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疆昌吉州瑪納斯縣六戶地鎮,晚上9點,小娟、杜紅霞、孟雙紅、王招娣(由左至右)將棉花拖回雇主家的臺秤,躺在棉花堆里看著自己當天的產量稱重后被一一記錄,這是她們一天當中最開心的時候。
凌晨六點,天還沒亮,新疆昌吉州瑪納斯縣的勞務市場已經人頭攢動,今年棉花價格的上漲也帶來了采棉工價格的上漲。棉農和采棉工雙方達成協議后,來自河南、四川、甘肅等地的外來務工人員,就乘坐改裝后用來拉棉花的拖拉機直接前往田間地頭勞作。
拾一公斤棉花,通常的收入是2.1元錢,而一朵飽滿棉絮的重量也僅有4克左右,這就意味著每次小心翼翼地完成一個拾花動作,收進身前白布大口袋里的人民幣大約為0.0084元;如果要達到日拾花100公斤的較理想標準,就要在棉田里重復一個動作至少25000次。
傍晚時分,符霞咪(中)還在棉田里采摘。
充足的光照,充沛的熱量,大規模的灌溉系統,中國沒有別的地方比新疆更適合種棉花了。新疆的棉產量超過了中國這個世界產棉第一大國的1/3,地廣人稀的地理特征注定了高產量之后是采棉人力的嚴重短缺。1980年代開始,僅靠本地棉農的人手,就已經無法搶在無霜期結束前收獲全部棉花,一些新疆的植棉大戶便從內地零星招募季節性的拾花工。從最初的幾萬人到十幾萬,再到幾十萬,從最初的以河南勞力為主,慢慢發展到四川、甘肅、山東、安徽和陜西等地多人少的省份,逐漸形成了跨越東西的農民工大遷移。
來自甘肅省隴西縣的郭永紅、符霞咪夫婦是這波遷徙大軍中的一員,今年是他們來新疆“拾花”的第四年。隨同他們一起的,還有同村的小娟、杜紅霞、孟雙紅、王招娣等10個農閑婦女。今年和棉農雇主談好的價錢是一公斤頭遍的是2塊1。小娟很開心,這個價錢可比兩年前翻了一番,“今年忙兩個月,我至少能帶10000塊錢回去了。”
杜紅霞第一年來的時候,頭三天一直在繼續干下去和回家之間搖擺不定,“你想想,別說彎著腰不停地拾花,就是讓你捂得嚴嚴實實在烈日下站一天,能受得了嗎?”最初幾天,臉都浮腫了,整個身體像要散了架,晚上回家,她發現自己的腿都并不到一起去了。因為采棉工都是按勞計酬,多勞多得,有時快被毒辣辣的太陽曬暈了,杜紅霞就跑到樹蔭下躺一會兒,但是一想到別人一天能拾百八十公斤,自己這樣掙不了幾個錢,就趕緊爬起來繼續拾花。
晚上7點多開始,拖拉機、馬車、手推車陸續聚攏過來,白花花的棉絮在車上堆成了山,在天色漸暗的時刻顯得更為醒目。在向雇主交棉驗收之前,要進行自檢——他們一把一把地捧起棉絮,發現并剔除其中的雜質。“這一項,至少也要忙活一個多小時。”這群采棉工中的唯一男子郭永紅說這話時,看不到辛苦一天的疲態。他和妻子今天拾了180多公斤,差不多能掙到360元錢。自檢之后,驗收,過秤,入賬,拾花女們大聲說笑,記錄員斤斤計較著,看著自己的產量被一一記錄,這才放心地回到雇主家的偏廈里面。
一間兩進的房子,郭永紅夫婦睡在外間,其余10個女人睡在里間。幾塊壘好的磚頭上擱塊木板就是床了。兩只25瓦的白熾燈泡發出的黃黃的燈光映著灰色的土墻,其余帶電的家具是一件沒有。“俺們村許多以前來過的都不來了,覺得這份辛苦錢太難掙。要不是家里兩個娃要上學,俺們也不會大老遠跑來了。”符霞咪說這話的時候,丈夫正坐在一旁,用手機自帶的計算器,認真計算著兩人這幾天的收入。符霞咪說,有的部隊團場出臺了規定,一季拾花達到6000公斤的,將獲得一張返鄉機票的獎勵,每年都會有幾十名拾花工坐上飛機回家。“6000公斤,可不是小數目。”他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