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樣才能忘卻一場麥子的榮枯
六月七月八月,雨水飄呀飄
遍體鱗傷的麥地,我要把你
煮熟了帶走,作為一生的口糧
攀過巖石,越過池塘
我看見田野上的農夫正快步轉身
炊煙在散漫的大地上空呼吸
與鋤頭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當我確信我還愛著的時候
我是年輕的緘默的,又是幸福富有的
像一粒麥芒,像一條道路
在黑的深夜遇上一曲信天游
請原諒我簡單的內心吧,因為
除了歌唱,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么
還有多少秘密要保守
雨水飄進六月的時候
一切都彎下了腰。生命
在原野上,海風般經久不息
麥地葡伏著,穿過大地的身體
穿過冗長的樹枝穿過黑色的羽翅
穿過記憶,將粉碎的影像縫補
天空露出了光亮。晶瑩的薔薇
躲開眾生,用柵欄的木質涂刷著夏夢
虞美人伸展腰姿,向更深處走去
上升或飛翔,都是靜泊著的暗流
六月把所有的都澆灌,又把
所有的都隱藏。還有多少秘密
要保守?小小波浪,繼續把
死去的名字頌揚,然后欣然撒進海里
總有一種草讓人莫名憂傷?
總有一種草讓人莫名憂傷
雖然越來越多的眼睛在注視著它
可我,卻不能開心地叫出它的名字
每年的今天,門楣上的艾草昌蒲
總是恰到好處地綠著。任塵世之人
凈手后將它舉過頭頂,說
古老的歌,你從此扎根吧
不知道,詩人的靈魂已飄向哪里
是不是如水如云如雨滴落進大海
或者如植物,緊貼大地走在自己的影子里
像閑談時的沉思,那些敞開的香囊
龍舟,粽子,以及獨立不遷的橘樹
燦爛地開在過往的歷史之中
遍地的香,安息——如閃著寒光的鋒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