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之通天帝國》:一部歷史警匪片的誕生

誓奪國慶檔頭籌的《狄仁杰之通天帝國》，是部什么類型的電影?導(dǎo)演徐克的回答滿足了很多人的期待:它仍然是一部武俠片。聯(lián)合編劇張家魯則強調(diào)它的懸疑奇幻色彩，“你可以將它看成是唐朝版的CSI”，而到了監(jiān)制陳國富那里，它又成了一部“歷史警匪片”。

“有點像007和李白的合體”

拍攝《狄仁杰之通天帝國》(以下簡稱《狄仁杰》)，最初是陳國富的主意。這之前，陳國富也許是內(nèi)地最成功的金牌監(jiān)制了，《可可西里》、《天下無賊》、《集結(jié)號》、《唐山大地震》等都出自他的“監(jiān)手”。

作為一個中國老百姓家喻戶曉的人物，狄仁杰在破案偵探方面的聲譽，僅次于包青天。陳國富最初創(chuàng)作這個劇本，是他一個美國朋友提起一系列關(guān)于狄仁杰的小說，有各種語言的翻譯。但他看了那個中文譯本之后，非常失望，只看了半本就看不下去了。

“雖然它也具備了一些推理的元素在里面，但是整個故事比較散漫，比較抒情，而且當(dāng)時據(jù)說這部小說的改編權(quán)已經(jīng)屬于一個國外的制片人，我就放棄改編念頭了?！?/p>

后來，陳國富又看了中國古典文學(xué)《狄公案》，覺得這本書有很多怪力亂神的東西，有一種因果報應(yīng)的理論在支撐整個故事。比如狄仁杰在辦案受阻，苦思不得其解時，會有受害者托夢給他之類。這樣的故事，不符合陳國富的想象。

為何不自己來開創(chuàng)一個新人物?就這樣從開始看各種歷史資料，到電影真的拍出來，陳國富一共花了將近10年時間。

“我心目中的狄仁杰，完全不符合過去的章回小說的描述，也不符合荷蘭漢學(xué)家高羅佩寫的狄仁杰，他是我自己編造的一個狄仁杰，有點像007和李白的合體。”陳國富概括。

至于為什么要這樣編造，他后來自己細細想來，可能是狄仁杰這三個字給他一種感覺:“狄”字就有一種俠骨柔情;“仁”，本來就是中國人最強調(diào)的一種情操，所以他用的兵器是不開刃的锏，代表他的仁術(shù);“杰”這個字在繁體字里是桀驁不馴的那個桀，所以陳國富覺得狄仁杰還是有反叛因素的。

這個版本的“狄仁杰”甚至有了不俗的武功身手。導(dǎo)演徐克描述，他的武功要比正常人高一點，不是高一點，是高很多。“我們把他演義化了，戲說化了，這才是熒幕上的狄仁杰。”

出演狄仁杰的劉德華，在看完了高羅佩的小說和一些電視劇之后，才決定接下這個角色。當(dāng)時徐克要他想想，“狄仁杰像什么動物?”劉德華想了很久沒有回答，沒想到徐克說“像猴子”，因為猴子有很高的智慧，但非常頑皮。

“我拍完之后，覺得這個角色比較像徐克，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眲⒌氯A對本刊記者說，話語中不乏揶揄之意。

在最后的拷貝上，《狄仁杰》成了一部披著古裝外衣的懸疑大片。盛唐時代，一座高達六十六丈象征至高皇權(quán)的通天浮屠漸近完工，“浮屠落成之日，女皇登基之時”。不料，匪夷所思的命案竟接連在洛陽發(fā)生!死者無故自燃，都在胸腹間起火，延及全身，宛若炮烙般被燒成灰燼……更讓武則天心驚的是，受害者幾乎都是她親政之后提拔的親信。顯然，兇手是在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為了盡快破案，武則天想起了被自己關(guān)在監(jiān)獄多年的狄仁杰……

這是一部雜糅的電影。如果純粹從電影類型的概念來想象《狄仁杰》，陳國富用了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一個詞來概括—“歷史警匪片”。浸淫內(nèi)地電影市場多年，他深知很多黑幫、涉案題材的戲并不好做，而這樣一部寓意于歷史真實，又要具有強烈的場面感、動作感和懸疑驚悚感的片子，可能會更有空間。

“江湖盛傳徐克很難控制”

完成故事，誰能把這個電影做好?華誼兄弟總裁王中磊和陳國富都想到了徐克。理由只有一個，徐克可能是唯一一個可以勝任的導(dǎo)演?！拔议_始也會怕和徐克打交道，因江湖盛傳他很難控制，說他思想太跳躍，想法每天都變來變?nèi)ァ５@嚇不倒我; 要完成像《狄仁杰之通天帝國》這樣的一部電影，想象力要非常豐富，對這類型電影的經(jīng)驗要充分，具備這樣能力的華人導(dǎo)演非常少?！?/p>

“我想《狄仁杰》這樣的題材加上徐克天馬行空的想象，一定可以創(chuàng)造出全新的電影類型出來。”陳國富說。

而反過來，狄仁杰之于徐克，并非一個陌生來客。早在上個世紀80年代，徐克就對狄仁杰的故事有了濃厚的興趣。“我自己有個狄仁杰的故事，他(陳國富)也有個狄仁杰的故事，當(dāng)時我找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創(chuàng)作狄仁杰了，是我們分開在寫不同的狄仁杰。后來他問我，對他的版本的劇本有沒有興趣，我覺得有興趣?！?/p>

作為導(dǎo)演，徐克當(dāng)然是劇組的核心。作為監(jiān)制，陳國富工作的重點是怎樣配合導(dǎo)演去完成他的想象，過程之中的資金分配問題、效率問題，都是他最不關(guān)心的，他更在意的是影片本身的質(zhì)量。陳國富強調(diào):“美國一般導(dǎo)演和監(jiān)制之間的矛盾在我和徐克身上沒有。”

這并不意味著兩人總是意見一致。在陳國富看來，狄仁杰是一個桀驁不馴又兼有儒家氣質(zhì)的人。但徐克有他的天馬行空，甚至調(diào)皮的一面，他覺得這個人物可不可以再“飛”一點，再怪一點。

又比如，陳國富喜歡電影故事說起來要扣人心弦。他認為任何類型的電影都應(yīng)該做到這一點，讓觀眾坐在電影院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哪怕是愛情電影也應(yīng)該帶有緊張感。而徐克最可愛的地方在于，盡管他經(jīng)驗如此豐富，每次仍會因為希望片子又有這個，又有那個，難以取舍。陳國富的一個工作就是扯住他，讓他不要太飛了?！拔覀兛刹豢梢园涯切┝舻较乱徊?，眼前還是先做到條理分明吧?！?/p>

影片完成后，陳國富對徐克評價很高，“他絕對是超過了我期待的徐克”。而徐克對這次合作評價審慎了一些，“這是我們第一次合作，可能下次合作會更有效地分工”。

最能表現(xiàn)徐克想象力的，無疑要數(shù)女皇權(quán)力象征“通天浮屠”和悖論之地“地下鬼市”的場景了。華誼方面的資料介紹說，為從無到有打造“360度”的通天浮屠，劇組整整用了10個月的時間;而為尋找適合的地方作為“鬼市”，劇組歷盡千辛尋找到了一處溶洞，并用整整2000噸的水灌注而成。

在一些細節(jié)上，《狄仁杰》也試圖將大唐氣象與當(dāng)時西方文化相結(jié)合。比如裴東來拿著具有打火機一樣功能的火把; 在胡人街的市場隨處可見東羅馬帝國的傳教士，印度的商人和大象; 在無極觀的墻面上有用當(dāng)時西域盛行的彝文所寫成的平安符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中國觀眾在一些武俠小說或電影里頭常看到的東西，例如易容術(shù)、腹語、點穴等，都被用全新的方法表現(xiàn)了出來。這似乎也是徐克所謂“絕不重復(fù)別人腳步”的一個注腳。

“五大主演都是第一人選”

劉德華的偶像氣質(zhì)是否適合狄仁杰，還是有很多爭議。華誼兄弟的總裁王中磊說:“這部戲里，狄仁杰差不多在40歲出頭，所以要找這個年齡段的明星，還需要氣場合適。我們覺得華仔很適合這個角色?！?/p>

很多人可能會想不到，這其實是劉德華第一次真正拍徐克的電影，之前，他出演的徐老怪監(jiān)制的《新上海灘》，對方只是拍了一場戲。說到徐克，劉德華首先是不吝贊美之詞。“這一次跟他合作之后，我覺得自己在演技上面也往前邁了一大步?！?/p>

風(fēng)傳徐克不好打交道，但劉德華感覺并不是這樣。有一場拍的是焚字庫對決后的戲，殺手都逃走了，狄仁杰向上官靜兒等人說:“不用追了?！钡钱?dāng)時的態(tài)度是顯得狄仁杰無所不知，有點取笑其他人的感覺。劉德華拍完回去之后，覺得狄仁杰應(yīng)該不是這樣的。

第二天，劉德華回到現(xiàn)場，徐克已經(jīng)把前一天的戲剪接好，坐在那兒看。劉德華坐到旁邊，幾分鐘沒講話。終于忍不住開口:“老爺，昨天那場戲……”徐克就好像知道他要說什么，回答說:“昨天那場戲重拍吧。”

“狄仁杰是一個智慧很高的人，他應(yīng)該不會因為自己聰明，而嘲諷其他人不知道。所以我們真的重拍了這場戲，改成狄仁杰穩(wěn)重地解釋給現(xiàn)場的人聽?！边@也是劉德華自己對狄仁杰細微處的一個把握理解。

對于角色和自己的關(guān)系，劉德華對本刊記者說“我真的沒有解讀過自己的戲”。“每一次我都覺得每一個人的思維和每個人的想象力都不一樣，每次我都會用我的角度去想一些角色，但是真的沒有面對著鏡子看著自己解讀劉德華是什么樣子的，也不需要，因為從小到現(xiàn)在知道自己不是壞人就夠了，沒有真正地去解讀。”

劉嘉玲出演的武則天是另一大焦點。臨近登基，這個時期的武則天已經(jīng)很歷練，而且需要有霸氣、不怒自威。王中磊覺得，劉嘉玲身上就有這些特點，“因為她平時也是曝光率非常低的一個明星，她的曝光很多都來自生活的，狗仔那些，那些東西給她帶來一種氣場和神秘感，大家會很強烈地想窺探，就像我們可能也想窺探皇帝的隱私一樣?！?/p>

王中磊有個習(xí)慣，他經(jīng)常會問他的司機對電影的感受?！兜胰式堋返谝淮慰磧?nèi)部觀影的時候，他的司機也蹭看了一些。出來的時候，他又問司機感覺如何。對方強調(diào)劉嘉玲演得好。“她真的可以做到眼神看你的時候，你會不自然地把頭低下?！边@個比喻，讓王中磊覺得特別有意思。

無論如何，由劉德華、劉嘉玲、李冰冰、鄧超、梁家輝等五大演員組成的豪華陣容，是王中磊面對競爭激烈的國慶檔電影時的一顆定心丸?！斑@部電影里面的五個主演的選擇，幾乎都是我們第一人選?！?/p>

這部電影“像一場賭博”

“檔期之間的競爭不是我能決定的，市場是自然的調(diào)節(jié)方法，雖然我希望國慶檔期只有我一部片子，但是以現(xiàn)在的發(fā)行市場很難?！蓖踔欣谡f。

這是華誼兄弟獨資1.3億出品的，這次國慶檔期，它的強大對手先是好萊塢票房冠軍《盜夢空間》，接著就是張藝謀導(dǎo)演的《山楂樹之戀》、吳宇森監(jiān)制的《劍雨》、甄子丹主演的《精武風(fēng)云》等內(nèi)地強勁對手。面對這些，王中磊也透露除了“做好自己電影營銷的功課”之外，可能要對對方也要有一些了解。

《狄仁杰》無疑有濃烈的徐克風(fēng)格，場景鬼魅，天馬行空，但也僅僅也是他的第50部電影罷了。陳國富強調(diào)這部電影的“大無畏的勇氣和堅貞的情懷”，但作為一部全然娛樂的電影，觀眾更感興趣的可能還是高端聲光效果、打斗追逐、迭宕起伏。這些，《狄仁杰》都有了—但有了，不等于足夠。

“從選擇導(dǎo)演到演員到拍攝這部電影，我覺得都像是一場賭博?！标悋徽f。其實，在《狄仁杰》中，所有的人又何嘗不是一場賭博?武則天是，狄仁杰是，那個背后的兇手也是。可惜的是，如果把整部電影看成一場賭局，那結(jié)局可能過早就被猜出來了—兩重陰謀的結(jié)構(gòu)設(shè)計中，第二重的真相，遠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雷霆萬鈞。

《狄仁杰》很適合做成續(xù)集或者系列電影的形式。華誼兄弟已經(jīng)開始未來的想象了，“是的，狄仁杰的人生走過了太多的階段，有太多精彩的故事，在一部電影中無法容納他全部的故事”。這很像一個中國古裝版的007系列。

他們將會把狄仁杰的故事講下去，但有個前提是，觀眾得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