成為一個偉大的街頭歌手。在人少的角落,沒有聽眾,沒有人賞他銅板。在人多的街頭,總會有可憐他的人扔給他一點(diǎn)零錢,總會有欣賞他的人給他百元大鈔。但這常常被警察驅(qū)趕,說是擾亂社會秩序,甚至被收容遣送。

那天他正在賣唱,一個報(bào)社的文化記者找到他,告訴了他一個驚人的消息:文學(xué)界的大腕正在為他召開一個研討會,同時,由美籍華人麗芝女士贊助的“麗芝詩歌獎”也要頒發(fā)給他,獎金兩萬元。

夢湖扔下賣唱的吉他,提上幾瓶啤酒,一個人跑到立交橋下空曠的草地上盡情地跳著、唱著、喝著。一直到晚上,他疲倦得快要死了,卻無法停止手舞足蹈。他想將自己的快樂與人分享,可找誰呢?

在這個龐大的城市,他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那些評論他詩歌的重量級人物,他只是從報(bào)刊上見過他們的名字,沒人給過他電話和地址。誰叫他是個身無分文的流浪漢呢?誰叫他每認(rèn)識一個朋友都想著跟人家借錢呢?

到了晚上,夢湖終于想起了那些發(fā)廊小姐。

那些發(fā)廊妹子,他一想起就來氣。他暫住的附近是發(fā)廊一條街,是他到圖書館的必經(jīng)之路。每次經(jīng)過,總有衣著暴露的小姐喊他:“大哥,來玩嘛。”

他是經(jīng)不住誘惑的,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次次地把錢白白損失了,一次次耽誤了寶貴的時間,一次次在完事后自責(zé)得想立即去死。最氣人的是,有時沒錢,聽到那些小姐的引誘聲,他只能悶悶不樂地朝她們望幾眼后怏怏而去。他恨,為什么還不掃黃打非,以解心頭之恨?可他在有錢或欲火難耐時又暗自祈禱“不要掃黃,不要掃黃”。

夢湖在這個最興奮的夜晚,不想去那些臟亂的小發(fā)廊了,他選擇了金碧輝煌的“天上人間”。很久很久之前,他就渴望進(jìn)去看一看。但每次走到門口,就沒了踏進(jìn)去的勇氣,兜里沒錢。

領(lǐng)班帶來兩個小姐讓夢湖挑,一個是勾人魂魄的性感天使,另一個還是勾人魂魄的性感天使。夢湖望著其中的一個,這一個立即笑吟吟地與他四目相對。夢湖又望著另外的一個,另外的一個也笑吟吟地與他四目相對。

夢湖閉著眼睛選了其中的一個。選中的這個,笑吟吟的面龐像怒放的桃花,無比燦爛。另一個立馬就蔫了,接著雙手掩面,失聲痛哭。

領(lǐng)班完成了任務(wù),禮貌地微笑、轉(zhuǎn)身、離開。

艱難的流浪生活,讓夢湖行尸走肉,對一切熟視無睹。此刻,他麻木的神經(jīng)被狠狠刺激了一下。這兒的女人,不管多漂亮,多高雅,都是讓男人隨便挑的。只要這個男人肯花錢,不管多老多丑。到這兒來的男人女人都習(xí)慣了,像豬習(xí)慣做豬,偶爾一頭不服氣的豬,顯得荒唐可笑。夢湖覺得對不起哭泣的女孩。夢湖知道自己是到這兒來過的最丑陋的男人,就這樣的一個男人,竟然沒把她看上。其實(shí)她也是適應(yīng)了的,這次純屬意外。像機(jī)器偶爾失靈,她在那一瞬間情緒失控。

夢湖不再為自己難受,他原諒了整個世界,原諒了所有的人。他不再憤憤不平,不再感嘆懷才不遇。不就寫幾首破詩嗎?詩有何用!那一刻,夢湖覺得自己那些比生命還寶貴的詩篇分文不值。詩不能當(dāng)飯吃,不能解決就業(yè),不能讓她停止哭泣。

夢湖選中的女孩是林玉。

“賣什么都不好賣,你們也不容易。”夢湖對林玉說。

“我們當(dāng)然不容易。你呢,賣什么的?”

“賣詩。”

“沒聽說過。好賣嗎?”

“賣身都不容易,何況賣詩。剛才那女孩為什么要哭?”

“你下次來找她,她就不哭了。”

“我想天天來,但我沒錢。不,有錢也不來,每次一結(jié)束就后悔得想死。”

“鬼才相信你的話,是快活得想死吧!”

“這你都不信,還信什么?”

“信錢。”

“一切都是錢?包括愛?”

“沒錢愛個鬼。”

“我不懂,我不做了。”

“都來了,還不做?”林玉覺得這個男人怪怪的,很猥瑣。原本就看不上他,陪他,不過是出于職業(yè)素養(yǎng)。為了工作,不能沒有一點(diǎn)犧牲精神。但這樣的男人,不理他是最好的。林玉還是做了最后的努力,試著去摸一摸他引誘引誘,可夢湖迅速往后退了兩步。

“你是不是有病啊?”林玉做好了停工的準(zhǔn)備,嘲諷地說。

“你怎么知道我有病?我的病無藥可治。”

“不會是艾滋病吧?那離我遠(yuǎn)點(diǎn)。”

“我的病比艾滋病嚴(yán)重。我要走了,不過我可以把錢給你。”夢湖抽出一張錢,轉(zhuǎn)身就走了。

林玉想叫住他,又覺得沒必要,只輕輕說了句“有病”。夢湖走了,林玉才發(fā)現(xiàn)夢湖落下一本詩集,她從中看到了那首贊美雞的詩——《詛咒》。

離開林玉后的夢湖驕傲極了,雖然林玉對他的誘惑是那么大,可他依然戰(zhàn)勝了身體里的魔鬼。他又一次對自己信心百倍,他一定會寫出讓自己滿意、讓朋友滿意、讓世人震驚的詩篇。要向所有人證明:我不是一個寄生蟲,不是來混飯的,不是一開口就要借錢的,而是一個杰出的天才詩人,是活著的李白!

夢湖回到潮濕的地下室,躺在冰冷的床上,面對現(xiàn)實(shí),他開始擔(dān)心,是不是真的獲了獎?兩萬元獎金,可能嗎?

3

林家福收到女兒林玉寄回的錢,既欣慰又擔(dān)憂。

生她時,家里窮,怕養(yǎng)不活。如今養(yǎng)大了,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責(zé)任。又擔(dān)心她不會掙錢,沒生存能力。看到女兒能掙錢,懸在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隨后又壓上一座山,哪能掙那么多,憑啥比身強(qiáng)力壯的小伙子掙得還多?林家福沒敢動林玉的錢,一分沒動,直接把匯款單換成存款單。

林家福剛死老婆那會,有人勸他把女兒送人,好找個女人再婚。林家福想,把女兒送出去,過得好不好,能天天看到么,能放心么?萬一不好,看都看不到,如何跟死去的老婆交待?自己帶著,不管好賴,能天天看到。

沒有一個人不想過好日子,但必須接受現(xiàn)實(shí)。你生在麻柳灣,就要在麻柳灣這個山窩窩里過,就要整天干笨活路——挖地、挑糞、種莊稼,這都是要使力氣的活。你不想干這些,想去城里,城里人在辦公室坐著就有錢,而且連糞坑都貼著磁磚,不像麻柳灣,到處臟兮兮。可你一個麻柳灣的農(nóng)民去城里會做什么,吃什么?

你還想去國外,想爬月亮上去,那哪行噻。想去哪就去哪,只有做夢。人這一輩子,是啥命就是啥命。林家福這輩子,就是一個人帶著女兒過,把女兒養(yǎng)大成人,就算把任務(wù)完成了。至于再娶個老婆,這個女人必須得接受當(dāng)后媽的現(xiàn)實(shí)。能不能找到這樣的女人,只能看命。

清晨,林家福打開家門,想看看天氣,好安排一天的農(nóng)活,卻發(fā)現(xiàn)門上被人潑了糞水。林家福心里憋得快要斷氣了,可那口氣又硬是不斷,真要是斷了就好啦,眼不見心不煩。

麻柳灣的男男女女也有悄悄鉆高粱地的,也有公開相好的,但麻柳灣的女人,自古以來沒有賣身的。相好的男人幫女人耕地犁田,鉆過高粱地的男人偷偷送女人一件花衣裳,是有情有義的。一個女人,不是哪個根本就不認(rèn)識的男人花兩個臭錢就隨便睡的。那是婊子、是畜生、是雜種,是要遭天老爺報(bào)應(yīng)的。

麻柳灣的人都在談?wù)摿钟裨谕饷娈?dāng)婊子,都在詛咒林玉,都像避瘟神似的避開林玉的父親林家福。林家福想跳起來罵人,可怎么罵呢,罵誰呀?

他想,自己就這么過一輩子算了,反正都是半截身子埋進(jìn)黃土的人了。別人要說什么就說去,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總不至于把人打死吧,打死也沒什么,一把老骨頭。何況還有政府,真要打死了人,不會沒人管。只要不讓林玉受到傷害。不識字的林家福托人給女兒林玉寫信讓她別再寄錢,讓她這輩子永遠(yuǎn)不要回麻柳灣。

林家福躺在椅子上抽悶煙,福生的老婆翠花摸了進(jìn)來。林家福微弱的生命如同快要燃完了的煙屁股,一閃一滅的茍延殘喘。林家福門上被人潑了糞水后,翠花是第一個進(jìn)來的人。翠花躲躲閃閃地說:“糧食不值錢,何況糧食也沒多的,甚至不夠吃。但化肥一定是要買的,不然明年莊稼收成更少,孩子上學(xué)也要錢,沒有哪一樣不要錢。”

這些林家福都懂,沒聽她說完就默默地掏出五十塊錢給了她。她還想再說點(diǎn)什么,但看到林家福面無表情,就低頭走了。

翠花過兩天又來了。這次,她直接坐到了林家福的床上,這個動作讓林家福想起了翠花和村長的事。那次他到街上賣了幾個雞蛋買回一斤鹽巴一包火柴,經(jīng)過福生家門外的廢窯洞時,快要黑天了。窯洞里傳來了響聲,林家福以為有野豬,便輕手輕腳靠近窯洞,才發(fā)現(xiàn)是福生的女人翠花和村長。林家福像做賊似的溜了,他既怕村長和翠花發(fā)現(xiàn)后尷尬,又怕自己憋不住,無法解決。

林家福死了老婆多年,比村子里所有男人都想女人。可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嘴巴都難解決,啥雞巴也都別想了。自己不是村長,不能和村長比。村長給福生家發(fā)過扶貧款,減免過福生家的農(nóng)業(yè)稅。照理說,那時林家福比福生家困難得多,但困難的人多的是,誰不困難?有困難就管?管得過來?

此刻,林家福看著床上的翠花,想起門上被潑上的糞水,翠花這種女人,肯定也是潑糞水的積極分子。翠花和村長的事,村子里的人敢說不知道?可是,誰敢得罪村長?那些嚼舌頭的,不嚼舌頭,舌頭就要爛。不敢嚼翠花,不敢嚼村長,只有嚼林玉。難道翠花就比林玉干凈?

林家福想問問翠花這是為啥子,可問得清么?槍桿子里出政權(quán),只有把翠花搞死。搞死了,事情就清楚了。所有的事,都是翠花搞亂的,本來應(yīng)該我林家福享受扶貧,我家享受了扶貧,就不會窮,林玉就不會受苦。翠花讓村長扶她,越扶越窮。這個翠花表面上清清白白,其實(shí)是個爛貨。只有把她搞死,搞死了麻柳灣才有希望。然后我林家福也去死,為民除害,死而無憾。

翠花麻利地脫下褲子,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屁股和大腿。林家福翻身騎了上去,氣鼓鼓地狠狠抽動著,恨不得兩下將她弄死。翠花哎喲喲叫喚著配合。林家福久違的快感升騰了起來,心中的氣消了,動作溫柔了。林家福飄了起來,如在云里霧中,不再恨翠花了,有什么理由恨呢?要恨就恨自己以前無錢無權(quán)。

翠花的男人福生,此刻是在挑水還是挖地?

還有一村之長,此刻又在哪里?在村長眼里,也許林家福連豬都不如,可就是我林家福在睡你的寶貝女人。不,翠花不是你的私有財(cái)產(chǎn)。你不過有點(diǎn)小權(quán),我現(xiàn)在有錢。

那么林玉呢,林玉又在哪里?

4

公安來抓林玉時,她還在睡覺,以為是保安在和她鬧著玩。林玉非常同情那些保安,自己和客人快活,他們卻在外面站崗放哨,又累又賤,收入還低。這是林玉的想法,也許保安覺得林玉才賤。當(dāng)然,林玉只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知道別人的想法。同樣,保安也無法知道林玉的想法。林玉有時買回水果零食之類的,總會分一些給保安,大家都覺得林玉不錯,常和她開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有時裝成公安嚇唬她。

這次林玉真的被抓走了。以前林玉也被抓走過。

十六歲的林玉像小鳥一樣飛到城里時,運(yùn)氣很好。沒像出門時別人說的那樣,找不到工作睡橋洞,吃垃圾桶里的餿飯,她一到城里就碰到一個像媽媽一樣的女人。這個女人帶她去逛品牌時裝店,買好衣服,去高檔飯店吃好吃的。

林玉想起了媽媽,她多么希望這個女人是她的媽媽呀,可她讓林玉叫她虹姐。叫姐也不錯,一個在城里無依無靠的人,一下子有了一個親人,林玉感到,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美妙的事情了。

豬一出生,養(yǎng)肥等死的命運(yùn)就已注定。林玉一遇到虹姐,當(dāng)小姐的命運(yùn)就已注定。豬圈里的一頭豬,早殺幾天晚殺幾天,對豬來說,是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對人來說,算不上個事。讓林玉當(dāng)小姐,對林玉來說,是一生的轉(zhuǎn)折點(diǎn)。對虹姐來說,不算個事,她已用不同的方法讓眾多女孩做了小姐。

虹姐最初用毒打和強(qiáng)奸等方式讓女孩屈服,然后乖乖聽話。輪到林玉時,虹姐已經(jīng)有了慈悲心腸,還給“希望工程”捐過款。雖然林玉的紅苕屎還沒屙干凈,褲子上還粘著麻柳灣的泥巴,但虹姐稍稍將她一打扮,農(nóng)村土包子就成了城里俏小姐。林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是那么漂亮。

虹姐讓林玉去小餐廳當(dāng)服務(wù)員。第一天上班,要了碗雞蛋面的客人讓林玉拿一個蒜,林玉就屁顛屁顛跑去廚房拿了一個蒜。客人走后,老板告訴林玉,客人要東西就說沒有。又一撥人點(diǎn)了一大桌菜,客人讓林玉拿點(diǎn)醋,林玉說沒有。老板罵林玉豬腦子,豬也想來掙錢,掙個鳥錢。

林玉不怕苦不怕累,怕被人罵。林玉從來就是個懂事聽話的好孩子,父親雖然窮,但對她只有疼愛,從來沒有打罵過。出門在外,受點(diǎn)委屈,也正常。可這樣辛辛苦苦,老板那么兇,那點(diǎn)可憐的工資能不能拿到?林玉向虹姐訴說她的擔(dān)心。

虹姐給林玉講一些青春短暫、掙錢不易的道理。一番花言巧語,林玉就求著虹姐帶她去“天上人間”賺大錢。林玉的表現(xiàn),和虹姐想的完全一樣。事情簡單得和農(nóng)民買豬仔一樣,喂肥了就可賺錢。林玉就是虹姐買的一頭豬,只是林玉比豬肥得快。僅僅第一次,虹姐就收了客人五千元,林玉才得到兩百元(客人給他一百,虹姐獎勵她一百),林玉很滿足。

林玉把虹姐當(dāng)恩人,沒有虹姐,就沒有她的一切。像豬,如果沒有喂肥了殺它的主人,可能不等長肥就會餓死病死。林玉開始不知道虹姐收了客人五千元,后來知道了,也理解了。五千元也不可能都是她林玉一個人的。和農(nóng)民殺豬賣一樣,殺豬匠要工錢,市場要管理費(fèi),拉豬的司機(jī)要車費(fèi),剩下的才是自己的。

“天上人間”的租金、保安與服務(wù)員的工資、水電費(fèi),請派出所民警吃喝,發(fā)紅包,給派出所換電動門,這些錢,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林玉被抓了,是虹姐去交錢領(lǐng)出來的,這筆錢,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虹姐喜歡林玉,林玉懂事,不像其他小姐,混了兩天,就不知天高地厚。有次陪一些重要人物,所有小姐都義務(wù)勞動,大家都理解配合,可“天上人間”還要小姐倒貼臺費(fèi),好多小姐就不理解,一起去鬧。只有林玉沒去,她懂得,大河沒水小河干。

這次在林玉被抓之前,虹姐就“拋棄”了她。據(jù)說,虹姐出大事了。最初沒有虹姐,林玉缺少安全感。一段時間下來,林玉也習(xí)慣了。以前所有事都是虹姐辦,現(xiàn)在自己直接和“天上人間”結(jié)賬,沒有了虹姐從中“盤剝”,收入更高了。

可好日子沒幾天,林玉就又被抓了起來。

“你只要講出虹姐去了哪,馬上就可以出去。”警察對林玉說。

林玉真的不知道虹姐去了哪。

“你們那的人,每一個,我們隨時都有理由抓起來。如果你不說,還想出去,那就交罰款五千元。”

虹姐以前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向警察送錢,虹姐跑了,只有委屈林玉了。

5

“夢湖,快叫我兩聲爺爺,我給你弄了兩萬塊錢。”

通知夢湖領(lǐng)獎的劉鋒,仿佛上帝的代言人,根本沒把夢湖當(dāng)成一個詩人,更沒把他當(dāng)成一個杰出詩人,甚至沒把他當(dāng)成一個人,只是把他當(dāng)成一條狗,一條會搖尾巴的狗。可夢湖天生就不是會搖尾巴的狗,是被人逼瘋的狗,是在無路可走時跳墻和亂咬人的瘋狗。

劉鋒也曾寫過詩,只是一首也沒發(fā)表過,也曾敲過幾個主編的門,只是大家看了他的詩都沒再和他聯(lián)系過。劉鋒沒吊在詩歌這一棵樹上,讓詩歌毒死,而是以退為進(jìn),轉(zhuǎn)向?qū)χ巧桃蟾叩纳毯!4蠹覜]聽說劉鋒做過哪些生意,但都知道他認(rèn)識了美籍華人麗芝女士。麗芝女士的父輩是著名紅色資本家,和好幾個國家的總統(tǒng)合過影,登過報(bào)紙上過電視。

麗芝女士的英語、法語、俄語、日語都說得比漢語好,走遍了世界上的眾多國家和地區(qū)。但是,她最熱愛的還是中國文化。麗芝女士認(rèn)為中國文化的巔峰是詩歌。比起當(dāng)代電影、音樂、小說等其他藝術(shù)形態(tài),麗芝女士強(qiáng)調(diào),當(dāng)代中國詩歌是最接近世界水平的。麗芝女士贊助設(shè)立了“麗芝詩歌獎”,希望通過這一獎項(xiàng)激勵當(dāng)代中國最有前途的詩人奮發(fā)圖強(qiáng),達(dá)到并超過世界水平。

麗芝女士委托劉鋒邀請著名評論家、教授、學(xué)者等推薦獲獎候選人。劉鋒再也不是那個詩歌界對他不冷不熱的人了,而是詩歌界的當(dāng)紅明星,像下村的鄉(xiāng)干部,走到哪都會受到熱情接待。劉鋒再也不是那個謙卑地敲門投稿的詩歌愛好者了,而是漢語詩人的救世主。

劉鋒找到了夢湖,夢湖一句感謝的話也沒說。劉鋒只好談當(dāng)前國際詩壇,從他嘴里不斷飛出最時尚的詩歌詞語,夢湖卻像個木頭人,完全聽不懂。劉鋒干脆直說:“夢湖,我為你爭取到的獎,爭取到的兩萬塊錢,你說說看,你準(zhǔn)備怎樣感謝我?”

夢湖雖然沒對劉鋒說一句感謝的話,但他確實(shí)對劉鋒心存感激。可劉鋒的表白和說話的語氣,讓夢湖非常難受,讓他想放聲痛哭,并拒絕寫獲獎謝辭。

夢湖獲獎的事,莫明其妙地來,莫明其妙地去。劉鋒在電話里對夢湖說:“你的獲獎資格被麗芝女士取消了,因?yàn)槟銢]有教養(yǎng)。”之后就是盲音,回?fù)苓^去,再也打不通。打通的難度,估計(jì)和天堂打進(jìn)地獄差不多。

6

國家政策好,免除農(nóng)業(yè)稅。麻柳灣那些想減免農(nóng)業(yè)稅的村民,再也不必去找村長“特批”了。村長的主要工作就剩個搞計(jì)劃生育,可搞頭不大,從此風(fēng)光不再。新的明星林家福正從麻柳灣的上空冉冉升起。

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周期長、經(jīng)營風(fēng)險大、收益率低、附加值不高,商業(yè)銀行將效益作為第一追求,農(nóng)民短期小額貸款與工業(yè)企業(yè)大額項(xiàng)目投資相比,選擇后者是必然的。而農(nóng)信社本小利薄,在處理貸款時小心翼翼。麻柳灣的村民懂不了這么多,但是,貸款不好貸,這個懂。

就是貸款好貸,麻柳灣好多人字都不識一個,名字都不會寫,說閑話頭頭是道,正經(jīng)事卻說不清,就這種人,咋貸款?貸個屁。可麻柳灣一年四季啥也不缺,就缺錢,借錢是個難題。這個難題讓林家福解決了。

一結(jié)束就把翠花掐死,這是林家福騎上翠花之前的想法。當(dāng)林家福從翠花身上爬下來的時候,對翠花感激不盡,但又覺得羞愧,怕沒臉見人。翠花什么也沒說,默默地穿褲子走人,林家福趕緊往她褲兜里塞了一把錢,有十塊的,二十的,五塊的,一塊的。翠花一轉(zhuǎn)身就消失了。

陽光還是以前的陽光,麻柳灣的道路、梯田、樹木,也和以前一樣。林家福越是低著頭,人們越是爭著和他打招呼,明顯地討好他。林家福沒想到,自己成了比村長還受人尊敬的人。村長的弟弟蓋房子都跟他借錢了。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向林家福“借”錢的女人有了兩個、三個……七個、八個……在趕集回家的山路邊,在干活的田邊地角,在房前屋后,在廚房廁所,他的自動取款機(jī),都可以對借錢女人的投幣口開放。人們似乎忘記了林家福的女兒林玉在外面做雞,林家福門上的糞水也被人悄悄洗干凈了。

7

被抓進(jìn)去的林玉,只要交五千塊錢就可以出來。林玉沒有積蓄,她的錢全都寄回家了。認(rèn)識的姐妹也都是同行,不方便來交錢領(lǐng)她。應(yīng)該找一個男人了,林玉想。如果哪個男人把我領(lǐng)出去,就嫁給他。不管他愛不愛我,不管我愛不愛他。不管他有多丑,不管他有多窮。

屋漏偏逢連陰雨,只有死路一條的夢湖,想去找林玉把給了錢卻什么也沒干的一次補(bǔ)上,可林玉被抓走了。無事可做的夢湖突發(fā)奇想,決定去派出所看一看林玉。

出現(xiàn)在警察面前的夢湖,腳趾頭從破皮鞋中露了出來,兩只鞋的顏色和款式明顯不一樣,這是夢湖從垃圾箱里撿的。

夢湖提出要見林玉,警察反復(fù)看了他的身份證,問:“你有沒有犯罪前科?”

夢湖說:“我是著名詩人,怎么會有犯罪前科?”

警察問:“拿過別人的東西嗎?不管是公家的還是個人的?”

夢湖說:“我沒必要偷,他們剛給我評了一個詩歌獎,獎金兩萬,我都沒要,為什么要去偷?你半年的工資有兩萬嗎?等我的小說寫好,至少掙二百萬。不過太難了,太難了,不是一般的難。沒你們?nèi)菀祝ヒ粋€小姐或嫖客就好幾千。”

警察問:“你都寫過哪些作品?”

夢湖從包里掏出一本刊有他詩歌的雜志,翻到寫有他名字的那頁。警察對比了一下雜志上的作者照片和夢湖本人,將作者名字和夢湖身份證上的名字也對了一下。還仔細(xì)看了看那些長長短短的詩行,沒看出什么意思。夢湖特意介紹附在他詩歌后面的評論,把那些為他寫評的著名教授、學(xué)者的頭銜說得響徹云霄。

“你帶著這樣一本雜志做什么?”

“證明自己身份。”

“證明自己的什么身份?”

“證明自己是詩人,不是小偷或撿垃圾的。”

“你身上還帶了別的東西嗎?比如易燃、易暴危險品,以及管制刀具?”

“沒有,我?guī)切┳鍪裁?”夢湖邊說邊脫去上身惟一的一件外衣,那件破爛外衣至少半年沒洗過。光著上身的夢湖,把褲子側(cè)面開口的原形露了出來,這褲子是她姐不要了,扔了被他撿回來的。

“看到了吧,我就一件衣服一條褲子,一雙鞋一個包,包里裝著一本雜志,其余什么也沒有。”夢湖邊說邊趕緊穿上外衣,把女式褲子側(cè)面開口的位置擋住,一個男人穿著女式褲子,他也覺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

警察拿著夢湖的雜志,請示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看了看夢湖,戲謔地說:“這是文人才子,要見美女佳人,合理要求必須答應(yīng),否則把你寫進(jìn)書里,甚至在媒體上把你曝光,到時吃不了兜著走。”

警察樂了,說:“我可沒有任何違規(guī)行為哦。”

林玉沒想到,夢湖這個神經(jīng)病會到這兒來。如果他真把我領(lǐng)出去,我還真嫁給他?

夢湖和林玉也沒什么可說的,夢湖知道交五千塊錢可以把她領(lǐng)出去。夢湖說他可以去借五千塊錢來領(lǐng)她,但林玉必須還,而且要把上次給了錢但什么也沒做的那事補(bǔ)上。

夢湖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他的要求都是合理的,絕非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林玉笑了,夢湖上次給的錢,三分之一次也做不了,他給的是小發(fā)廊的價。不過,這個問題不是現(xiàn)在要談的。林玉說:“你把我領(lǐng)出去,就是學(xué)雷鋒了,怎么會是落井下石呢?出去了對你免費(fèi)。”

夢湖說:“我為什么要你免費(fèi)?兩萬的獎金我都不要,難道還要來賺你這點(diǎn)便宜?”林玉不知道兩萬塊錢的獎金是怎么回事,只是擔(dān)心這個男人會不會真的借錢領(lǐng)她,是不是沒事拿她開心。

警察都懷疑,夢湖有錢取林玉嗎?警察原本只是想讓林玉說出虹姐的去處,可林玉真的不知道,而且林玉確實(shí)沒錢。既不能總是關(guān)在里面,違反法律法規(guī),又不能直接放出去,那樣警察沒面子。

8

想有錢就真的有了錢,還是送上門的。

夢湖在外晃蕩時,遇到了以前在文學(xué)院的同學(xué)黃昆。夢湖看不起黃昆,覺得他沒才氣,寫詩,寫個狗屁。黃昆看不起夢湖,覺得他沒財(cái)氣,寫詩,寫個狗屁。

黃昆看在詩歌的份上,曾施舍過夢湖幾張飯票。夢湖把別人的施舍和同情,當(dāng)成是自己偉人,當(dāng)成別人崇拜他,仰慕他,不論別人給他多少錢財(cái),都是天經(jīng)地義的。

黃昆這次給了夢湖五千元生活費(fèi),讓他順便把一個包送給一個朋友。舉手之勞的事,夢湖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夢湖拿到錢,就去領(lǐng)林玉。黃昆看到夢湖進(jìn)了派出所,嚇壞了。夢湖啊夢湖,你為何要害我?我也是無路可走才選擇了販毒,寫作多年,既沒賺到錢,也沒混出名。我也是同情你這個落難的文學(xué)兄弟,有錢一塊掙。你真的是無藥可救。文學(xué)院的老師推薦你的詩發(fā)表,你說老師沒水平。人家給你評獎,你卻去勾引人家老婆。黃昆原本想將夢湖發(fā)展成運(yùn)輸工具,一是夢湖窮,需要錢;二是夢湖這種流浪漢,不易引人懷疑。

林玉見夢湖真的來領(lǐng)她,就認(rèn)了命,這輩子是注定要嫁給他了!夢湖一出來,就為自己的沖動而后悔。林玉不還錢怎么辦?黃昆要把這錢要回去怎么辦?黃昆不是大款,或許是給盜版書商掃描圖書賺的血汗錢,打腫臉充胖子,炫耀一下,沒錢時肯定會要回去。就像那個詩歌獎,說是贊助文化事業(yè),其實(shí)只是沽名釣譽(yù),玩弄詩人,根本不愿出錢。

夢湖搞不清自己到底要干什么,或許多年來一直苦苦追求的正是一開始就要拋棄的。或許自己真的不如一條狗,生不如死。這兩天眼睛老是跳,會不會是父母突然死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夢湖要甩開林玉,他想起自己的偶像詩人金斯伯格。金斯伯格的母親正在呼喚兒子:回家吧,孩子,鑰匙就放在向陽的窗臺上。夢湖也聽到了母親的呼喚。

林玉哭了,她恨自己為什么是雞。她知道,和夢湖這一別就是永別,今生今世就只能做雞。不管林玉是不是雞,夢湖都不會和她結(jié)婚。他不會和任何一個女人結(jié)婚,不會愛任何一個女人。在夢湖眼里,女人就是一個洞,誰要去愛,一下就會被陷進(jìn)去。世界就是一張白紙,誰想在上面寫詩,一撐就破。

林玉不相信夢湖的鬼話,只相信這個男人嫌她是雞。夢湖追求的是鳳凰,可自己是雞。雞不能變成鳳凰,林玉沒辦法,不能陪夢湖,只能陪客人。

客人懶懶地泡在木桶的溫水里。林玉笑若桃花,心涼如冰。室外寒風(fēng)刺骨,室內(nèi)溫暖如春。林玉小心地用鹽和沐浴露清洗著客人的每一寸肌膚,因?yàn)榈葧纳囝^要經(jīng)過。林玉很難受,為什么客人不是夢湖?林玉只好把客人當(dāng)成夢湖。

林玉口含熱水,用舌尖輕輕舔他的耳朵,包括耳洞,他的呼吸開始急促。順著脖子往下,他的呼吸更加急促。林玉有了感覺,她聽到自己的心跳,這是為夢湖而跳。林玉全身有點(diǎn)不自覺地抖動,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林玉換了冰水吮吸他的私處,他打了個寒戰(zhàn),這不過是生理上的刺激。林玉卻在喉嚨里情不自禁地發(fā)出一聲“夢湖”。客人沒聽清林玉叫的什么,只當(dāng)是她的反應(yīng)強(qiáng)烈。他一下子翻過身,把林玉按在床上。林玉當(dāng)成是夢湖正在壓著她,并進(jìn)入她的身體。她閉著眼睛呻吟著,呻吟聲模糊又有穿透力。

他終于釋放了出來,像順著火山口噴發(fā)的熔巖流入大地,他躺在床上,疲倦而滿足。林玉清醒了,這兒沒有夢湖,只有客人。林玉覺得自己可恥極了。

客人給林玉的表現(xiàn)打了99分,邀請林玉一塊喝酒,如果繼續(xù)好好表現(xiàn),就是一百分。林玉厭惡眼前的客人,林玉想夢湖,可夢湖不想林玉。林玉要借酒消愁。

林玉和客人大杯大杯喝酒,林玉眼前的碗里、盤里、杯里全都是夢湖的影子。林玉知道做了雞,再想當(dāng)人,就是賤。夢湖不會把林玉當(dāng)人。不,不能說夢湖的壞話,都是林玉不好。林玉一句也沒聽清客人說的什么,只是不斷陪客人喝酒。林玉陪的不是客人,她一會在陪自己,一會在陪夢湖。客人給她打了一百分,又不斷打電話邀請朋友過來一塊喝。

一塊喝酒的人越來越多,林玉越來越想夢湖。能不能不想夢湖?林玉管不了自己的腦子,無法停止想夢湖。眼前這群喝酒的人,都比夢湖帥,比夢湖有錢,比夢湖出手大方。但算得都很精確,第一次多給了小費(fèi),第二次就想免費(fèi)。請你喝酒,只是拿你取樂,順便吃豆腐占便宜。夢湖比他們好。不!他們比夢湖好,夢湖讓人累,太累。他們讓人舒服,讓人活得簡單。

“你的波為什么那么大?”有客人一邊問林玉,一邊摸了她一把。林玉習(xí)慣了。“我的波為什么那么大?不要問我,問波。”不管哪一個客人這么問,林玉都是這么回答。林玉想夢湖,林玉不斷地喝酒,喝酒。林玉想的不是夢湖,林玉想的只是一個男人,一個永遠(yuǎn)不能知道林玉做過雞的男人。夢湖只能是一個客人,永遠(yuǎn)只能是一個客人。林玉清醒了,她想的是一個男人,一個永遠(yuǎn)不會知道她做過雞的男人。

“撲通”一聲,林玉摔倒在地,客人彎腰扶她,卻扶不起來。慌亂中,有人撥打了急救電話。林玉被送到醫(yī)院,醫(yī)生宣布林玉已死,死亡原因是急性酒精中毒。

9

林玉的骨灰被“天上人間”的姐妹送回麻柳灣時,麻柳灣正飄著潔白的雪花。姐妹們走在銀妝素裹的村莊里,她們感嘆上帝給了她一個干凈、美麗、寧和的歸宿。

突然,一群拿著鋤頭、鐵鍬的村民擋住了她們的去路,并迅速將她們包圍了起來。見她們沒有反抗的意識和能力,村民才放下“武器”,讓她們馬上離開麻柳灣。林家福只好偷偷跟在她們身后,要回了林玉的骨灰。雖然他曾告訴女兒永遠(yuǎn)不要回來,但他沒有想到,麻柳灣連一把骨灰也無法容納!

村民們相信,無論林玉是一個多么惡的鬼,只要不讓她回麻柳灣,她就無法禍害麻柳灣。

“據(jù)說林玉是艾滋病,會傳染的。”

“林玉是被公安抓走的,怕是被槍斃的,這種人還有什么臉回來嘛。”

“林玉自己喝酒醉死的,這是報(bào)應(yīng),不能讓她牽連我們這些無辜的老百姓。”

村民談?wù)撝钟竦乃溃務(wù)撝兂闪斯淼牧钟瘛2还苁悄囊环N說法,都指向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shí):林家福再也不會有錢了,林家福完蛋了。

沒有女人向林家福借錢了,林家福也沒錢可借了,“尊重”林家福的人也沒有了。

林家福最后一次見翠花時,翠花正往水田里挑糞。翠花屁顛屁顛跑得飛快,糞桶里的糞都蕩了出來。要在以前,四周沒人,翠花還不像蛇一樣纏著他?那種感覺雖然也很惡心,但總比見了就躲好。

林家福“纏”著翠花,他也不知道要“纏”她做什么,或許只想說說話。可翠花不理他,只催他快去地里除草,農(nóng)民只有種莊稼才有得吃。這明明是在趕他快點(diǎn)走。林家福也知道翠花說得對。可借錢的時候?yàn)槭裁床贿@樣說?是的,是我錯了,是我林家福錯了。抽了雞巴不識人,要不認(rèn)人,就都不認(rèn)人。從此,麻柳灣的人,我林家福一個也不認(rèn)得。

麻柳灣鬧鬼了,一個星期連續(xù)死了七個人。村民紛紛搬出麻柳灣,都知道女鬼林玉出來做惡了,都知道林家福偷偷把林玉埋回了麻柳灣。

麻柳灣鬧鬼的消息驚動了縣政府,由分管公安的副縣長擔(dān)任專案組組長,很快就抓到犯罪嫌疑人林家福。所謂的鬧鬼,其實(shí)是林家福一次次對村民投放老鼠藥,那原本是為他自己準(zhǔn)備的。

林家福被帶走了,搬走的村民又陸續(xù)回來了。他們還是有點(diǎn)擔(dān)心,怕女鬼林玉繼續(xù)出來害人。

在公安部統(tǒng)一部署的“掃黃打黑”風(fēng)暴中,在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視與堅(jiān)強(qiáng)領(lǐng)導(dǎo)下,“天上人間”被查封了,眾多涉案人員被捉拿歸案,虹姐成了網(wǎng)上追捕的逃犯。

黃昆受到夢湖的驚嚇,跑回老家,在當(dāng)?shù)匚幕^編一份小報(bào)。

夢湖回到家,父母想用一生的積蓄為他買套房子,供他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夢湖害怕成為千千萬萬個俗人中的一個,爬上一輛拉煤的火車跑了。讓那顆想當(dāng)大詩人的野心在流浪中煎熬。雖然他拒絕過送上門的秀色,可總要從生活費(fèi)中省出錢去找供農(nóng)民工消費(fèi)的“棒棒雞”。一些先鋒詩歌論壇貼滿他的流氓詩和嫖娼日記,吸引了眾多人的眼球。好事者用一句話評說先鋒(先瘋)詩人,其中關(guān)于夢湖的那句是:詩歌的小丑,妓女的朋友。

夢湖跟人講,他曾花五千塊錢從派出所領(lǐng)過一個美若天仙的小姐,但碰都沒碰她一下,她非要嫁給他,他沒同意,后來就再也打不通她的電話。聽的人都說夢湖在吹牛,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就像沒有一個人相信他是天才詩人。他既不想證明,又無法證明,如同他無法知道林玉后來的故事。

責(zé)任編輯 子 矜

主站蜘蛛池模板: 99无码中文字幕视频| 亚州AV秘 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国产清纯| 国产精鲁鲁网在线视频| 亚洲高清无码久久久| 孕妇高潮太爽了在线观看免费| 亚洲第一区欧美国产综合| 国产超薄肉色丝袜网站| 国产男女免费完整版视频| 999在线免费视频| 欧美一区福利| 亚洲美女一级毛片| 热久久综合这里只有精品电影| 一区二区自拍| 亚洲香蕉久久| 手机永久AV在线播放| 日韩精品资源| 日本不卡在线视频| 中文字幕亚洲精品2页| 亚洲无码91视频| 成人伊人色一区二区三区| 成人自拍视频在线观看| 综合色亚洲| 久久黄色小视频| 国产精品思思热在线| 一本大道视频精品人妻| 天堂成人在线| 爆乳熟妇一区二区三区| 黄色国产在线| 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站软件| 伊人天堂网| 被公侵犯人妻少妇一区二区三区 | 在线看片中文字幕| 亚洲爱婷婷色69堂| 国产美女91呻吟求| 无码中文字幕加勒比高清| 这里只有精品国产| 国产黑丝视频在线观看| 一级毛片基地| 国产欧美日韩另类| 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不卡的视频| 91小视频在线| 日韩黄色精品| 全免费a级毛片免费看不卡| 亚洲国产精品国自产拍A| 激情成人综合网| 欧美日韩在线成人| 91偷拍一区| 国产成人精彩在线视频50| 狠狠操夜夜爽| 亚洲婷婷在线视频| 色天天综合久久久久综合片| 欧美精品在线免费| 国产三级毛片| 国产网站黄| 青青极品在线| 欧美在线精品怡红院| 国产裸舞福利在线视频合集| 国产本道久久一区二区三区| 在线播放国产一区| 亚洲欧美日韩精品专区| 欧美不卡在线视频| 欧美激情伊人| 无码又爽又刺激的高潮视频| 亚洲精品第一页不卡| 亚洲第一中文字幕| 久久黄色一级视频| 女人18毛片一级毛片在线| 国产精品无码制服丝袜| 午夜少妇精品视频小电影| 宅男噜噜噜66国产在线观看| 91精品伊人久久大香线蕉| 不卡视频国产| 亚洲视频免费播放| 久久久久久久蜜桃| 亚洲午夜18| 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国产精品| 国产精品一区二区国产主播| 孕妇高潮太爽了在线观看免费| 在线观看国产精品日本不卡网|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日韩精品 | 国产打屁股免费区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