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流行黃段子

在外吃飯回家，夫人斥責:“滿嘴油葷味，肯定又吃多了肥肉。不要命啊，不知道自己‘三高’啊?”

“沒多吃肥肉，講了幾個黃段子而已。”趕緊刷牙去。

仔細回想起這些年，還真很少遇到沒有黃段子的筵席呢!但凡聚會，酒過三巡，總有“黃”大師開講，錦心繡口，吐出的都是“黃花”。自然，喪宴除外。

酒色一連。古話說，無酒不成席。“世說新語”:無黃段子不成席。不過，這話是對普通人講的。據說做了大官的人，說話都很謹慎，吃飯喝酒的時候，一般是不講黃段子的。我對沒有見證過的事物，總是抱有本能的信任和好感。我沒有陪大官吃過飯，所以相信這話是千真萬確的。

所謂黃段子，就是帶有性意味的笑話。自古，山野村夫的俚言俏語，經文人雅士一點化，往往能成愛情詩，有的還絕唱千古。現在呢?手機一開，黃段子就來，轉發一次一毛錢，便宜又精彩。據說，有專門創作黃段子的公司和“作家”，從生產到傳播，黃段子已經形成一條產業鏈。

如同愛情詩、感冒病毒、中庸之道和黑厚學一樣，黃段子自古流行。為何?苦思冥想，結論如下:

規律之一:孔子云:“食色，性也。”黃段子表達人性，自然受歡迎。這并不是說，不說黃段子的人就沒有人性。我非常佩服不說黃段子的斯文人，如同佩服不沾葷腥和女色的高僧，或者立地成佛變成食草動物的狼。

規律之二:黃段子解乏。大集體時期，滿田男女插秧，黃色笑話貼著水面打滾，聽一個有趣的段子，勝過吃一個窩窩頭另加喝一大壺黃茶。那陣子人精神好，唱著歌過苦日子。我懷疑那些歌的內容，除了少部分歌頌偉大領袖的，大部分恐怕類似黃段子。

規律之三:講黃段子屬于有“性趣”的精神生活。大凡是人，總要有一點精神生活的，無論你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是黃袍天子，還是布衣百姓，是白領，還是藍領。講黃段子與嫖娼、私通、亂倫、強奸有本質不同，沒有肉體接觸，純屬精神范疇，會講黃段子的人到哪里都是熱鬧人，受歡迎。黃段子可以在端著酒杯對客人講，可以對著電話和情人講，可以拿著報紙對同事講，可以對著視頻和網友講，只要不在主席臺上講。

規律之四:講黃段子，能充分地激活大腦的創造力，甚至促進全身血液循環，有利于治療老年人的癡呆癥和年輕人的死腦筋，對憂郁癥、性冷淡、口吃、半身不遂、陽痿等頑癥，大約都有輔助療效。

規律之五:和心儀的人，在公開場合，不真不假地講黃段子，為無比美妙的偷情、婚外戀打下伏筆，孕育可能。一個黃段子，如果聽者心有靈犀，就是真話，如果彼此無緣，就是笑話。

規律之六:在宴會一類場合，講真話，言多必失，有危險;講假話，過于虛偽，令人生厭;不講話，引不起別人關注;都不講話，還會空氣僵硬;所以大家都爭著說半真半假符合人性的黃段子，調節氣氛，顯示友好，表現口才，互通幽默。

……

各位讀者，咱是宣傳工作者，說話要注意影響。所以，求你們千萬不要因為俺寫了這篇小文，就扣俺一個低俗下流的帽子。雖然這里羅列一些黃段子流行的理由，并不等于俺支持黃段子流行。如同眼下許多醫生正在研究豬流感病毒，不等于他們都想染上。自然，和病毒接觸多了，也難免有被染上的危險。

一個朋友，寫了幾句話，我抄下來。按照狗尾續貂的邏輯，算給這篇文章，續一個尾巴:“很想吃沒有激素的食品/很想喝不需要消毒的水/很想呼吸沒有被污染的空氣/很想過沒有黃段子的生活。”

(選自《松花集》/舒寒冰 著/江蘇文藝出版社/2010年4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