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瓶(外三首)

在你里面，有一個海

夜里，那些美麗的小獸

就從上面下來

伸出足一下一下試溫度

石子墜入海里

小獸們都縮回了足

早上，一個男孩把你捧到窗外

石子送給了一個小姑娘

你還在夢中轉動

回 歸

秋天總聽到那個聲音

在門外

忽遠忽近

天空中飄著馬的影子

土里依然很熱

土地遭遇了很多

那窩土蜂就懸在太陽近旁

我去看過

草在遠處斷裂著

蓋住了水窖

風吹過來的時候

我從外面回來

那個聲音也從外面進來

像一只皺縮的手

接著就下雪了

雪蓋住了蜂巢

我知道我該回去了

在很遠的門里

我將溫暖地坐下

讓那聲音

摸著面頰

畫 意

秋天難以描畫，它仿佛一件心事

從心底泛上眉梢

眉便青青如豆彎彎似藤

時明時暗的日子

如蒙上塵土的天空，綠色褪盡

其實難以描畫的

并非那片草上的五角楓

生銹卷曲的模樣

漸冷的手指，也不難讓青石

微微蒸騰白汽，由于習慣

它們站在路旁

強迫行人與自己相似

它們從來就不像一幅畫

秋天從來就不像一幅畫

它是一件心事，穿著寬大的衣

靜靜，輕輕，倚在門旁

水在草地上鋪開，視野空曠

煙囪里的往事

在窗子上留下黑黑的指紋

只有風趕著上路

捎給下游的人

帶水漬的消息

草帽上花香浮動

摘下它時甜高粱已成排涉過大地

秋天從來就不是一件心事

你的手指動了動，你走入一幅畫

秋天深了，沒有一只飛鳥

秋天，我會疲倦

天空像塑料布蓋著草地

泉水靠在石塊上休息

塵土淡漠地落在草叢

那些田間的麥捆

還在沉思

含著濃濃的陽光

我將到達那里

一道土坎，是我們休息的地方

葦草折斷了

粘在夕陽上面

秋天，我會疲倦

馬的眼睛也變得烏黃

它忍住了

站在熱熱的草里

許多事這時就會想起

想起春天那場風

夏天那場雨

蝙蝠花的影子一直在飛

想起不久將有一場大雪

覆蓋這塊麥田

烏鴉在車轍后滑冰

就在那里

留下花紋

那時，我們將有一座小房子

看雪花靜靜地落

像凍傷的麥穗，不發(fā)一言

這樣的時光仿佛已千年

循著呼吸會找到嘴唇

遠處黑黑的灌木

留住了我們的心

很大

像漿果

像夢，在那里開始

像夢，在那里開始

再沒有等待

也沒有疲倦

我將升起爐火

讓它燃著

為幾代后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