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里克郡旋渦之謎

F.Gwynplaine MacIntyre（弗格斯#8226;格溫普蘭#8226;麥金太爾）：男，1949年——，《紐約每日新聞報》記者，出生在蘇格蘭，在澳大利亞長大，現(xiàn)居住在美國紐約；是新聞記者、小說家、詩人和插圖畫家；代表作：《她來自隱形國》（The Woman Between the Worlds），1994年出版，獲得科幻雜志讀者票選的1995年度軌跡獎；《麥金太爾奇幻動物寓言集》（2005）。

他是類型小說的代表人之一，著有科幻小說、玄幻小說、推理小說、怪誕小說等，是一位多產(chǎn)作家。

在《猛犸叢書》之《歷史奇案》中，他的作品《黎明前的謀殺》，描述公元前35000年發(fā)生在澳大利亞的一起懸疑推理小說，被主編麥克#8226;阿雪萊稱之為世界上最早的兇殺案。

據(jù)華生記載，1903年福爾摩斯僅調(diào)查了三起案件：《王冠寶石案》、《三角墻山莊》、《爬行人》，之后，福爾摩斯決定退養(yǎng)。50歲生日后他開始隱居在白堊山脈的南部高地，住在一個小屋里，以養(yǎng)蜂度日。期間他寫過一本《實用養(yǎng)蜂指南》，還總結(jié)他多年來的經(jīng)驗，寫了一本《偵探藝術(shù)》。

他對退養(yǎng)非常認(rèn)真，然而他那活躍的大腦很難真正的停下來?！秱商剿囆g(shù)》記錄了1907年他在退養(yǎng)期間調(diào)查的《獅鬃毛》一案，但奇怪的是，他沒有記載《沃里克郡旋渦案》，此案令他苦惱了30年的，曾經(jīng)轟動一時。沃里克郡有個叫詹姆士#8226;菲利莫爾的人到房子里拿傘，從此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福爾摩斯出道初期曾經(jīng)參加此案的調(diào)查，但一直沒有進(jìn)展，很多偵探也介入此案，都沒有破解這個謎團(tuán)，直到福爾摩斯在美國辦案時，才碰巧查明了真相。

當(dāng)?shù)厣倘松衿媸й?/p>

據(jù)報道：沃里克郡利明頓發(fā)生一起離奇的，無法解釋的事件。星期三上午，兩個銀行職員走訪詹姆士#8226;菲利莫爾，地點是塔維斯街13A號。他們簡短會談后，決定去銀行做進(jìn)一步財務(wù)交易。菲利莫爾出門后，望望天空，他決定進(jìn)屋帶把傘，他走進(jìn)自己的房子，順手帶攏大門，沒有上鎖。兩個銀行職員就站在門前的臺階上等他，突然他們聽到菲利莫爾在屋里大聲叫喊：“救命呀！不要—”，接著就沒有了聲響。銀行職員迅速沖進(jìn)客廳，眼前出現(xiàn)一種奇異的景象：客廳地板的中央被燒焦，形成一個直徑6英尺的旋渦式圓圈，好像有一個渦流來襲，客廳其他地方很空蕩，菲利莫爾混亂的腳印還清晰可見，直抵旋渦邊緣，一只右腳腳印的后半部分遺留在旋渦的邊界上，前半部分消失在旋渦里，沒有看見有燒焦的烙印。門廊處的傘架沒有被動過的跡象，離旋渦有一段距離。在旋渦圓圈的外邊緣，遺留一段傘尖部分的金屬包頭和連帶的一段傘柄，傘的其余部分象是跟隨菲利莫爾進(jìn)入了旋渦，無影無蹤。

本案的證人，兩名銀行職員來自該鎮(zhèn)溫泉銀行，他們的信譽良好，案發(fā)時他們很清醒。

現(xiàn)場隨即被警方控制，旋渦里面沒有塌陷，只有地板表面燒焦，形成了一個圓圈。房子其他部位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但事實是菲利莫爾確實不見了。

——摘自《南沃里克郡廣告報》

1875年8月26日，星期四

福爾摩斯在我面前曾經(jīng)簡短的提起過，沃里克郡旋渦一案是他職業(yè)生涯里少有的失敗案例，他不愿談太多。我只知道這件事發(fā)生在他的早期生涯中，第一個案子《三桅帆船》之后。利明頓溫泉鎮(zhèn)33歲的菲利莫爾被大地吞噬后，至今還沒有任何音信，人們都在等待大地開口把他吐回來。

1906年4月18日下午，我正在倫敦手術(shù)室檢查病人，聽到傳言：美國舊金山市發(fā)生了強烈地震。傍晚時分得到進(jìn)一步消息，地震帶來了巨大的災(zāi)難，幾百人傷亡，數(shù)千人無家可歸。30個小時后，通過海底光纜再次傳來噩耗：舊金山的地下煤氣管道爆裂，市區(qū)幾乎被大火吞噬，民眾對當(dāng)局的救援不力非常憤慨。我默默地看著安全祥和的哈利街外科診所，聯(lián)想到災(zāi)區(qū)的困境，我決定響應(yīng)募捐活動，給災(zāi)區(qū)人民捐款捐物。

兩周過后，接到一封來自蘇塞克斯郡唐斯鎮(zhèn)的電報，這個地址太熟悉了，就是福爾摩斯隱居的地方。電報非常簡單：“速來我處。福爾摩斯”

看完電報，我沒作停留，迅即趕到維多利亞火車站，買了一張往返布萊頓市的頭等廂車票。經(jīng)過漫長的等待，終于上車出發(fā)，火車很快就到了布萊頓市，下車后租了一輛馬車，直接把我送到唐斯鎮(zhèn)福爾摩斯的門前。

他的房子從外部看確實像一個單身漢住房，但其周圍的花園讓人羨慕。房子的四周用長長的薄木板箱子圍了起來，走近一看，原來是蜂箱，正溢出蜂蠟和其他分泌物，嗡嗡聲不絕于耳。在蜜蜂的護(hù)衛(wèi)中，我看到了我的好友。

“華生，歡迎你。” 福爾摩斯遞過一個雪茄盒，我抽出一根尖頭雪茄?！罢埬阍徫业拿鄯?，有一個蜂箱今天產(chǎn)生了新蜂王，她正忙著屠殺其它雌蜂，以消滅潛在的對手?！?/p>

“我還不知道蜜蜂可以放在木箱子里豢養(yǎng)?！?/p>

福爾摩斯點起一根哈瓦那長雪茄?！斑@些蜜蜂本來居住在附近的橡樹洞里，我把他們引到了木箱里面，這些木箱可是著名的朗氏蜂箱，每個蜂房里面有幾個蜂巢，可以獨立成間，互不干擾?！闭f到這里，他突然轉(zhuǎn)移話題，“華生，很抱歉讓你在維多利亞車站等了很久?！?/p>

“你知道火車晚點了？”

“不知道，只是你一進(jìn)門我就發(fā)現(xiàn)你被火車延誤了。”

我漫不經(jīng)心地笑道：“你可能看過列車時刻表了，然后根據(jù)我到達(dá)的時間推斷出我的火車晚點了?！?/p>

“我從不記那些無用的數(shù)據(jù)，華生，我的大腦是生產(chǎn)車間，不是倉庫?！备柲λ褂盟L長的食指指著我的腳說：“你的鞋最近擦過油。接到我的加急電報立即動身，你不可能花時間在擦鞋這樣的小事上，到達(dá)車站后，火車晚點，你無所事事，就接受了鞋童的擦鞋服務(wù)，地點是貝爾格雷夫路旁圍墻邊?！?/p>

“精彩的推理！”

“還有，這個鞋童很伶俐，你鞋子的顏色是黃褐色的，一般市場上很少見，這個鞋童用褐色和其他顏色調(diào)配再擦到你的鞋子上，這一點可以從你的鞋襪上找到痕跡。”

我只得點頭承認(rèn)他說的是事實?！案柲λ?，你把我叫來不是為了討論擦鞋的事吧?！?/p>

“當(dāng)然不是?！闭f完，他走到壁爐跟前，從壁架上拿來一個文件夾給我?！叭A生，你一定知道舊金山的大浩劫?！?/p>

我悲傷地點點頭。“是的，地震和隨后的火災(zāi)確實是一場可怕的大事故。”

“華生，事故這個詞太小了！就在地震前一天，我的好友，諾貝爾獎得主，法國物理學(xué)家皮埃爾#8226;居里被馬車撞倒后死亡，這個不幸才是事故。而舊金山現(xiàn)在簡直是人間地獄，我們的地球爆開了裂縫?！?/p>

我不由地再次點點頭?！氨M管科技進(jìn)步了，人類還是活在大自然的憐憫之下?！?/p>

一絲悲哀的神色閃過福爾摩斯的雙眼?！叭A生，不是大自然折磨人類，而是人類對大自然無限制的掠奪，我們是在自食其果。”說到這里他停了一下，又繼續(xù)道：“兩位美國名人發(fā)來急件，邀請我去舊金山協(xié)助他們挽救災(zāi)難，幫助舊金山早日重建。兩位名人分別是：亨利#8226;埃文斯，大陸保險公司總裁；詹姆斯#8226;費倫，前舊金山市長?！?/p>

“為什么是前市長？而不是現(xiàn)任市長？”我不解地問。

“現(xiàn)任市長就是這場災(zāi)難的一部分，華生。”福爾摩斯瞥了一眼急件，接著說：“費倫告訴我，在他當(dāng)市長的時候，市政基金都安排在工資福利、警察和消防隊培訓(xùn)、添置消防設(shè)施上面?！?/p>

“非常明智的投資！”我插嘴道。

“時過境遷，”福爾摩斯皺緊了眉頭，“現(xiàn)任市長尤金#8226;施密茨帶領(lǐng)一伙‘劫賊’，有組織的劫掠政府金庫，貪得幾百萬美元。由于資金缺乏，警察和消防隊缺少訓(xùn)練，缺乏裝備，簡直像個擺設(shè)。當(dāng)?shù)卣饋砼R時，救援不力導(dǎo)致死亡數(shù)目大幅度上升，現(xiàn)在地震和火災(zāi)已經(jīng)奪去了700條生命?！?/p>

“天哪！”我驚呼道。

“事實確實如此！ 如果前市長費倫是可信的，事實上我已經(jīng)相信了他，華生，300條人命和兩千萬美元的財產(chǎn)損失就是因為現(xiàn)任市長施密茨的貪污造成的，如果市政基能正確使用，那么很多損失是可以避免?！?/p>

“真是一場人類的悲??！但是，你能做些什么呢?”

“大陸保險公司和其他人壽保險公司面對來自舊金山的索賠，已經(jīng)到了破產(chǎn)的邊緣?？偛冒Ｎ乃瓜壬呀?jīng)著手賠付保險款項，但他非常憤慨，這場悲劇由他們買單，而罪魁禍?zhǔn)资┟艽囊换飬s逍遙法外，本應(yīng)受到法律嚴(yán)懲，可苦于找不到證據(jù)。”

我們靜靜地抽著煙，感覺很郁悶。福爾摩斯接著說：“華生，顯然我的名氣傳到了加利福尼亞，這封信就是證明。費倫先生和埃文斯先生以及其他保險業(yè)聯(lián)合會簽發(fā)給我全權(quán)委托書，前往舊金山調(diào)查取證，找到確鑿證據(jù)，以備在任何美國法庭擊敗施密茨和他的同伙?！?/p>

“福爾摩斯，你打算接受這個差事？”我問道。

“老朋友，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美國政壇是一個黑暗的（神秘的）迷宮，我從未打過交道，這個挑戰(zhàn)激勵了我的興趣。”福爾摩斯站起來，伸展著手臂?！叭A生，還有一件事，舊金山的醫(yī)院和臨時急救點有很多傷員等待救治，醫(yī)生大量缺乏，你的醫(yī)療天賦能救活很多人，而且我做調(diào)查時也需要你的協(xié)助。是不是我通知保險公司購買兩張去美國的船票？”

到美國辦事出乎我的意料，我顯得有些猶豫，怎么跟老婆解釋呢？診所里面的病人怎么辦？

“華生，這件事太有意義了！就占用兩個月的時間，你通知你的病人另作安排吧，我也希望我的蜜蜂在新的女王統(tǒng)治下，能夠幸福安康?！?/p>

于是我們開始了美國之行。5月12日，從南安普頓登船前往紐約，航行期間，福爾摩斯充分利用靈活的頭腦，不停地推斷旅客的種族、職業(yè)等，我們并不寂寞。5月19日上午，抵達(dá)紐約港，我們還需橫穿北美大陸，路途依然遙遠(yuǎn)，好在費倫給我們發(fā)放了一張?zhí)厥馔ㄐ凶C，可以乘坐任何運載救援物資的軍方專列，從紐約直達(dá)舊金山難民營。經(jīng)過紐約海關(guān)、身體檢測，兌換美元，我們帶著行李出港，租了一輛四輪馬車，自北朝南穿過曼哈頓，匆匆趕往賓夕法尼亞車站，打算盡快前往舊金山。

中午時分，我們到達(dá)中心站，工作人員告訴我們，下一趟救援專列正在裝貨，明天上午才能出發(fā)。于是我們一下子就清閑下來。

福爾摩斯對我說：“看來我們要在這個大都市呆一晚，先找個賓館先住下來，然后去看看曼哈頓島能給我們帶來什么驚喜?！?/p>

我們來到西34號街先驅(qū)廣場賓館，我負(fù)責(zé)登記，福爾摩斯則給大陸保險公司發(fā)電報告知我們的行程，電報中他還順便提到帶來了一名高級的資深軍醫(yī)。對他的提法我有點不好意思。

“華生，今天下午和晚上我們?nèi)ビ斡[一下這個大都市，明天我們就要開始繁重的工作了。剛剛在電報室我聽見有人說，今晚在西46號街帝國劇院，著名女明星莫德#8226;亞當(dāng)斯將出演幻想舞臺劇《彼得#8226;潘》，我們今晚就在“永無鄉(xiāng)”①度過一個無憂無慮的夜晚，忘掉一切煩惱?！?/p>

我們往北走到寬廣的曼哈頓大道，也叫百老匯大街，1367號是愛迪生娛樂中心，一座棕色石制建筑物，上面貼滿了耀眼的海報，其中有一條廣告：5美元就可以觀看偉大的發(fā)明家托馬斯#8226;愛迪生發(fā)明的神奇影片機拍攝的精彩影片。

“我聽說過這個機器，但從沒有看過它放映影片。”我對福爾摩斯說，暗示著我很想進(jìn)去看看?！奥犝f愛迪生發(fā)明的放映機比幻燈機要先進(jìn)的多，能夠回放一些實際發(fā)生過的動作。”

“哼！是嗎？他發(fā)明的放映機？我發(fā)明的走馬盤才叫發(fā)明呢。其實第一個活動攝影機和播放機是我的朋友路易斯#8226;勒#8226;普林斯發(fā)明的，一個住在英國約克郡的法國人， 1888年我觀看了他在利茲播放的影片《朗德?；▓@場景》，雖然片長才24幀不足2秒種，但這是世界上第一部電影，他才是真正的“動畫影片之父”。不過你既然想看，我們就買票進(jìn)去吧?！?/p>

下午場的觀眾很多，我們比較幸運的買到了正廳的位置，靠近中間過道，進(jìn)出非常方便。舞臺上空蕩蕩的，只有一個長方形的屏幕才配得上娛樂中心的招牌。表演還沒有開始，周圍的觀眾都在高談闊論，嗡嗡聲不絕于耳。

“在這里讓我想起了家里的蜜蜂?！备柲λ箤ξ业驼Z道，“我們可以入鄉(xiāng)隨俗了，這里的人都喜歡隨意交談。華生，每當(dāng)我觀看動畫影片，就忍不住想起詹姆士#8226;菲利莫爾神奇失蹤一案。”

我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慢慢想起那是沃里克郡旋渦謎案“你是說那個在自己家里被吸走的菲利莫爾？”

“是的！這個案子是我出道初期失敗的一個案例，華生，自從1875年菲利莫爾失蹤以后，我和其他同行一直都耿耿于懷，但毫無進(jìn)展?！备柲λ棺诩t色長毛絨鋪墊的椅子里發(fā)出一聲嘆息。

“但你也不能指望動畫影片能夠幫上忙，他是1875年失蹤的，那個時候還沒有發(fā)明動畫攝影機呢。”我勸解道。

福爾摩斯點點頭?！叭A生，我告訴過你普林斯才是第一個發(fā)明動畫影片的人。1890年，他應(yīng)邀前往巴黎歌劇院放映他的作品，他從東部城市第戎上火車，頭等車廂，但是火車到達(dá)巴黎時，該車廂卻空無一物，普林斯和他的影片機消失的無影無蹤，盡管作了很多調(diào)查，至今毫無進(jìn)展?！?/p>

“不可思議！”我接嘴道。

“得到消息后，我打算插手調(diào)查，但遭到了法國當(dāng)局的拒絕。每當(dāng)我觀看活動影片的時候，就會想起發(fā)明人的奇異經(jīng)歷，由此聯(lián)想到詹姆士#8226;菲利莫爾。”

“菲利莫爾是你的朋友？”

“我從沒有見過他，他的失蹤當(dāng)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我也去了利明頓溫泉鎮(zhèn)參與調(diào)查，當(dāng)時在書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菲利莫爾的照片，看上去30歲上下。我臨摹了一份，而且深深地記在了腦海里。盡管他失蹤了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尋找他的蹤影，就是在拉薩和喀土穆辦案，我都會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他的身影，31年過去了，我?guī)缀跻艞壛?。?/p>

這時燈光逐漸變暗，觀眾靜了下來。一個男子走上舞臺，他自我介紹說是愛迪生影片公司的埃德溫#8226;鮑特，他向觀眾保證將全景展示多格調(diào)的影片，包括戲劇、喜劇、自然風(fēng)光等。他還介紹說，今天上午攝影師在曼哈頓街頭拍攝了真實場景，或許里面就有你，影片是4個小時前拍的，現(xiàn)在膠片已經(jīng)沖洗完畢并且運到了劇院。觀眾的情緒被調(diào)動了起來。

主持人波特繼續(xù)說道，愛迪生影片公司將致力于全球化，力爭不久的將來把全球發(fā)生的重大事件，通過衛(wèi)星向全世界同步播放。

福爾摩斯一直喋喋私語，聽不清說什么。主持人走下了舞臺，場內(nèi)立即變得漆黑。

突然舞臺上開來了一輛火車，冒著白氣呼嘯著沖觀眾駛來，觀眾驚慌不已，膽小的人離座就跑，也有膽大的人安坐不動，使勁鼓掌。我好像也站起來了，后來被福爾摩斯拽住不放，他不停地勸我說不要怕，只是玩具而已。

我坐回去，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接下來的影片是幾個豐滿的女士穿著希臘長袍，不停地變換姿勢，非常生動有趣；接著又是洶涌澎湃的海浪；歌劇浮士德片段。

影片沒有說話聲和伴奏音樂，我感到有些失望，這個動畫影片沒有聲音和顏色，原來都是啞劇。話又說回來，不說話的演員比說話的更顯得有氣質(zhì)。

福爾摩斯在旁邊低聲道：“相信我，華生，這個東西不再是玩具了，很有使用價值，哪怕是演員過世了很久，下一代人還可以看見他的音容笑貌。”

接下來播放的是一個滑稽片，片名是“瓊斯太太為什么離婚”；嘻鬧劇“金林福大師表演中國魔術(shù)”。這時坐在旁邊的福爾摩斯蠕動不停，好似有些不滿，他自言自語道：“這么先進(jìn)的科技產(chǎn)品用在拍攝嘻鬧劇上面，真是浪費?！?/p>

畫面再次切換，這次播放的是“醉鬼的幻想”。屏幕上出現(xiàn)一個男子穿著禮服，坐在桌前吃飯，正享用威爾士兔子，接著畫面逐漸暗淡，一會兒畫面又跳到臥室，這個男子穿上了睡袍，戴著尖尖的睡帽，像喝醉了的樣子，畫面跳躍很大，我沒看清他的動作。后來這個人爬上了床，抓起床單蓋上，并很快入睡。突然床升起來并飛出窗外，床上人被嚇醒，迅速爬向床頭，床繼續(xù)上漂，飛到教堂上面的尖頂上，上面剛好有個氣象風(fēng)標(biāo)，床碰到風(fēng)標(biāo)，把人拋了出去。觀眾爆發(fā)了一陣大笑，而片中人則掛在風(fēng)標(biāo)上搖擺不定，大叫大鬧。最后畫面沒有停頓，直接切換到臥室，片中人躺在床上安然無恙，原來是一場惡夢。

“華生，沒有什么好看的了，曼哈頓還有很多有趣的東西，我們?nèi)e處看看。”福爾摩斯抱怨道，周圍都是沙啞的喝彩聲。

屏幕再次轉(zhuǎn)換，這次演示的是市區(qū)的某十字路口，非常普通。有軌電車、四輪馬車和其他運輸工具穿梭往來，但都是靠右行走，街上的行人穿著普通，隨意漫步；一個報童手持報紙站在倆個廣告牌之間的路燈下面兜售報紙。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生動的場面是在太陽光下面拍攝地，路燈沒有開，而且路燈是用電流而不是煤氣，燈柱上的路牌顯示這是百老匯西58街。背景遠(yuǎn)處的塔樓上有一個大鐘盤，顯示為10：17。這個展示真實場面的影片，雖不是喜劇也不是悲劇，卻讓觀眾更加震撼。

“福爾摩斯，你說的對，差不多了，我們還是去帝國劇院看女明星?！蔽业驼Z道。

在我說話的時候，屏幕繼續(xù)播放無聲的場景。畫面中走進(jìn)了一個男子，個子高高的，30歲上下；腳穿西班牙精致皮鞋，左臂掛著一把傘，身穿針條狀花紋的套裝，這是30年前流行的款式，顯得比較突出，這個人兩頰掛著長須而下顎部卻刮的精光，這是多年以前非常流行的鄧德雷長連鬢髯。突然我的手腕傳來一陣劇痛，只見福爾摩斯手指緊緊掐住我的手腕，看上去他在發(fā)呆。

“華生，這個人是菲利莫爾！”福爾摩斯大叫，引得周圍的人都看著我們，后面有人叫保持安靜。

我盯著畫面里的人，非常興奮。但仔細(xì)一看，影片里面的人只有30歲上下，詹姆士#8226;菲利莫爾失蹤31年了，不太可能是他。為了不打擾其他人，我湊近福爾摩斯低聲道：“你可能搞錯了，如果菲利莫爾還活著的話，該有60歲啦?！?/p>

“絕對錯不了，華生，他就是菲利莫爾！”福爾摩斯站起來指著屏幕?！熬褪撬@么多年他一點都沒有老。”

全場的觀眾再次扭頭看著我們，很多人操著美國口音大喊不要吵，他們也不知道我們在說什么。

好像屏幕里的人也聽見了福爾摩斯的喊聲，他面對我們徑直地走來，眼睛掙得大大的，張嘴大笑，當(dāng)然沒有笑出聲。福爾摩斯再次跳了起來，后面有觀眾怒吼：“前面的人坐下來?！?/p>

屏幕里面的人徑直朝福爾摩斯走近，慢慢走到屏幕的最前端，接著橫向瞥了一眼，然后橫穿西58街，走上路緣石，很雅致的抬起他的腳跨上人行道，還用傘尖指向福爾摩斯，這時我也跳了起來。

接下來的圖像一直記錄著街道兩邊的來來往往，菲利莫左手持傘，指著觀眾，特別指向福爾摩斯，右手抬到額頭上，來了個搞笑的敬禮。演到這里，菲利莫爾突然消失了。

我猜想在他的身下有一個活門，因為我親眼看見他在屏幕里突然消失，我是這樣推斷的。街道上的行人和車輛依然有條不紊地流動，沒有人關(guān)注其中有人消失了。

“快走！華生?！备柲λ箾_入過道，奔向最近的出口。多年來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這種方式，我毫不猶豫地跟著他就跑。

“菲利莫爾就在曼哈頓，華生，影片是今天拍攝的?！备柲λ惯呑哌呎f，“我已通知大陸保險公司明天上午去舊金山，我們必須守約。現(xiàn)在只有16個小時的時間了，我們必須把菲利莫爾找出來，我想了他31年，絕不能放棄。華生，快，時間不等人?！?/p>

我們急速來到大街，攔下一輛馬車，告訴車夫去百老匯58街，車夫揚鞭跑馬，我們正式開始了追尋菲利莫爾的游戲。

馬車在擁塞的交通中行進(jìn)著，我忍不住對福爾摩斯說：“我總覺得希望渺茫，你怎么知道影片是今天拍攝的？上面又沒有顯示?！?/p>

“明顯的很，你沒有注意那報童嗎？他身后的廣告牌上潦草地寫著幾行字，那是今天的《紐約先驅(qū)報》刊登的幾則新聞標(biāo)題?！?/p>

我恍然大悟，但我還沉浸在那個人在屏幕里消失時的情景。“但是你怎么就肯定這個人是菲利莫爾？這里是曼哈頓，或許是某個美國人剛好和菲利莫爾長得相像?！?/p>

福爾摩斯搖搖頭，他掏出一個記事本，邊看邊說：“就憑這個，屏幕里的人是個英國人?！?/p>

“怎么說？”

“沒有人能隱瞞他的傳統(tǒng)，華生。我可以識別美國人和英國人不同的系鞋帶方法，除非他是美國人但請了英國仆人，否則他系鞋帶的方式就是英國人。還有，在他消失前，你注意到了那個敬禮嗎？”

福爾摩斯抬起右肘，指尖上緣平坦地觸及眉毛，掌心朝外，拇指向下，他解釋這是英國式的敬禮；接著他再次抬起右臂，手指接觸眉毛，但這次他的手指和地面平行，拇指指向身后，他說這是美國式的敬禮。

“華生，你參加過阿富汗戰(zhàn)爭，對敬禮非常內(nèi)行。1875年我調(diào)查菲利莫爾的時候，得知他沒有軍隊服役的記錄，也就是說，可能是他年幼時和小孩玩游戲，模仿士兵敬禮學(xué)來的。片中人敬禮的方式顯然是英式風(fēng)格。”

福爾摩斯在筆記本上畫著什么東西。“還有一點，華生，不知你注意沒有，穿過街道時，他看了什么？”

“我注意到他橫穿馬路時，兩邊看了看，象是確認(rèn)有沒有車輛行駛，以便安全穿過街道。”

“非常正確。他是查看了交通狀況，但他首先看的是右邊，這是英國人的方式，因為英國是靠左行駛，貼近身前駛來的車輛是從右手方向；相反，美國是靠右行駛，首先應(yīng)該看左手方向。這些都是長期形成的習(xí)慣，下意識的動作。這就說明片中人習(xí)慣了英式交通，是最近才到美國的?！?/p>

我呆滯了一會兒，接著又很郁悶地說道：“福爾摩斯，我們看見他突然消失在空氣里面了。”

“這是魔幻術(shù)，現(xiàn)在有人利用影片機做隱身的幻術(shù)，或許他也知道這一套。”

“我還是不明白?！?/p>

“你是不是感覺那個片中人一直在盯著我們？其實這就是幻覺，事實不是這樣的?？从捌瑫r，我們看見的東西都是攝影鏡頭看見的東西，演員并沒有看我們，也不是向我們敬禮，而是在看鏡頭，向鏡頭敬禮。我們是借鏡頭才看見他的?！?/p>

“但是我們確實看見他一晃就不見了，— 幻覺？”

“華生，影片機不光記錄空間，也記錄時間。我想他敬禮的原因在于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右臂，然后他從左邊消失?！?/p>

“但是他的左臂掛了一把傘?！蔽铱隙ǖ卣f道。

“不錯。但你發(fā)現(xiàn)沒有，在他消失前，他用傘柄指向我們，當(dāng)然實際上是指向鏡頭?！?/p>

“然后立即就消失了，對嗎？福爾摩斯。”

“不，他是把時間卡住了。他用傘尖伸進(jìn)影片機的轉(zhuǎn)動齒輪中，卡住機器不能轉(zhuǎn)動，然后抽傘走人。攝影師則需要4分鐘來重新啟動機器，再次開機時，畫面還是連續(xù)的，但畫面中就沒有他的人影了?！?/p>

“你怎么知道—？”

“你發(fā)現(xiàn)在他消失的一剎那，圖像傾斜了一下嗎？還有晃動?！?/p>

“沒有，我只看見他站在那里，突然又沒有了?！?/p>

“他消失前，身后塔樓上的鐘盤顯示10：17，消失后的畫面上，鐘盤跳到了10：21，報童的位置也移動了不少。更何況影片還有后期沖洗的過程?！?/p>

我們到達(dá)西58街，付款下車。我從未到過這里，但是可以認(rèn)出這個地方，建筑物、路燈下的報童、還有那塔樓上的大擺鐘。不同的是這里的景象都上了色彩，不像影片里面都是灰色的。

“看來那個人是菲利莫爾的可能性很小，福爾摩斯。”我提醒他說。

福爾摩斯收緊下巴答道：“不，他就是現(xiàn)實的菲利莫爾，和我看過的照片一模一樣，我一直記憶猶新。他還是老樣子，留頰旁長髯，穿同樣的套裝，針條花紋，這套服裝正是他失蹤時穿的一套。”

“一套衣服可以穿31年嗎？”

“但是，又有誰失蹤31年，卻一點都沒變？”福爾摩斯接嘴說，“這個人就是我們的獵物?！?/p>

今天很熱，但我突然感覺渾身有些發(fā)冷。“福爾摩斯，有沒有可能菲利莫爾能穿越時空隧道？我記得他的房子里有個圓形旋渦，是不是1875年他被吸入，然后送到了1906年的曼哈頓？那就能解釋為什么他的年齡沒漲，衣服沒舊了。”

福爾摩斯用手指輕輕地叩拍鼻子，象是在猜謎游戲中給我信心?！叭A生，不要有那個荒謬的想法。”

我們站在一棟用玄武石建成的大廈門前，百老匯1789號，黃銅牌子上寫著：赫斯特出版集團(tuán)。福爾摩斯找到當(dāng)時攝影機擺放的準(zhǔn)確位置，然后大聲說道：“華生，如果我們想得到獎金，就從這個地方開始。”

我來不及猜測他為什么這樣說，但我下意識地配合他，“是呀，現(xiàn)在正是需要錢的時候。”

福爾摩斯拿出一把卷尺，開始測量路緣石和人行道之間的準(zhǔn)確距離，嘴里嘀咕著大額獎金的事，他似乎沒有察覺旁邊的報童，后者一直在精心觀察福爾摩斯的一舉一動。后來報童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先生，找什么呢？”一付美國口音的童音。

“小伙子，走開！”福爾摩斯說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我正忙嗎？愛迪生影片公司雇傭我們調(diào)查一起惡意破壞財產(chǎn)的行為，……”

“我知道的，你在調(diào)查那個破壞攝影機的事，對嗎？”報童嘴里嚼著口香糖，說話含糊不清。

福爾摩斯看看量出來的尺度，同時說道：“愛迪生影片公司正在尋找那個故意毀壞攝影機的人，對知情者給予物質(zhì)獎勵。”

“多少錢？”報童插嘴問，“我問的是那個物質(zhì)獎勵?！?/p>

“我們不會付錢給那些沒用的傳言的，看上去你明顯不是目擊證人……”

“我是目擊證人！”報童十分自豪地說，“我看到了全部經(jīng)過?！闭f完，他就有聲有色地講解起來，不停地扮演各種角色：菲利莫爾、攝影師、甚至攝影機?！皵z影師在這兒，有個穿著古怪服裝的男子走過來，擺動他的傘，就像球場里面的鬧事球迷。嗯，不錯，我看見他把傘刺進(jìn)攝影機，就在這個位置，后來他拔出傘，大笑著走開了。傘沒有壞，但是攝影機被卡住了，發(fā)出‘啪，啪’的聲音，就像老奶奶打著床板叫我起床的聲音一樣。攝影師大聲罵人，但不得不停下機器，我看見他擺弄了幾分鐘，然后又開了機?！闭f到這里，小男孩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可以拿獎金了吧?！?/p>

“不行，除非你能告訴我肇事者的名字和地址?！备柲λ拱丫沓叻胚M(jìn)口袋，掏出筆記本，很明顯可以看見本子里面夾著一張10美元的紙幣?！叭绻隳芴峁┮恍┯袃r值的線索……”

“就是他，他們！”男孩指著筆記本里面的畫像大叫。福爾摩斯不停地翻看筆記本，其中都是一些原來探案時畫的嫌疑人頭像，但男孩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個類似菲利莫爾的畫像，這張畫像是剛剛坐馬車時福爾摩斯畫的。

“就是他們倆，沒錯！”男孩高興地再次叫道。

福爾摩斯一下子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一會兒他又恢復(fù)了冷靜，在小男孩伸手來拿錢的一剎那，他把筆記本收好，錢依然夾在其中。

“他們倆？”福爾摩斯問道。

“是的，老板，你聽我說，拿傘的人破壞了攝影機以后，走進(jìn)了這個出版公司的大廈，我還是在賣報紙。大約半個小時后，拿傘的人出來了，哈，這次他變成了兩個他。”

我和福爾摩斯交流了一下眼神，我忍不住插嘴道：“難道有兩個菲利莫爾？”

“是呀，我看得清清楚楚。或許他們是雙胞胎，誰知道呢，但他們和本子里的畫像是一樣的?！闭f著，他指向福爾摩斯手里的筆記本，“一樣的服裝，帽子；同樣的胡子、什么都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一個拿傘另一個不拿?！闭f話時，男孩的手伸向了那張半露出的美元，福爾摩斯趕緊收緊筆記本。

“后來他們?nèi)チ四睦锬?？小伙子。”福爾摩斯問道?/p>

報童的眼里閃爍著貪婪的光澤?！拔业木€索到底值多少錢？”

“10美元，但你不能糊弄我?！?/p>

“但是這里有兩個他，老板，你應(yīng)該付兩份獎金。”

福爾摩斯嘆了一口氣，遞給他兩張10美元的紙幣，小男孩迫不及待地接過去。

“我看見他們上了一輛馬車，出發(fā)的時候，那個拿傘的人說：‘麥迪遜廣場?！?/p>

5分鐘后，我和福爾摩斯攔住一輛馬車，急速趕往麥迪遜廣場。

“華生，現(xiàn)在事情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31年以前，詹姆士#8226;菲利莫爾神奇地吸入旋渦，從此無影無蹤，今天上午他又離奇地出現(xiàn)了，而且還變成了雙胞胎?！?/p>

“你就那么相信這個報童？他可能是為了獎金而欺騙我們的。”我不無憂慮地說道。

“我不這么認(rèn)為，華生?！备柲λ鼓贸龉P記本，翻到菲利莫爾的畫像?！皥笸菑墓P記本眾多畫像中一眼辨出菲利莫爾的，說明確有其人。再說他提到此人變成雙胞胎的時候，神色正常?！?/p>

我們先是往南，后又轉(zhuǎn)向東，到達(dá)麥迪遜大道和東27號街的交叉路口，這里有一個綠色的正方形公用場地，我猜應(yīng)該是麥迪遜廣場，果真馬夫叫我們下車。

剛一下車，福爾摩斯就叫住我；“華生，你看！”

我順著他的方向一看，發(fā)現(xiàn)公園的遠(yuǎn)端站著一對雙胞胎，同樣的針條花紋、同樣款式的服裝、同樣的掛面胡子，他們都是菲利莫爾。

福爾摩斯迅即大步如飛地奔過去，由于我身上帶著阿富汗戰(zhàn)爭時的舊傷，我只能在后面尾隨他。

“我有這個榮幸與兩位詹姆士#8226;菲利莫爾先生談?wù)剢?？”福爾摩斯先聲發(fā)問。

雙胞胎齊聲大笑，其中一人操英國口音答道：“你得到了這個榮幸，先生?！?/p>

另一個則用美國口音說道：“歡迎！”

等我走近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倆個菲利莫爾并不是長得完全一樣，其中年輕的，英國口音的人，30歲上下，就是我們在影片里看見的；另外一個老的，美國口音的人，60歲上下，比同伴要矮3英寸，壯實一點。美國老人的眼睛是淡藍(lán)色的，方型臉；而英國年輕人的眼睛里有虹膜，淡紅色，尖下巴，長臉。他們之間看上去相似主要是因為穿著同樣的衣服，臉上留著同樣的古怪胡子，同樣的栗黃色頭發(fā)。

福爾摩斯提到過鞋帶系法的不同，我仔細(xì)觀察了一下，確實不同。老人的鞋帶從鞋孔中作十字形互相交叉穿出，而年輕人的鞋帶則直接在鞋面上交叉，正是英國流行的樣式。

年輕人開口對同伴說：“是時候放棄這些假胡子了，好不好？”說完，他扯掉臉上的胡子，臉上明顯有快干膠的痕跡。老人開口大笑：“是呀，這些東西帶在臉上真熱。”說完他也扯掉了臉頰上的胡子，但鼻下胡還在，兩人恢復(fù)原形。在陽光的照耀下，我看見美國老人的衣領(lǐng)上有栗黃色的污點，看來他的頭發(fā)本來是白色的，為了配合同伴，他染成了栗黃色。

盡管在外表上略有差異，但還是能看出兩個版本的菲利莫爾存在著相同的內(nèi)在特性，有些神似，五官上的氣色顯露出精明強干，言行舉止上他們可以稱得上是雙胞胎。

在廣場的西南角有一塊空地，擺放了一些長條凳，供游人歇息。福爾摩斯建議我們?nèi)ツ抢镒劇?/p>

我們四人坐下后，福爾摩斯面對假雙胞胎直奔主題?！拔沂切蹇?8226;福爾摩斯，他是我的助手華生醫(yī)生，你們應(yīng)該聽說過我們的名字。請告知你們的真實姓名，為什么要制造這出惡作劇。”

老人朝我們鞠了一躬?！笆菚r候公布真相了，已經(jīng)沒有什么威脅了。我叫阿布羅斯#8226;比爾斯，赫斯特出版集團(tuán)駐華盛頓記者，你可能讀過我的專欄《史鑒》?！?/p>

“對不起，沒有?！备柲λ罐D(zhuǎn)向年輕人，“先生你呢？”

尖下巴的年輕人微笑著答道：“我叫阿萊斯特#8226;克羅利。”

“阿布羅斯、阿萊斯特，兩個不常見的名字，但是第一個字相同，請告訴我兩者有什么聯(lián)系？”

兩個始作俑者相互瞧了一眼。老人微笑著看著同伴說，“太好笑了，總要找人分享這個笑話?！?/p>

年輕人面對著福爾摩斯，略帶羞澀地解釋說：“我的本名是小愛德華#8226;克羅利?！?/p>

“隨你父親的名字命名？！”我不經(jīng)意地插嘴說，卻看見年輕人射來一股厭恨的眼神。

“是跟著我母親的丈夫起名，”他糾正我的用詞，“我出生的時候，我母親，艾米麗#8226;克羅利居住在英國沃里克郡利明頓市克拉倫登廣場30號，我的生日是1875年10月12日。”

福爾摩斯的表情很嚴(yán)肅地接嘴說：“詹姆士#8226;菲利莫爾是1875年8月25日失蹤的，也就是說他失蹤后不久你就出生了。請繼續(xù)…”

阿布羅斯老人插嘴說：“至于我嗎？1842年生于美國俄亥俄州，來到這個世上是一件不幸的事。我的前面有9個兄弟姐妹，我父親惡作劇地把我們的名字都用‘阿’開頭，分別是：阿比蓋爾、阿米莉婭、阿安、阿狄森、阿里烏斯、阿古斯都、阿米達(dá)、阿德魯、阿爾伯特以及我—阿布羅斯#8226;比爾斯?！?/p>

“那么這些和失蹤的菲利莫爾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福爾摩斯問道。

“聽我繼續(xù)說。我30歲的時候，我和我的妻子，從沒有愛過的妻子，移居英格蘭，為湯姆#8226;胡德主編的雜志《趣》和《燈報》寫東西，起先我們住在倫敦，1874年我們搬到沃里克郡…”

“是不是沃里克郡利明頓市南廣場20號？”福爾摩斯打斷了他的講話，“1875年我在利明頓溫泉區(qū)調(diào)查期間，對那里的地形做過一番研究?？死瓊惖菑V場和南廣場相距不到1英里，之間便是塔維斯街，菲利莫爾的失蹤表演就發(fā)生在這里。我說的對嗎？”

阿布羅斯老人悲傷地點點頭?！皩τ诳肆_利女士，也就是這個年輕人的母親，我有說不出的味道，她和我一樣，陷入沒有愛情的婚姻，…就在1875年春天，我們走到了一起…”

我開始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難怪阿布羅斯老人和年輕人阿萊斯特長得相像，原來有血緣關(guān)系。

“塔維斯街的房子就是你們幽會的場所，阿布羅斯#8226;比爾斯先生？”福爾摩斯有點不耐煩的問道。

阿布羅斯老人點點頭?！澳欠孔邮菑姆课葜薪槟抢镒鈦淼模矣玫氖钦材肥?8226;菲利莫爾的假名字?！蓖Ａ艘粫核又f，“她的丈夫是一個固守道德觀念的人物，他認(rèn)為一切娛樂都是邪惡的東西，他不去餐館、劇院、演唱會…甚至禁止他的妻子逛商場。我的妻子也是如此，極端保守。于是，菲利莫爾先生和克羅利女士，我這樣稱呼你聽得懂嗎？經(jīng)常出入各種娛樂場所，過著愉快的生活，后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p>

說到這里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又說：“1875年5月，我的妻子去了美國加利福尼亞，帶走了我們的兩個孩子。我的主顧湯姆胡德也去世了。8月底，克羅利女士的預(yù)產(chǎn)期臨近，她又不想離開她的丈夫，于是我不得不明智地逃往美國。”

我忍不住插嘴問道：“那個神奇失蹤到底是怎么回事？還有那奇怪的旋渦？”

阿布羅斯老人仰頭大笑?！拔乙恢焙芎闷?，太空中是不是有個洞—九天玄洞，能夠把人整個的吞下去，如果有，我就從這個洞中消失，徹底擺脫自己。為了徹底清除菲利莫爾，我想到了這個永遠(yuǎn)消失的辦法?！?/p>

福爾摩斯在長凳上蠕動著變化姿勢，開口說道：“我終于明白了這個纏繞我30年的謎底了，現(xiàn)在想來疑點頗多。當(dāng)時沃里克郡一直是晴天，沒有下雨的跡象，菲利莫爾回去拿傘本就有點古怪，當(dāng)然英國人有隨身攜帶雨傘的習(xí)慣，這一點勉強說的過去。但是屋子里怎么會有泥濘的腳印呢？也怪我當(dāng)時經(jīng)驗不足，他進(jìn)出房子的路線上根本沒有濕泥的來源，排水溝的泥和旋渦邊的泥壓根就不匹配，其實那些腳印和旋渦是早已布好的，只不過用道具覆蓋而已。”

阿布羅斯老人點頭示意這些說法是正確的。“我的布局非常精妙，是不是？逐漸消失的腳印、燒焦的旋渦、無頭的傘柄、甚至還有兩個信譽良好的證人無形中助我成功。”

“但你還是消失在空氣中了…”我不由地說道。

“哈哈！其實很簡單，當(dāng)兩個銀行職員走出去以后，我迅速布置好了現(xiàn)場，把有關(guān)道具處理好，等我從房子里走出來跟著職員去銀行時，房子里面已經(jīng)設(shè)置好了，我假裝回屋里拿傘，一進(jìn)屋，我就迅速披上修鞋匠的罩衣，扯掉臉上的胡子，一邊喊救命，一邊從后門溜走，因為我的穿著和胡子是保持了很長時間，大家都把我的形象銘記在腦海之中，而且修鞋匠經(jīng)常走村入戶，人們早已見怪不怪，沒有人看得出我變成了修鞋匠，何況當(dāng)時的時間非常短，后門也沒有人過往。”

這時，年輕人阿萊斯特在旁邊補充道：“布局成功的關(guān)鍵是菲利莫爾呼叫救命，兩個證人，包括后來的調(diào)查人員都先入為主地認(rèn)為菲利莫爾是被動離開的，思維的起點就被誤導(dǎo)了，一直朝外力來襲這個方向去追查，走入死胡同，沒想到是‘受害者’自己布局，沒有去反向思維。”

福爾摩斯起身，很莊嚴(yán)地對著菲利莫爾（阿布羅斯#8226;比爾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坐了回去?！拔页姓J(rèn)你成功的迷惑了我，請繼續(xù)你的故事，失蹤這么多年以后，你為什么又重新回到人間呢？”

聽到這樣的話，阿布羅斯咯咯地笑起來?！拔译x開英國不久，艾米麗#8226;克羅利女士生下了她唯一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此后我們一直保持秘密聯(lián)系，我了解她和孩子的境況。1897年，她的丈夫去世了，我們的交往就自由了，在信里，我暗示我家的名字都是以‘阿’字開頭。”

兒子阿萊斯特接嘴說：“所以我的名字從小愛德華#8226;克羅利改成了阿萊斯特#8226;克羅利?！?/p>

阿布羅斯繼續(xù)他的故事。“后來我們一直保持聯(lián)系，由于我是記者，不停地奔波在美國各地，沒有時間去歐洲探望他們。我的妻子去年4月去世了，兩個孩子也不在世了，其中一個是自殺。我感覺孤獨寂寞，幾個月前阿萊斯特來信說要來美國看我，于是我們今天就相會了?！?/p>

“但是你們?yōu)槭裁从忠b扮成原來的菲利莫爾的樣子？”福爾摩斯不解地問道。

“這僅僅是為了找回幽默，”兒子接嘴說，充滿柔情地把手放在父親的肩膀上，“我有著幽默的天份，母親的丈夫絲毫沒有幽默感，但真正的父親阿布羅斯最喜歡搞精弄怪，可能是遺傳了他的這一特性。我知道父親的騙局，也看過他的照片，所以來紐約時，我就裝扮成詹姆士#8226;菲利莫爾，讓父親感到驚奇，也為了搞笑?！?/p>

阿布羅斯接著他兒子的話說：“我們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事先沒有商量，在見面時我們卻同時裝扮成菲利莫爾的樣子。當(dāng)阿萊斯特走進(jìn)我辦公室的時候，同事都被我們的相似驚呆了?！?/p>

“我能想象當(dāng)時的歡鬧情景?！备柲λ拐f道，毫無笑容，他招呼我起身離開，去廣場的南邊出租馬車停放處，回頭朝兩個曾經(jīng)的菲利莫爾脫帽致敬，告別。

“華生，我們還有時間去看女明星表演?！备柲λ拐f道，接著又變成深沉的音調(diào)，“我想讓菲利莫爾的表演成為絕唱，今后我們在舊金山調(diào)查的時候，可以把詹姆士#8226;菲利莫爾的名字安排進(jìn)遇難者名單中，讓他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注釋：① “永無鄉(xiāng)”：是英國作家詹姆斯#8226;巴里（J.M.Barrle）的小說《彼得#8226;潘》（Peter Pan）里的主人公彼得#8226;潘，長住的一個遠(yuǎn)離英國本土的海島，類似于中國陶淵明寫的“世外桃源”。1940年上海新月書店出版的梁實秋的譯本中，將neverland譯作永無鄉(xiāng)，后來三聯(lián)書店的新譯本也沿用了這個譯法。

【譯者簡介】劉長煌，江西省萬年縣公安局民警、聯(lián)合國駐利比里亞共和國特派團(tuán)、駐東帝汶民主共和國特派團(tuán)維和民事警察，獲聯(lián)合國頒發(fā)的世界通用英語語言維和資格證書， 4次聯(lián)合國和平勛章獲得者。現(xiàn)正在東帝汶執(zhí)行維和任務(wù)。2010年5月12日獲得東帝汶民主共和國總統(tǒng)勛章。

1994年至今，在全國各地發(fā)表翻譯小說10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