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城”這名字聽起來就讓人毛骨悚然。
我是在中央電視臺制作的一檔名叫《旅游風向標》的欄目中聽到它的名字的,知道它大概是在新疆。
但我能真的去那里見到它,是出于一次偶然。
那天,我從柳園車站下車,包了一臺紅色“桑塔納”,準備去敦煌一日游。開車的是位當地的漢族小伙子,看上去有30來歲。上午游完了敦煌,在去鳴沙山的路上,小伙子接到家里打來的電話,問中午回不回家吃飯。閑談中我了解到,這是一個3口之家,妻子在家里照顧著4歲的孩子,靠他在外面干活養(yǎng)活著全家。午休時,我查看地圖,羅布泊,一個熟悉的名字跳入我的眼簾,不知為何,我又突然想到“魔鬼城”3個字,因為我知道,它就在羅布泊的邊緣。再仔細查看一下,原來是位于甘肅、青海、新疆三地的交匯處。到了晚上,就在我打開車門,要和小伙子道別的瞬間,我脫口問:“魔鬼城離這有多遠?”
他驚異地問:“你想去?遠著吶。”
“到底有多遠?能不能去?”
“來回至少有1000多公里?!?/p>
我當時的心理是,通過一天的接觸,覺得小伙子人可靠。如果說他開車走了的話,我恐怕再也不會有去魔鬼城的念頭,就連想都不敢再想。如果真是如此,這件事將會成為我終身的遺憾。
在沒最后考慮好時,我留了個活話,要下了他的手機號。
回到住地,我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去不去?不去?去?這些念頭來來回回的,一會兒肯定,一會兒否定。我心里清楚地知道,去,這將意味著是一次極為冒險的行為,可是如果不去,陶淵明在其《桃花源記》中敘述的那種獨特奇遇就會被我錯過,成為我終生的遺憾。于是,我拿出一枚1元錢的硬幣,用最原始的自我安慰法為自己下最后的賭注。倒霉的是拋了三次兩次是背面。讓自己穩(wěn)穩(wěn)神,等靜下心來再一想,管它吶,反正都是這回事,因為這次獨自出來選擇的這條較遠路線,本身就是冒險,死活自有天定。想到這,拿起電話撥通了小伙子的號碼,那感覺有點兒像江姐要赴刑場。
第二天早上我們從柳園出發(fā)了。
一路上,廣闊無垠的黑藍色的戈壁灘無窮無盡地向遠方延伸著,與藍得干凈藍得深邃藍得可愛的天空連接在一起。當你置身于這恢宏壯闊的天地之間,目光會放得很遠很遠,你會真切感受到只有這樣的天,才叫真正的天;只有這樣的地,才叫真正的地。
放眼荒漠戈壁,只見天地相接之處出現一片漫無邊際的汪洋大海,滔滔海水急促流動著,變化莫測,時而波濤滾滾,洶涌澎湃;時而又如息波秋水,泛起漣漪。在一片白色的迷霧中,意識中產生了幻覺。我感覺坐的車,如同一葉小舟,駛在滔滔的深海中,原來眼前出現的真的就是難得一見的戈壁幻海奇特景觀?一陣興奮下來,我有點兒頭暈,開車的小伙子提醒我戴上眼鏡。
我們就在這亦真亦幻的情景中前行著,幾百里地看不到一個人影,偶爾閃過一株頑強的胡楊昭示著生命的存在。
車行駛了4個多小時后,接近了被人稱為死亡之地的羅布泊,這里已屬于新疆地段,再往前走就是樓蘭古城了。
這時奇跡出現了。
在平坦的戈壁灘上,遠看好似出現一座建筑風格典雅別致的大城市,突然從天而降又拔地而起。無窮的景觀展現在眼前。它們高低不同、方圓參差、錯落有致、布局有序,連成一片蜿蜒幾十里之長,并從中伸展出一條條寬闊筆直的大馬路,如同巧奪天工的建筑師精心打造的作品,使人不由得想起古埃及的金字塔。那金字塔不論怎樣神秘悠遠,終究抹不掉人工合成的痕跡。而這里則不然,若不親臨,實難相信大自然竟有如此鬼斧神工的造化。近看,它們又都各具形態(tài),千奇百怪,有的像寶塔、有的像宮殿、有的像麥垛、有的像或立或臥的各種動物形態(tài)、有的像海中乘風破浪的船隊,還有相當一部分宛如游牧民族居住的圓頂氈房。突然,眼前的情景快得在你未及反應時就變了。如血的殘陽光輝鋪天蓋地而來,頓時染紅了天空,染紅了大地,染得周遭如同一個血流成河的大屠宰場,此時的魔鬼城掀開了它真正的面紗。
風越來越大,發(fā)著一陣緊似一陣的刺耳的凄慘哀嚎聲,天邊的夾縫處忽閃著一明一暗的光亮,使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仿佛有無數只一伸一縮的魔爪從冥界的空靈深處拽著我,風也在身后合力地推著我并發(fā)出“去吧——去吧——”的狼嚎聲。一股巨大的恐懼感襲來并裹緊著我的全身,壓迫得我?guī)缀踔舷ⅲ^腦里唯一清醒的意識是,趕快逃離吧!
我們的車狂奔在回去的路上,這時我緊閉著眼睛,感覺身后的脊梁骨“嗖、嗖”地冒著涼風,心臟跳得快要蹦出了胸膛。
不知過了多久,好不容易見到了燈光,這時我的手機響了,只聽芳馨女友大聲喊著:“你現在在哪里?怎么一直都聯系不上?你都嚇死人了,這要是沒了,不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嗎……”
好半天我才有氣無力地答道:“行了,你可別再嚇唬我了,到現在我的魂還沒回歸到正地方呢!”
深夜時分,我坐在柳園車站空寂的候車室大廳里,等待著西行的列車,我的下一站是新疆吐魯番——那里的葡萄熟了。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