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觀眾常常感嘆沒有好戲看的時候,是否會想到,其實要編寫一出好戲很困難??梢哉f,編劇之難,非親歷者所能知。無中生有既不容易,于是樹上開花(借局布勢,力小勢大)、偷梁換柱、反客為主、李代桃僵、順手牽羊、借尸還魂等等手法便層出不窮,編劇們可謂絞盡腦汁,恨不能把三十六計全用上以饗觀眾。因此,近年來名劇的改編、移植頗行其道。由京劇名家李少春之子、臺北新劇團的當家老生李寶春自編自導自演的京劇《弄臣》就是其中之一。
臺北新劇團,素以“移步不換形”的“新老戲”為一大特色,并多次來滬參加上海國際藝術節的演出。上海觀眾欣賞過他們改編自其他劇種的《巴山秀才》和《原野》,而這次則改編自四幕歌劇《弄臣》(又名《利哥萊托》)。該劇由意大利歌劇巨擘威爾第完成于1851年,同年首演于威尼斯,劇本由波亞維根據法國文豪雨果的諷世劇《皇帝高興》改編。這部作品是百多年來西方最受歡迎的經典歌劇之一。
京劇《弄臣》是李寶春第一次將西方歌劇移植到京劇,除了將整個故事“搬”到了中國古代,情節上并沒有太多的變化。或許有些熟悉歷史的老觀眾會擔心水土不服——古代東西方的社會生活環境是否相同?青年女性是否會如此開放富于詩意幻想、有如此愛情觀?等等。其實不必有此顧慮。我們現在印象中的中國古代社會生活,實質上是兩宋理學之后明、清兩朝的社會生活在我們腦海中的投影。我們并不真正了解古代社會的生活環境及人物感情。
“弄臣”這樣一個宮廷里以插科打諢取悅帝王為生的邊緣人物,是東西方文化里共有的角色。至于統治者風流浮華、濫情善變、勾引玩弄僚屬女眷(唐朝建滕王閣的那位滕王就經常凌辱官屬女眷),甚至為漁獵民間美色而險些招來殺身之禍的事(漢武帝的傳說中就有),都散見于各種記載:因此,觀眾不必過于拘泥于原著,何況經過改編者和表、導演從不同的視野角度進行詮釋后,郢書燕說也會使觀眾產生不同的共鳴。此類改編移植劇過去也有過很成功的例子,例如越劇《山河戀》。
按照慣例,弄臣該由丑行應工,而這次由文武老生李寶春來主演“弄臣”黎詠德,因此也借鑒了不少丑行的特點。特別是“弄臣”的出場,無論唱腔、身段還是表情都帶有明顯的丑角特點,只不過丑角臉上的化妝特征——白鼻子變成了一個可以摘下來的“鼻套”,這樣的設計頗具匠心。如果像傳統丑角那樣畫“豆腐塊”的話,唱一些比較沉重的唱段時就會覺得有些別扭,而借一個可以摘下的“白鼻子”也傳達了“喜怒哀樂全在一張皮”的寓意。
這出戲的亮點,還在于在表演形式上既堅守了傳統戲劇的“根”,又順應時代要求嘗試與西方戲劇進行融合,并大膽地將男女情感的表現從“寫意”過度到“寫實”。傳統京劇中表現男女之間愛情的動作很抽象,比如通過眼神,從來不會有肢體上的接觸。但在這個戲中,為表現男女主人公之間澎湃的愛情,不僅有緊緊的擁抱,更有相擁共舞的場面。與經典唱段《女人愛變卦》相應的是京劇《弄臣》也設計了一段“女人的心我最懂”,該唱段在旋律上刻意保留了歌劇原版唱段的影子。另外為了更多地吸引眼球,京劇《弄臣》還運用了很多其他的藝術元素,包括西方的音樂,評劇的曲調以及交誼舞、肚皮舞等舞蹈動作,甚至有魔術表演;還考慮到迎合上海觀眾的口味,演員甚至用“上海話”念出一連串的上海小吃,詼諧生動,使人忍俊不禁。
裴松之《上三國志注表》:“繪事以眾色成文,蜜蜂以兼采為味?!笨吹贸鲞@也是此劇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