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龐雜的城市似乎也可以靜得啞然。我和朋友靜靜地坐著,已經很久了。燈光昏黃。實際上有更亮的燈,但我們都不想打開它們。
和朋友已經很熟悉了,就沒有什么話可說。但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默默地交流著一些東西,比言語更豐厚更深透。這使得我們都想這樣坐下去。我們都覺得慚愧、害臊和沮喪的是,我們在一起說過那么多,堅持、追求、拒絕……凡此種種,都說過的,然而幾乎都沒有做到。
說了為什么做不到呢?究竟做沒做呢?究竟付諸了行動沒有呢?既不能做到,還一次次說它干什么?
已說得太多,做到得太少,我們便是再厚顏無恥,也不得不沉默下來。夜深了,正是袒露和質問的時刻,正好只有兩個人,一個便是另一個的證人,也是另一個的監督者。這個時候,樹暗暗睜開眼睛那樣露出了它寵大的根系,大水也開始悄悄地返流了。我們都能隱約地感知這些,我們懷著痛切之心默默地領會著。覺得自己雖然是劣跡斑斑,千瘡百孔,但還是覺察到某種萌生和新異。心里清夢得很,明天在白糊糊的陽光下碌碌跑著的時候,就又完全成為另外的樣子了。
老是只說不做,老是這樣,為什么會這樣呢?似乎這又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然而,究竟又有多么復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