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意欲擴大對華出口,清潔能源技術與農產品可能成為美國對華出口的重點
《財經》記者 王宇
即將于5月24日-25日在北京舉行的第二輪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被普遍視為中美舒緩緊張、為雙邊關系重新確立戰略方向的重要契機。
去年以來,中美之間貿易糾紛頻發,人民幣匯率之爭也有所升溫,在政治方面,美國總統奧巴馬會見達賴、美國對臺軍售也使雙邊關系一度趨冷。本次對話可為雙方化解分歧提供一個難得的平臺,因此頗受矚目。
但在會議前夕,美方高官開始頻頻制造聲勢,加大對中國施壓力度。5月19日,美國商務部長駱家輝(Gary Locke)在上海敦促中國購買更多美國生產的產品,刺激國內需求,以促使雙邊貿易恢復平衡;美國財政部長蓋特納(Timothy Geithner)在行前表示,美國在談判中將首要關注中國的市場規則,確保美國公司獲得平等競爭地位;美國貿易代表科克(Ron Kirk)則說,美方在對話中將主要討論知識產權保護問題及中國的自主創新政策。
各種情況表明,本次戰略與經濟對話注定是一場不平靜的會談。
出口計劃鎖定中國
美國中國問題專家沈大偉(David Shambaugh)5月20日在北京的一次演講中預計,美方將在本次對話中向中國提出一份長長的建議單,包括促請中國提高消費、穩定金融、開放貿易、遵行在加入WTO時的承諾、改革人民幣匯率等。
事實上,沈大偉列出的很多問題,是中美之間歷經多年討論而尚未解決的難題。而觀察人士認為,一些新因素可能在本次對話中受到更多關注。
清華大學中美關系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周世儉對《財經》記者說,美國意欲擴大對華出口,正在成為中美關系中新的重大變量。
從這一角度看,駱家輝在上海發出的呼吁中國從美國增加進口的信息,正反映出中美經貿關系的這一變化。
美國近期頻頻強調出口,尤其是對華出口,也似乎與美國國內的政治與經濟形勢有關。
今年年初美國總統奧巴馬在國情咨文中提出實施一項“國家出口計劃”(National Export Initiative),預計在未來五年內使美國出口總額翻倍,并創造200萬個就業機會,從那以來,美國一直將這個計劃的目標鎖定為中國等新興市場國家。
美國亞特蘭大中國研究中心主任普萊姆(PenelopePrime)女士對《財經》記者說,國家出口計劃有兩個主要目標,一是降低貿易赤字,二是促進就業。該計劃將集中于對中小企業的扶持,主要支持方式是提供信息與資金。
考慮到駱家輝此次在華訪問時,不斷提及將加大中美兩國在清潔能源領域的合作,而美國駐華大使館農業貿易辦公室也頻繁舉辦美國農產品推廣活動,可以推測,清潔能源技術與農產品可能成為美國擴大對華出口的重點。
競爭縮小的蛋糕
分析人士認為,奧巴馬政府面臨今年中期選舉的強大壓力,有必要拿出一份可以取悅選民的出口計劃。當前各界普遍猜測,人民幣匯率問題在此次中美戰略對話中將被相對淡化。
從中國獲取更多的市場空間,拉動國內就業,的確比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更為實在。
國家發改委對外經濟研究所所長張燕生對《財經》記者分析說,在金融危機最嚴重的去年,對美國經濟增長貢獻率較大的因素是政府的公共支出和進出口。而在政府實施經濟刺激計劃之后,今年美國財政赤字占GDP的比例已經達到美國歷史上的最高點,美國擴大政府開支的空間不大,同時私人消費和私人投資都不景氣。
在這樣的背景下,美國提出“國家出口計劃”,并借駱家輝訪華之機力促對華出口,似乎不難理解。
近期美中經濟和安全評估委員會提交給國會的一份報告稱,經濟危機與全球失衡有關,中美要為全球失衡各自承擔一半的責任。報告認為,中美貿易不平衡已經嚴重損害了美國利益,因此向中國施加更大壓力,促請中國擴大進口,降低不平衡。
“美國要實現五年內出口翻番,就意味著在一個縮小的蛋糕中,美國要占有更大的份額,勢必會影響別國的份額,這就涉及到誰來承擔全球失衡調整責任的問題,這將直接影響中美未來的經貿關系,”張燕生評論說。
出口管制改革前途未卜
在奧巴馬政府重視出口的背景之下,另一個影響中美經貿的重要因素也在逐漸發生變化。
在多年以來的中美經貿談判中,中方一直呼吁美方取消對華出口限制,并以此來促進雙邊貿易的平衡化。而在美國國內,一場出口管制改革運動也在緊鑼密鼓推進。
美國的出口管制制度,在全世界屬于極為嚴格之列,這一制度源自“冷戰時期”,一向招致部分美國高科技企業的不滿,美國曾多次討論對其改革。
奧巴馬于去年8月啟動對該體制的改革,以適應全球經濟與科技格局的轉變。今年4月20日,美國國防部長蓋茨(Robert Gates)討論了美國多個部門對出口管制體系的重估,并提出一項全面改革建議。
美國世強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克勞蘭(Edward Krauland)對《財經》記者說,改革現行的出口管制體制,已是目前美國決策者、商界和學界的共識??藙谔m此前在美國核監管委員會任職,負責核出口交易事務。
據悉,目前的出口管制改革將包括幾項內容:建立單一的出口管制清單,減少受管制項目,并更好地針對不同產品把握松緊度,對少數項目進行更嚴格的監管;改變目前由多個政府部門處理該事務的局面,建立單一機構來負責管制;建立單一的信息系統,對信息和數據進行統一收集和處理;建立單一的協調機構,負責執法工作。
然而,這一關系美國政府機構設置與國家安全的改革能否成功、何時成功都在未定之天。
根據奧巴馬和蓋茨的表態,他們希望能在年底之前完成大部分改革,但改革的具體細節現在仍未敲定,一些復雜因素可能改變預定的時間表。另一方面,最終的改革需要國會以立法的形式通過,而今年11月的美國中期選舉,可能直接影響奧巴馬政府能否獲得足夠多的國會議員支持該項改革。
克勞蘭分析說,奧巴馬設定的年底目標不大現實,更多是一種期望,因為美國國會在此期間的議程將十分擁擠,例如討論金融監管改革、墨西哥灣漏油問題、促進就業和控制赤字問題等。他認為改革更現實的實現時間是在明年年中之后,在此期間,全面、深入改革的期望可能落空。
同時他認為,也不能在美國出口管制改革與美國對華出口增加之間直接畫等號,只是在理論上,美國出口控制的放松可能導致雙邊貿易的增長。在這個問題上,還需考慮中國經濟與產業結構透明度的提高,以及中國自身的出口監管體系改革。
一些中國學者對出口管制改革可能產生的結果不是非常樂觀。張燕生認為,美國的本次改革很可能避重就輕,只是開放一些美國已不享有優勢的產品,美國真正需要做的是給予中國與其他國家相同的待遇。
在這個問題上的分歧似乎只是冰山一角。在諸多棘手問題上,本次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料難取得突破性進展。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美國研究所副研究員錢立偉對《財經》記者分析說,由于會議的成果最終要以協議的形式體現,因此雙方在對話中不會過多涉及爭議較大的議題。
可以預料,中美經貿關系的不能承受之重,無法通過一次對話解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