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許多美國人來說,2008年的危機仿佛是一場飛來橫禍,它使經濟增長萎靡、失業率高企、選民情緒嚴重焦慮。絕大多數人都未能發現其潛滋暗長的風險。事實上,此次危機有著深層次的根源。
雖然危機發生的具體時刻是不能預測的,但其風險的增加、扭曲、結構性問題和失衡等現象已提供足夠信號。在危機爆發前,美國在不可持續的增長道路上至少已經走了十年,甚至更長時間。
恢復平衡和消除扭曲需要時間、投資和結構性變革,并且需要將這些置于美國經濟政策的核心地位。事實上,拖累實體經濟的是家庭凈財富的巨額縮水。
我們需要認清一點:相對危機之前水平的儲蓄增加、消費減少即使在家庭削減負債、恢復退休儲蓄之后仍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可能將造成約1萬億美元的需求減少。為了解決這一問題,美國需要爭奪全球需求的大蛋糕。
這是否意味著美國將進入一種“新常態”,而不是恢復到危機前的狀態?確實如此。外國融資支撐著美國巨大的貿易赤字,美國經濟作為一個整體,所花的遠高于所賺的,巨大的隱患由此而生。
因此,后危機時代的主要挑戰不是回到不可持續的老路上,也不是從深度衰退中重新崛起,而是實現結構轉變,從舊的非常態轉變為可持續的新常態。
這并非說后危機時代家庭收支改善無關緊要。美聯儲已被迫采取艱難的平衡措施:在沒有通脹跡象的情況下,其低利率政策并未因信貸狀況有所好轉而改變。與多數觀點相反,這并非一種增長策略,而是為了防止因家庭收支進一步惡化引發另一次大衰退而采取的手段。
確實,低利率加上第二輪量化寬松正在造成大規模的全球扭曲:資金不斷流向快速增長的新興市場,給那里帶去了通脹壓力和資產泡沫。但在美國房地產市場依舊疲軟的情況下提高利率,將造成房市崩潰,使經濟再次進入衰退。盡管新興經濟體對不斷涌入的資本流怨聲載道,但其未必愿意看到美國重現嚴重衰退。
消費不足和失業率居高不下可能將長期困擾美國,但公眾獲得的信息并非如此。到目前為止,金融市場已顯示出較快的復蘇跡象。在自由落體式的下跌和存貨出盡之后,產出會出現一次迅速反彈,這被錯誤地解讀為V型復蘇。
盡管V型復蘇已深入人心,但其作用正迅速衰減。IMF最新研究表明,在包括美國在內的最發達國家,預算赤字增長很大程度上是自動發生的,稅收收入減少和失業救濟支出增加在其中起到的作用要遠大于財政刺激支出。
何時應收緊財政政策?事實上很難決定。一方面,我們擔憂衰退和通縮卷土重來;另一方面,我們又面臨著過度負債的風險、貨幣不穩定,以及在結構性失業無法消除的情況下對刺激政策后續效果的質疑。
事實上,包括美國在內的發達經濟體是在作繭自縛。但此繭與束縛希臘的繭不同。在希臘,要恢復財政平衡和經濟增長非得重組公債不可,整個過程將是艱難而痛苦的。現階段最佳策略是出臺可信賴的長期計劃,以將赤字削減至可持續水平并限制公債的進一步累積。
奧巴馬將面對一個不太友善的國會,其經濟團隊也將重組。當務之急是以重振增長和就業為主要目標,在中期和長期復蘇戰略上促成共識。奧巴馬所能動用的財政資源有限,應將其用于增強貿易部門的競爭力,但這意味著要放棄部分政府服務項目。
過去20年,美國經濟內所有就業凈增長全部來自非貿易部門。在這些部門中,美國人不必面臨外國競爭。主導就業增長的是政府、醫療機構及危機前的建筑業。
可貿易部門萎靡不振,而非貿易部門潛力已盡,美國經濟缺少強勁的增長引擎,無法在未來維持就業增長。這就要求盡快將競爭力置于美國長期經濟政策的核心,越早越好。
作者為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經濟學教授、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高級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