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名:泠歌
性別:女
在寫作這條長路上,曾經多次嘗試言情小說,最終發現實在無能,雷得自己外焦里嫩。此后,沉浸推理的世界里無法自拔,啟蒙物乃是《黑貓警長》
其他:此人過于呆板無趣,可介紹價值為0。
深夜23:00
時駿不耐煩地看了眼手表對嘴邊有些發熱的電話說道:“你已經啰嗦了一個多小時,早點睡吧。我?我出去吃點東西,今晚要給客戶寫報告書,填飽肚子準備熬夜。不要抱怨了,正因為你是我妹妹才有特權嘮叨我一個小時。好了,下次再聊吧。”
和妹妹之間的往來總是以這樣匆忙的方式結束,不是時駿不在乎唯一的妹妹,而是對他來說,有血緣關系的女人完全不會跟你講道理。
走出家門,深冬的冷風迎面襲來,吹醒了昏昏沉沉的腦子。時駿看了眼自己的二手車,還是選擇了步行前往常去的那家快餐店。
家與快餐店之間需要步行二十分鐘,時駿似乎很喜歡一個人在路邊慢走的感覺,腦子里天馬行空地想著很多不著邊際的事情,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刻鐘。
無人的小巷子里,暗黃色的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纖長,有一半隱沒在旁邊的綠化帶草坪上,只要穿過這條綠化帶再過了馬路,便可以到達他的目的地了。想著那熱騰騰的鹵肉飯,胃里更覺得空虛,腳下的步子也快了一些。
無視綠化帶警告“不可踩踏”的牌子,時駿打算抄近路過去。在冬季也會有生長得非常茂盛的矮樹叢枝葉刮到手背,被刺痛的感覺讓時駿皺眉。就在他想著為什么沒有戴手套出來的時候,忽聽到身后的右側方傳來兩種腳步聲。
第一個雜亂急促,第二個也同樣如此,只是聽起來,第二個腳步聲明顯更快一點。時駿下意識地回了頭看,沒用三五秒鐘便看到一個穿著米色大衣的女人叫喊著:“救命啊,救命啊!”朝著他跑來,后面緊追上來一個帶著口罩帽子的男人,左手勒住女人的脖子,右手中的一把刀狠狠地刺進了女人的身體里。
時駿反應足夠快,在男人刺中第二刀的時候他已經飛奔出綠化帶,并且撥通了報警電話:“鶴鄉街五福路向北第二條小巷發生命案,被害人生死不明,身穿米色大衣,黑色高跟鞋。兇手是男性,身高175公分左右,偏瘦,右手持刀。帶著黑色帽子,身穿黑色棉夾克黑色褲子。”嘴里不停地說著,眼睛死死地盯著案發現場。只見兇手彎下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時駿推測兇手正在翻找死者的手提包,加快腳步飛奔過去。就在這時,兇手直接抬起頭發現了他,視線碰撞,下一秒兇手轉身拔腿就跑。時駿氣惱地爆了句粗口:“媽的,他發現我了,我在追擊兇手,朝蓮花街以南的三叉街道跑。”
不再回答警務人員的任何提問,時駿被兇手發現后緊追著他跑過被刺的女人身旁,蹲下身子摸了摸被害人脖子上的脈搏,僅用這一瞬間的判斷,他便知道被害人已經死了。起步追捕兇手的時候,他看到死者的手提包還沒有被打開拉鏈,帶著黑色手套的手有一根手指不自然地向前伸直。
時駿沒有大聲叫喊的習性,即便是警告前面拼命逃跑的兇手其結果也是只能讓他跑得更快。所以,時駿更喜歡消無聲息地接近他,就好像看著瀕臨死亡的動物在垂死掙扎一般。
跑過蓮花街的街口,時駿發現犯人好像在數秒鐘內失去了方向感,抬起頭看了看馬路對面。這時,他身體內的力量蓄勢待發,伸出手臂張開五指,對準犯人的衣領抓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兇手背對著時駿仰著頭,在時駿的指尖僅差一點就碰到的時候,兇手猛地調轉方向,跑進了左側的胡同里。時駿反應迅速,身體向左側躍起卻失去了最佳的抓捕時機。右腳墊上一步,利用慣性的沖擊調整身體的爆發力,在黑暗如幕布般的胡同里,宛如一只出籠的豹子。
凌晨02:30
警察局刑警隊會議室里,時駿不耐煩地看著坐在面前的警察,又一次問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兇手跑到蓮花街的時候被從西面過來的一輛貨車撞死,在那之前,我是在鶴鄉街五福路朝北第二條小巷發現了作案現場。接著呢,我追著兇手跑到蓮花街,在那條街上追著兇手來來回回地穿胡同,最后那小子跑出胡同穿過蓮花街馬路的時候被車撞死。”
四十多歲的老刑警王正海面無表情地看著時駿:“我們也不是今天才認識,以你的速度會追不上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伙子?你蒙誰呢?”
“聽著,老王,兇手非常熟悉那一帶的地形,他跑的是我根本不熟悉的小胡同。現在想想幾個小胡同好像是這樣的。”說著,手指沾了杯子里的水,在桌面上畫下了∽。
老王翻了翻白眼,手中的筆敲打著桌面:“我不管他跑了什么路線,我在意的是為什么你這個飛毛腿沒抓住他?”
時駿急了,站起身把外衣和毛衣都掀開,指著自己的褲子說:“我把腰帶都解下來用上了,你還想我怎么樣?我沒有特異功能,不可能知道兇手會被撞死。”
突然,會議室的門打開,外面站著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子,他被時駿此時的行為弄得一愣,隨即垂下眼睛嘴角微翹,明顯是在偷笑的樣子。
時駿鬧了個大紅臉,瞪了一眼王正海整理好衣服。
“這位是我們剛上任的隊長,霍剛。霍隊,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私家偵探,時駿,也是今晚搶劫殺人案的目擊者。”
霍剛斂去笑意,正色道:“很抱歉耽誤你這么久的時間,要不要我安排車送你回去?”
回去?疑惑的神色一閃即過,他婉言謝絕了霍剛的好意,在口供上簽了字,獨自離開了警察局。
凌晨04:00
離開警察局的時駿并沒有回家,而是返回了案發現場。現場附近仍有幾個警察在忙碌著,時駿琢磨了一下,改變目標轉向了蓮花街——兇手被撞死的地方。
事實證明,蓮花街道也有些交警在勘察現場,時駿不是警察,他自然不能靠近。正打算轉身回家的時候,迎面看到了剛剛在警察局見過的霍剛。
霍剛穿了一件深藍色的棉衣,略有些白皙的臉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看上去不像警察倒像個溫文儒雅的學者。他的表情總是似笑非笑,鏡片后面的一雙眼睛稍稍有些淡漠,給人以親切卻又不敢輕易靠近的違和感。
此時,霍剛走到時駿的面前,似話家常地說:“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我可是沒想到你已經回來了。”
二人相視,同時笑了出來。霍剛拿出香煙給了時駿一根,并親自幫他點上。灰白色的煙繚繞在他們的臉上,一樣的目光,一致的視線。時駿吸了幾口煙,問道:“蘇格蘭場怎么樣?”
“還算不錯。你呢,怎么還做起私家偵探了?”
“閑著無聊而已。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回來有半年了。兩個月前大陽搞了一次同學聚會,聽我說見過你一次就大海撈針似地找你。”
“找我干什么?”
“警校畢業以后你就走了,聯系方式也沒有。要不是我在三年前偶然遇到你,都不知道你是死是活。”
吸進嘴里的煙嗆了嗓子,時駿咳嗽了幾聲,不滿地瞪了霍剛一眼:“你少咒我。”
看著昔日的老同學,當年警校里的頭魁狀元,霍剛感傷地嘆息:“你從前就是個隨性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憑著自己的愛好,你這種人進了警察隊伍絕對是害群之馬。”
時駿啞然失笑:“所以我早早自動消失,免得被你們壓榨。”
“很不幸,這一次我有機會壓榨你了。我知道你在懷疑一些問題,說說吧,你對這起搶劫殺人案怎么看?”
說到案子,時駿也不再跟霍剛打趣,說道:“我追著兇手到蓮花街口的時候,他好像失去了方向。”
“然后呢?”
“當時,兇手在蓮花街以北向南跑了三四條胡同,最后還是繞回了蓮花街大道。過程中,有一個我看不到的小胡同入口,還有一個我看不見的醉漢,這兩個因素導致我沒有及時抓到兇手。但是兇手對這些都了如指掌,是不是很矛盾?”
“是啊。既然兇手剛跑到蓮花街口的時候失去了方向感,就表明他不熟悉這一帶,但是他能利用這里隱蔽的胡同路線繞昏你,想來是對這里充分了解才對。”
“還有一點。我發現女性死者的時候,她和兇手已經相差三米左右的距離,在那之前我卻沒有聽見呼救聲。就算再傻的人也懂得叫幾聲‘救命’吧?為什么死者快被追上時才開始喊叫?最后一點,那輛貨車絲毫沒有剎車的跡象,看上去……”
“那司機酒后駕駛。至于被撞死的兇手,已經查明是這一帶的小混混,家庭住址也在附近。”霍剛很隨意地說了幾句,轉而瞥了一眼時駿,光是從外表來看仍舊無法揣摩出這個舊日好友的心思。如果他仍舊是那個對謎團瘋狂如吸血鬼的家伙,就一定會追查到底。想到這里,霍剛問道:“你打算插手嗎?”
“至少現在不想。我快餓死了,找個地方吃點東西然后回家睡覺。”說著,時駿扔給霍剛一個小卡片,揚長而去。
卡片只是非常普通的名片,不花俏也不繁瑣,上面寫了時駿的名字和電話,簡單明了。霍剛搖頭苦笑的時候,謹慎地將名片收在口袋里。
上午10:00
在家里睡大頭覺的時駿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看著不請自來的霍剛,時駿發起了牢騷:“大哥,你就不能過了十二點再來?”
“走吧,我請你吃飯。”
百般不情愿地跟著霍剛離開家門,二人找了一家還算安靜的小飯館用餐。簡簡單單幾個菜,一瓶啤酒,對兩個男人來說已經足夠。
席間,霍剛說起很多警校時的往事,時駿不排斥也不深究,輕描淡寫地帶過對方暗示中的探尋,閉口不談當初為什么連畢業考試都沒參加就消失的原因。霍剛也是個聰明人,一番試探下來見他應對圓滑,頗有些氣餒,無奈地感嘆:“你變了很多。”
“這都十年了,當然會變。”
過去就是過去了,霍剛索性放棄對他的研究,話鋒一轉,說道:“死者的身份查清了。昊天集團人事部部長馮鑫鑫,也是董事長馮振的女兒。”
“昊天集團?那不是距離案發現場很近嗎?”
“是啊。”說著,霍剛為時駿倒了一杯酒,有意無意地瞄了一眼時駿的表情,繼續說道,“案發當晚22:00整,馮鑫鑫去集團辦公室找董事會成員之一的苗春燕商量集團裁員的事,她們一直談到23:10馮鑫鑫才離開。我們的調查結果表明,馮鑫鑫停在集團樓門前的私家車被刺破了車胎,她只有步行走到鶴鄉路的岔道口才能叫到計程車,但是很不幸,她遇到了搶劫犯。”
聽罷霍剛的一番話,時駿冷笑著放下空酒杯,轉過頭看著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貌似自言自語地說:“一個搶劫犯只殺人不搶錢,我倒是第一次遇見。”
“我就知道你搜過兇手的尸體了,你小子還真是無孔不入。”
“別說得這么難聽,遇上這事我本能反應快了點。但事實是馮鑫鑫的手包被留在殺人案發現場,兇手身上卻只有三十塊錢。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搶劫案。”
“你過于武斷了。當時兇手在行兇的時候被你發現,他怎么還會有膽子去搶被害人的手包?匆忙之下,肯定是要先逃命。”
“匆忙?當時他直接抬起頭看著我,眼神充滿了暴戾但是絕對沒有失去理智,否則也不會在十字路口上按照原計劃逃跑。再者說,有哪個搶劫犯會在家門口作案?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喂,好吧好吧,不要用那種眼神瞪我,我昨天晚上找了些線索,知道那倒霉蛋的基本情況了。”
霍剛被氣樂了,摘掉眼鏡隨手扔在餐桌上,笑道:“不錯,經過我們調查,兇手王衛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最近一段時間經濟方面也很干凈。所以,你不能斷定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吃窩邊草的兔子。而且,破案需要真憑實據,不能憑空猜想,如果你沒有證據,就不能說兇手有什么‘原計劃’。”
時駿那痞子味的笑臉突然在霍剛眼前放大,這家伙看上去惡趣味十足地說:“哥們,我知道你想拖我下水,不過你要想清楚,現在我是私家偵探,你堂堂刑警隊長這么做合適嗎?”
“我只是想看看當年和我一起掃蕩警校的家伙現在還有多少斤兩?時駿,幫個忙吧。”
“什么意思?”
“這案子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以搶劫殺人結案,我剛剛上任就弄個冤假錯案可不好,隊里那些人我用著還不順手,既然碰到你了,不用會遭天譴。”
“你這人還是那么精于算計。好吧,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幫你這一回。結了案子你要請大餐。”說話的時候伸出手與霍剛擊掌為盟,兩個昔日的同學再度聯手出擊,這對他們來說比案子本身的更有價值。
想必霍剛早有準備,拿出案子的線索資料扔給了時駿,并說道:“我調查了一下死者所在的昊天集團,發現里面問題不少。你先看最后一張。”
時駿接過遞給他的文件袋,仔細看起來。
死者馮鑫鑫為昊天集團人事部部長,也是老董事長馮振的小女兒,家庭成員還有一個自國外留學回來的哥哥,名叫馮遠卓,現為集團副董事長。從一年前開始昊天集團董事會開始動蕩不安,手中持有小股的股東被排擠出局,股份大都落在了馮鑫鑫和老股東蕭正義的手里。原本馮鑫鑫手中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半年前馮振將自己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送給了馮鑫鑫。現在,除了馮振以外,只有蕭正義手中的股份多于馮鑫鑫。
股東之一的苗春燕是三年前加入昊天集團的新股東,為人嚴謹刻薄,與馮鑫鑫水火不容。兩個月來馮鑫鑫計劃裁掉一部分工作人員,其中就有苗春燕多年的老友,為此馮與苗沖突不斷。董事會里,馮遠卓對妹妹一直避而遠之,除去必須碰頭的事務以外,均由馮遠卓的得力助手,也是昊天集團董事之一的張軍代為出面。
案發時間,馮遠卓、蕭正義有完美的人證,而苗春燕在集團辦公室逗留至凌晨一點才走,有一樓保衛人員作證。
“你打算從什么地方著手?”霍剛問道。
“你呢?”
“我會從這個蕭正義開始調查,我懷疑他和馮鑫鑫聯合收購其他股東手里的股份。這樣一來,肯定會有人對他們懷恨在心。”
“尸檢報告出來沒有?”
“當然。”
“死者右手上有沒有兇手的指紋?”
“在手套上,位置很奇妙。”
時駿一笑,道:“是在手背上對不對?而且死者的手包上沒有兇手的指紋。”
“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懷疑這案子。說吧,你想從哪里下手調查?”
時駿聳聳肩:“我要去見肇事司機。”
霍剛爽快地答應下來,隨后結了飯錢,起身要離開時,突然對時駿問:“當年你離開警校是不是因為羅小雅?”
“噗——”一口酒噴了出去,時駿詫異地看著老同學奸計得逞的笑臉,平白地把牙齒磨短了幾寸。
下午1:00
時駿見到了肇事司機劉喜宏,此人的外表實在沒什么可觀賞性,時駿看了看他的眼神,便低下頭擺弄帶來的紙和筆,問道:“我看過你的口供了,你們運輸公司最近承包了工程隊的建筑材料運輸任務,你每天晚上都會在22:00從公司出發給工地送第二天要用的材料。老劉,為什么昨天晚上你在23:30分還沒到工地?”
劉喜宏有點發蒙,因為前幾個警察問的問題和時駿的完全不一樣,他該怎么回答?
“想到什么說什么,傻看著我有屁用。”時駿不耐煩地損了一句。
“小哥,你是不是警察啊?”
“別跟我繞彎子,回答問題。”
“好好好,我說。我喜歡每天都喝上一口兒,在公司附近有一家小酒館,我天天去,雷打不動。昨天晚上我是在九點多去的,沒喝多一會就跟幾個小兔崽子罵起來了,旁邊有一個喝酒的人過來勸架,還幫我把那群小子趕跑了,我挺感激人家,就和他并了桌。我們倆聊得還挺好,不知不覺就超過了送貨時間。等我上車的時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幾點,喝了酒車開得快了點,沒想到就把人撞死了 。”
“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沒說全名,讓我叫他老韓。”
“等一我會安排人做模擬畫像,你最好說得仔細一點。”
“行。”
時駿本打算這就離開的,突然想到了什么,問劉喜宏:“你每天送貨都是同一路線嗎?”
“是啊。”
時駿哼笑一聲:“差不多天天都超速吧?”
“沒有沒有,那條路上有監視系統,我可不敢。”
把手中的筆丟給他,時駿揚揚下顎:“把路線圖畫出來。”
“哎呦,警察小哥,我哪會畫畫啊。”
“怎么畫都行,無所謂。”
劉喜宏撓撓頭拿起筆琢磨了好半天才下手,畫畫抹抹用了十幾分鐘總算是完成了。他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將畫遞給了時駿。
“不錯,比我好多了,我連兒童簡筆畫都不會,你這畫得真實挺清楚的。我問問啊,這條線和這個方塊是什么?還有這兩條線,是斑馬線嗎?”
“你一樣沒看明白還說我畫得清楚?”劉喜宏哭笑不得,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忘記了自己背負一條人命的沉重感。指著其實非常糟糕的畫說:“這條線是蓮花街以南的懷遠路,這方塊是十字路口,過了這個十字路口不就是蓮花街了嘛。懷遠里前面這個可不是斑馬線,是那個老火車道口。”
火車道口?時駿突然想起,就在王衛被撞死的蓮花街往南便是懷遠路,再繼續往南走,就會遇到火車道口。冥冥中好似抓到了某個細節,卻又不夠清晰,只好暫時作罷,將劉喜宏的畫收好,結束這一次談話。
下午6:00
時駿沿著肇事司機所畫的路線反復地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案發現場以北的小岔道上。
小岔道是個斜坡,往下走不用三分鐘便就是案發現場了。時駿站在路燈下抬頭看著,這一看就是二十多分鐘,如果不是霍剛來了電話,還不知道他會看到什么時候。
霍剛告訴時駿已經安排人去做模擬畫像的工作了,隨后又問他跟司機談得如何。
“不怎么樣。你那邊有什么收獲嗎?”
“當然有。肇事司機所屬的運輸公司只是個分公司,隸屬于正義進出口公司。”
“正義?別說這是蕭正義自己弄的公司。”
“回答正確。”
“哈!真有意思了。還有嗎?”
“當然。半年前馮振分給馮鑫鑫百分之十的股份,從那之后,昊天集團的股票被惡意收購,不過馮鑫鑫家底厚硬是力挽狂瀾挽救回來了。據調查,對方是馮遠卓的死黨,也就是昊天集團董事之一的張軍。”
“不,一個小小的董事不敢輕易觸動馮鑫鑫這個公主,這個人很有可能只是一個棋子。”
“看法相同。我懷疑真正的后臺老板是馮遠卓,死者的哥哥。只不過,我手里沒證據,這些都是你我的猜想而已。”
“行了,我心里有數。”
“等等。你在干什么?”
“問這么多干嘛,你是我老婆啊?”
“時駿!”
“好吧,不開玩笑了。半個小時后你開車到蓮花街路口等我。”言罷,時駿直接掛斷了霍剛的電話。
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時駿深深吸了一口涼氣,轉身走進一家快餐店去祭他的五臟廟。
霍剛開著車一直在問時駿到底要去哪里,對方只是一味地笑不肯給出明確答復。車子兜兜轉轉地繞了幾條街終于在市郊一片高級住宅區門前停了下來。此時,霍剛滿臉的哭笑不得,他問:“你腦子抽筋了?”
“很正常。”
“我都還沒打算見這個人,你急什么?”
“我沒急啊,突然想見就來了。別廢話了,進去吧。”
“等等!”霍剛一把抓住了要打開車門的時駿,提醒道,“不是你說想見就能見的,我們進去怎么說?”
時駿眨眨眼睛:“警察辦案,要不我叫你來干什么?”
無處訴冤的霍剛拿這個老同學沒辦法,苦笑著跟他一同下車。這個時駿還跟當年一樣,不按照常理出牌。
按響了門鈴,霍剛整理一下衣著,準備來個冠冕堂皇的拜訪。豈知當家政婦把門打開之后,身邊的時駿突然大聲喊:“馮老,你女兒的死有問題,咱們談談怎么樣?”
“時駿!”霍剛嚇出了一身汗,拉著時駿就要落跑。
這時候,從里面走出來一位六十有余的老者,他的臉上充滿了怒氣,一雙眼睛死盯著時駿,叱問:“你是什么人?”
“私家偵探,時駿。這是我同學,你們見過吧。”
“見過,刑警隊的霍隊長。”
不等霍剛做出反應,時駿突然趴在了地上。右手向前屈伸四指并攏食指突出來,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巴,把馮振和家政婦嚇了一跳。
霍剛捂著臉實在丟不起這人,想走又走不得,尷尬地站在門口。
時駿偽裝出這種死亡的假象出來,對于馮振來說確實對癥下藥。他看著時駿,問:“你想表達什么?”
“老爺子,看我的右手。”時駿動了動右手食指,“你女兒死亡的時候就是這樣,我親眼目睹決不會有錯。問題是,為什么馮鑫鑫的手指會伸出來?我所能給你的可能性只有一個。”
“什么?”
“她想要留下死亡信息,寫下是誰殺了她。”
馮振一愣,隨即追問道:“不是那個王衛嗎?”
“啊?怎么可能。如果是那家伙馮鑫鑫大可不必留下任何信息,可是,她的手的確是要寫字,只是很可惜,在沒寫之前就死亡了。”
老人深深呼吸的時候發出顫抖的聲音,告訴時駿不要在家門口趴著,有什么話進屋里說。看著馮振給他們留了門,霍剛上前給了時駿一腳。
走進了馮家,霍剛一眼便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馮遠卓,心中暗道糟糕。偷著瞄了眼時駿,這小子竟然可以無視嫌疑人馮遠卓的存在,大大方方地跟著馮振走過去坐在沙發上。霍剛頗為無語,不過,他倒想看看,闊別十年的時駿能把這案子玩轉到什么程度。
眾人各自落座,馮振沒去看兒子,只是簡單地做了介紹。
時駿嬉皮笑臉地和馮遠卓握手,趁機仔細打量他。一百八十公分的個子,身材消瘦。看氣質和霍剛有幾分的相似,只是馮遠卓的那雙眼睛如暗夜的海一般深邃,明顯與他的年齡不符。目光向下看去,發現在馮遠卓衣服口袋里露出半張照片,正想仔細看看,對方很自然動了身子把照片塞進了口袋。八成是觀察過于用心,時駿握著馮遠卓的手不放,霍剛偷著踢了一腳,心說:別丟人了。
“小馮先生年輕有為,一表人才。”時駿這恭維話說得太假,他自己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馮振打斷了時駿的話頭,直接問道:“你就是目睹我女兒被殺的那個人?”
“對。我想霍隊長已經跟您談過當時的情況了,我也不重復浪費時間。我今天來拜訪董事長是想請您幫個忙。”
“幫忙?剛才你在門口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看著馮振略有些陰霾的臉色,時駿笑道:“案發當晚你女兒的車胎被扎,在路上遇到了犯人。我追著那小子跑到蓮花街親眼看到他被撞死,這樣一來,被害人和兇手全部死亡,不用警方費事就可以結案了。”
“時先生,你到底想說什么?”馮振問道。
斂去笑意,時駿正色道:“我懷疑這是一起蓄謀已久精心策劃的謀殺案。你女兒是被害人,而那個王衛不過是個殺人工具。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仍舊逍遙法外。”
霍剛真想開口阻止時駿的冒失,但他發現馮振的臉色如常,好像對時駿的瘋話絲毫不驚訝。而馮遠卓拿著茶杯喝了一口,眼睛飛快地掃了時駿,臉上一片沉靜。這一老一少心理素質極好,時駿這一番刺激都未能讓他們動搖,想必其中有文章。
馮振抬起手,示意走過來要倒茶的家政婦退下。隨后,才對時駿說:“你有什么證據嗎?”
“有證據我就不來找您了。”
“你說我女兒知道是誰殺了她?”
“百分之六十。”
“你沒有證據僅憑猜測就要翻案,至少該給我一個特別的理由。”
“這還用‘特別’的理由嗎?白發人送黑發人,至少要知道女兒死亡的真相。”
一聲悲哀的嘆息在客廳里似回蕩了很久,馮振起了身:“時先生,跟我到書房來。遠卓,你好好招待一下霍隊長。”
趁著這獨處的機會,霍剛開始試探馮遠卓,他說道:“馮先生在公司里似乎與令妹并不親近。”
“親近家人未必要在公司里。”
“我聽說馮先生一直在國外留學,什么時候回來的呢?”
“四年前。”
“高中時期就出國到四年前才回來,馮先生一定很想家吧?”
“習慣就好。”
“昊天集團最近一年局勢動蕩,你是副董事長,有什么看法嗎?”
“商場如戰場,沒有常勝將軍,我能做的僅是盡力而為。”
“那令妹呢?”
“她很用心。”
“據說你的得利下屬張軍與令妹關系緊張,你也很難做吧?”
“工作期間有爭執很正常。”
“據我所知,集團董事會內部有不少人對令妹頗有微詞,不知道是真是假。”
馮遠卓笑了,放下手中的茶杯,隨便地說:“你們的工作不就是辨別真偽嗎?”
離開了馮家,霍剛追問時駿馮振都跟他談過什么,時駿笑而不答,這一路上險些把霍剛憋死。到了警察局門口有人把已經做好的模擬畫像交給霍剛,他轉手給了時駿,二人就此在大門口分開。
深夜22:40
時駿先找到了劉喜宏常去的那家酒館,拿出模擬畫像來給老板看。老板點頭說見過這人,昨晚還勸架來著,后來跟老劉在一起喝酒,到了23:20分才離開。
“你把時間記得這么準確?”時駿問道。
“當然。23:20有我一直在追午夜劇場,昨晚是大結局,我一直看著時間。”
“這個老韓你以前見過嗎?”
“沒有。這人好像是第一次來。”
“老劉走了以后,這個姓韓的哪去了?”
“當時我沒在意,光顧著在吧臺里看連續劇了。”
時駿深思了一下,又問道:“你想想,姓韓的和老劉喝酒期間有沒有離開過座位?”
老板想了想,就說:“離開過四次。頭一次是外出打電話,第二次是到吧臺要酒杯,后來兩次是跑去廁所吐了。”
“吐了?因為喝多了?”
“是啊。你說這人,不能喝就別喝啊,那老劉是什么酒量?兩瓶白酒對他來說就是漱口水,我們這了解他的沒人敢跟他拼酒,也就是那不是底細的人傻乎乎地往死里喝。”
帶著興奮的心情,時駿離開了酒館。隨后,坐在車里一直等著,到了深夜23:20的時候他一腳踩了油門。
時速、路線都與案發當晚劉喜宏保持一致,當他的車駛過第三個街口向案發現場而去的途中被火車道截住了。根據劉喜宏所開的那輛貨車性能來說,當晚的速度已經是最快了,也許他和自己一樣被火車道攔截。
從小酒館到火車道用正常時速計算的話需要15分鐘,劉喜宏從酒館出發的時間是23:20,超速的車輛僅用了5分鐘左右的時間。也許時間上還有什么沒有留意到的問題。暫時放下心中的疑問,時駿下了車。再往前,就是懷遠路以北最后一段街道,出口只有接連蓮花路的拐彎口,而王衛正是被撞死在懷遠路和蓮花街相連的這個拐彎口上。但不管怎么做,劉喜宏和王衛都很難在安排好的情況下相撞。那么,這是巧合還是精心的蓄謀?
呈半圓形的兩條街道、半路上的火車道口、王衛那失去方向感的猶豫,之后他貌似慌不擇路地逃跑……
想了很久,把跑遠的思路扯了回來。時駿發現這里并沒有鐵路人員看守。四下張望了一會,發現在不遠處有一個售貨亭,便走了過去。
一位老大爺在售貨亭里對著一盤殘局自斟自飲,時駿買了一包煙指著棋盤說:“死局啊。”
“呦,小兄弟,你也懂這個?”
“馬馬虎虎。”
大爺見他一副懶散的摸樣準是閑著沒事出來瞎溜達的,索性拉著他一起下棋。時駿還非常懂事地買了一瓶酒和一包花生,一邊下棋一邊跟大爺攀談起來。
不知不覺,下完了兩局。時駿給大爺倒上一杯酒,問道:“大爺,前面那火車道晚上這么安靜啊?”
“是啊,白天只有上午10點下午1點才過兩趟火車,晚上只在11點多鐘有一趟。”
“11點多?知道確切時間嗎?”
“知道,我在這都10多年了,當然知道。晚上在23:25分過一趟火車。”
“每天都是這樣?”
“嘿嘿,十幾年了,雷打不動。將軍!”
“咦?您老這馬什么時候跳過來的?”
“哈哈,小子,你還嫩著呢。”
站在馬路邊上,時駿察覺到真相已經不遠。但是,還有幾點問題沒有查清,需要找的人也沒有下落。正在他琢磨要不要動用自己的關系網時,霍剛送來了及時雨。
“找到畫像上的人了。名叫‘吳志春’,一年半前剛剛刑滿釋放,我正在去他家的路上,你去不去?”
沉思了一下:“不去了。你給我安排一個人,我想去城市交通管理局辦點事。”
“好吧,不過我提醒你,現在時間很晚了,對方未必會接待你們。”
“到了再說。”
霍剛安排老王陪著時駿去管理局,老王嘀嘀咕咕地說不知道自己的隊長竟然和時駿是同學,時駿也沒怎么特意解釋,二人很快就趕到了目的地。
慶幸的是,管理局的值班負責人愿意幫助他們,時駿便說:“我在五福路岔道口上發現有道路監視系統,能不能給我看看昨晚在23點左右的監視錄像?”
“可以。”
負責人帶著他們走進一個房間,由一名工作人員調出那一段錄像。時駿坐在椅子上看著屏幕,很快就出現了岔路口的情況。
當時間到了23:15分的時候,死者馮鑫鑫入畫了,緊跟著,兇手王衛迎面而去。因為馮鑫鑫是背對著攝像頭,時駿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對面的王衛在說話。
老王撓撓頭:“這人說什么呢?”
時駿挺起身來,臉部靠著屏幕很近,突然說道:“哥們最近手頭有點緊,大姐,借點錢花花吧!停!”他突然喊了停,工作人員立刻按下暫停鍵。
老王詫異地看著時駿,他怎么會知道兇手在說什么?
“我學過唇語。”言罷,時駿對工作人員說,“能不能把這個女人放大一點?”
依照時駿的要求,工作人員將馮鑫鑫的畫面放大,并一幀一幀地慢放。這時候,時駿發現馮鑫鑫在挎肩的提包里拿出什么遞到王衛的面前。
“好了,恢復正常播放吧。”
畫面回到了剛才的時間,時駿一句一句讀出王衛的話:“這點怎比么夠,至少要你手里的百分之二十!你不是剛跟她見過面嘛,你他媽的敢打電話我捅死你。”
這段錄像反復看了很多次,最后,時駿拿出口袋里的小筆記本寫下一段經過。
王:哥們最近手頭有點緊,大姐,借點錢花花吧。
馮:就這些了。(給錢)
王:這點怎么夠,至少要你手里的百分之二十。
馮:誰讓你干這事的?
王:你不是剛跟她見過面嘛。
馮在背包里找電話。
王:你他媽的敢打電話我捅死你。
馮沒有把威脅當回事,怒氣沖沖地在包里摸著電話并快步走開,王緊追其后,馮害怕了,手腳慌亂中沒有摸到電話,跑起來的時候大聲呼叫,隨后與我相遇。
老王翹腳伸脖想要看看筆記本上的內容,不等他看清什么,霍剛的電話打了過來。老王只是嗯嗯了幾聲,就對時駿說:“嫌疑人被殺,霍隊長問你要不要過去看看現場。”說罷,老王觀察著時駿的表情變化,這人好像一點不吃驚也不著急。
時駿合上筆記本伸伸懶腰,爆出一句:“還是死了啊。走吧,去看看也好。”
這么叫“還是死了?”老王一肚子牢騷說不出口,只好白了時駿一眼。
死者名叫“吳志春”現年36歲,獨身。死亡時間據初步判斷已有24到30小時。死亡原因是由尖端物體刺入肺部造成的機械性窒息死亡。
現場很亂,乍看上去像是入室搶劫,俯臥的尸體在房間靠北面的位置上,尸體的旁邊還有一張很大的金發美女海報。在尸體的正前方靠著墻有一張桌子,桌子邊緣部位留下了血跡。很可能是吳志春被刺中的時候無意間碰到了桌子邊上,桌子上面的墻壁上有很大一個長方形醒目的白色,好像是貼著那張大海報的位置。時駿看了看海報,發現上面也有一個血手印和折痕。
這時,霍剛走到時駿身邊,看了看他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便給了他一副手套,說:“一共中了四刀,致命的那一刀也是第一刀,位于尸體前面肺部的位置。背后三刀可能是兇手在死者失去反抗能力后補刺的。”說到這里,霍剛嘆了口氣,“線索又斷了。”
時駿笑笑,雙手仍舊插在口袋里繞著尸體來回走了幾圈,便離開了現場。霍剛緊跟著他出去,站在門前,問道:“難得見你不檢查尸體。”
“死因明確,我還檢查什么?”
“是心里有底了吧?”
“別想套我的話,我也是一頭霧水。我在交通管理局查到點東西,你看看吧。”
險些沒接住時駿扔過來的筆記本,霍剛急問他:“你干什么去?”
“去查案。”
上午10:00
在昊天集團會議室里,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老董事長和他身邊的年輕人。作為董事長的馮振,已經很少來參加董事會議了,這一次突然出現讓大家覺得奇怪,更何況他身邊還帶著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
馮振咳了幾聲,示意大家安靜下來。隨后,說道:“我安排遠卓去外地談項目,最近幾天不在公司。現在局勢緊張,有勞大家多費心了。今天我來是想告訴各位,我名下所有的股份全部轉讓給這位時駿先生,從今天起他就是昊天集團的董事長。稍后,我會把轉讓文件給大家過目。以后有什么事,你們可以直接找時駿談。”
突然間,會議室里亂了套,股東們紛紛質問馮振為什么會做這樣荒謬的安排,他們每個人拒不接受新的董事長,甚至有人揚言會退出昊天集團。而馮振不做過多解釋,讓大家隨便。
一直保持沉默的時駿觀察著叫喊最厲害的苗春燕,她好像氣得失去了理智,連番追問不果竟開始摔摔打打起來,眼神一轉看到了時駿,狠狠地白了一眼。
不顧眾人的反對,馮振匆匆離開了會議室。這樣一來,時駿變成了眾人的攻擊目標,董事之一的張軍,冷笑幾聲:“從沒在商圈里聽過時先生的大名,不知道以前在什么地方就職?”
“我在家待業好幾年了。”
眾人皆驚。
“你到底是誰?怎么會得到老董事長的股份轉讓?”
“說實話,我也不愿意接受這些股份,不管怎么想我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至于老董事長為什么會把股份給我,這說起來話就長了。不過呢,我沒打算要這些股份。“
這時候,張軍已經撥通了馮遠卓的電話,還沒說明情況就聽到了時駿的驚人之語,趕忙捂著電話,問道:“你什么意思?”
“很簡單。我無法回絕老董事長的好意,只好接受他的饋贈。這些股份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我愿意怎么處理都可以,所以,一周內我會把所有的股份重新轉讓出去。至于給誰,我需要仔細想想,各位,一周內請大家24小時開機,等我的聯絡。如果你們錯過我的聯絡或者是沒有出席我召開的董事會,我會看做為棄權。”說罷,時駿毫不猶豫地起身便走,無視了身后的怒氣和質問聲。
冬日的午后稍稍有些暖和了,霍剛買了兩瓶水給了時駿一瓶,開口問道:“那天晚上你跟馮振到底說了什么?怎么突然間你成了昊天集團最大的股東?”
“先不說這個,你們打算怎么處理苗春燕?如果根據那段監視錄像來看,她十有八九就是真兇了。”
頗為不滿地白了一眼時駿,霍剛反駁道:“你我心里都很清楚,苗春燕不可能是真兇。首先,就算王衛笨到家了,也不可能向被害人透露誰是指使者。再來,兇手在死者手背上留下指紋卻沒有動死者的錢包,這就表示當時兇手是有可能拿著死者的手要寫下什么字,這擺明了是嫁禍。”
“那你覺得誰是嫁禍人呢?蕭正義?”
“現在不好說,那老狐貍裝病入院,打發一個律師接待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也不好跟他撕破臉皮。而案子到目前為止,我們無法確定真兇只有一個,關于這一點你怎么看?”
懶散的偵探聳聳肩不予置評。
霍剛一直很想知道時駿與馮振到底有什么秘密,而事實上,他更清楚時駿的性格,不到最后他是不會說的。那么,馮遠卓突然去外地公干是時駿的蓄謀,還是馮振的伎倆?這其中有著很大的區別,也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還有,時駿在吳志春的案發現場只看了幾眼,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發覺霍剛想得出神,時駿大力地拍拍他的肩頭,笑道:“明天晚上我告訴你誰是幕后指使者。在那之前,你要幫我做幾件事。”
“你又要玩什么?”
“你就說干不干吧!別忘了,我這可是在幫你破案。”
“好吧,你說都要我做什么?”
“霍隊長,請附耳過來。”
霍剛哭笑不得地靠近他,聽著他“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安排了一遍。霍剛抹了把臉,語重心長地說:“咱倆是老同學了,哥們說句實在話,時駿,你不做混蛋真是太可惜了。”
“多謝夸獎。”
下午17:00
時駿站在火車道口悠閑地抽著煙。不多時,便看到一輛火紅的跑車駛了過來。還沒到火車道口的時候,車胎突然爆了,車體打滑險些撞到路邊電線桿,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停下。
苗春燕氣呼呼地下了車,一腳踢在車胎上又回頭去看剛才的路段。路面上不知為何有很多厚實的玻璃碎片,想必就是這些碎片刺破了輪胎。
像苗春燕這樣的女人怎么會自己換車胎,她正要打電話回公司找人來幫忙,就看到一個高個子男人朝自己走來。待看清那人的容貌,不由得厭惡地皺起眉頭。
“這么巧啊。”時駿笑瞇瞇地打著招呼,瞄了眼地面上的碎片,夸獎霍剛辦事利落逼真。
“你怎么在這?”苗春燕不待見這個新股東,口氣充滿了敵意。
“我的車也報廢了,在這等計程車呢。你說說,誰這么沒有公德心,把這么多碎玻璃丟在馬路上,缺德啊。”
“哼,沒有公德心的人太多了,我面前不就有一個。”
時駿對苗春燕的暗罵不在乎,抬起手就攔住了一輛剛駛過來的計程車。他的目光看著苗春燕,好像是在請她上車。對方沒領他的情,一把推開他傲氣十足地霸占了后面的座位,并命令司機“開車”。
“不好意思,這車是這位先生叫的。”司機語氣和善,卻遭到苗春燕怒視。
時駿不管不顧地坐到了副駕駛席上,說道:“先送后面的小姐吧。”
“喂,你下去!”苗春燕的話音還沒落地,司機已經開了車。
途中,司機把車開到了蓮花街上,苗春燕不耐煩地問:“你怎么走這條路,這是在繞遠。”
“小姐,這個時間你說的那條道會塞車,我這么走是幫你們節省時間。”
“你現在超速了,也不怕被拍照罰款?”
“呵呵,是啊,慢點慢點。”
時駿瞄了一眼假扮成司機的老王,心說演技不錯。之后,隨口跟后面的苗春燕閑聊打發時間。只不過,不管時駿說什么苗春燕就是一言不發,被時駿嘮叨得不耐煩了就嗆他幾句,也是時駿那臉皮夠厚,愣是把刀槍箭雨擋了回去。苗春燕氣惱地說:“你這人都沒羞恥心嗎?”
“話可不能這么說。不能對女人發火是作為男人最基本的修養,你盡管罵,不用含沙射影。”
真是被他氣笑了,苗春燕把頭扭到一邊,不再跟他斗嘴。但是時駿那嘴可不會閑著,東拉西扯說了好半天,苗春燕偶爾搭上一句,口氣也不像剛才那么強硬了。
“你家住在城北的麗景小區,每天上下班都要經過火車道吧?”
“有時候會繞著市中心走。”
“剛才真危險,你車胎打滑那時候萬一有火車通過可就不得了了。”
“你在咒我嗎?”
“當然不是。對了,我聽說你們董事長的女兒被殺,你還是最后一個見過她的人,晚上不會做噩夢嗎?”
突然改變的話題讓苗春燕在一時間瞪起了眼睛,喝了一聲:“停車!”
時駿也跟著苗春燕下了車,站在她的面前攔住去路,還是那個笑嘻嘻的樣子:“生氣了?不過就是開句玩笑。”
“你聽好了,我跟馮鑫鑫不過就是同事關系。不錯,是有人在背地里謠傳她的死與我有關,但是我對她的死一無所知!”
笑彎了眉梢,時駿開玩笑似地說:“可如果那天晚上她沒有去集團找你,也不會遇到搶劫殺人犯。”
這句話激怒了苗春燕,她仰著頭上前一步,說出:“你的意思是我間接害死了她?”
站在她面前的時駿突然間冷下臉來,眼神犀利深邃,近乎于刻薄地說:“所以我才問你會不會做噩夢?”
苗春燕揚手給了時駿一個耳光,怒氣沖沖地走開。
晚上20:20
時駿的車停靠在麗景小區門口。車內,時駿聯絡了霍剛,問他:“你手里是不是有馮鑫鑫手機的通話記錄?”
“有。”
“看看,從案發當天下午13:00到22:00之間,有幾個股東跟她聯絡過。”
不多時,霍剛便說道:“下午17:53分苗春燕打過一次;18:00馮鑫鑫給蕭正義打過電話;最后是馮遠卓在21:40分打給馮鑫鑫。”
“知道苗春燕當晚為什么在集團加班嗎?”
“這個調查得很清楚,在下午15:30左右她發現丟失了一份計劃書,加班重做一份,有她的秘書可以作證。”
“把秘書的聯系方式告訴我。”
無奈之下,霍剛把聯絡方式給了時駿,來不及問他什么便被掛斷了電話。
見到苗春燕的秘書,時駿開口問道:“那份丟失的計劃書被放在什么地方?”
“苗董的辦公室。”
“當天有誰去過她辦公室?”
“我,還有另外一個秘書,……還有副董事長和張軍,啊,對了,馮部長也去過。”
“馮鑫鑫?她是幾點去的?當時苗董在辦公室嗎?”
“我記得馮部長去的時候應該是下午兩點左右,最開始苗董不在,后來回來了。她們談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丟失計劃書的事有誰知道?”
“只有我和苗董知道。”
時駿晃了一下神,隨即向秘書道謝離開。但他并沒有回家而是睡在了車里,等著天明后第二尾魚兒上鉤。睡前他把車窗留出一條縫隙,免得在睡眠中去見了上帝。
早上8:00
冬季的早晨寒氣很重,被晨風吹醒,時駿打了個寒戰,關好車窗,發動汽車去找了個地方填飽肚子。
隨后,時駿開到昊天集團的門口,看著遠處那輛豪華進口車駛來停在面前,車上走下了一表人才的馮遠卓和張軍,他們一見到時駿都有些驚訝。只不過,馮遠卓遠比張軍沉穩得多,他很快恢復正常,面無表情地看著時駿:“這么早就來上班?”
“馮董來得也很早。不對啊,你不是去外地談生意了嗎,這么快就回來了?”
“難道我的行程也要時董來規定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奇怪,你們倆怎么這么早就在一起了?”
若不是有馮遠卓在,估計張軍定會早早發火。他的眼神透著露骨的鄙視:“別像個乞丐一樣坐在這里。”
時駿把他的攻擊完全不放在眼里,瞥了馮遠卓,笑道:“張董真是幽默,你們倆經常在一起嗎?”
“我們認識了十幾年,不算同事關系也是好友,在一起很奇怪嗎?”
“當然不。我只是覺得好奇,為什么你身邊的人都對馮鑫鑫不滿呢?”
這時,張軍再也按捺不住怒氣,一把抓過時駿的衣領,質問:“你什么意思?”
“奇怪了,怎么昊天集團的人對我都這個態度?昨天我還被苗春燕打了一巴掌。“
“你真該慶幸我的涵養比那女人的好。”
“看來,張董也很討厭苗春燕啊。這一點咱倆倒是一樣,有時間一起聊聊啊。”
馮遠卓的眼睛里閃過寒光,催促張軍先進去。隨后冷了臉,問:“你這么早就來了,想必是有目的的吧?”
“是有目的。告訴我,在馮鑫鑫案發當晚的21:40,你跟她通話時都說了什么?”
聞言,馮遠卓突然愣住了,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的眼睛筆直地看著時駿,說道:“告訴她經常回家陪陪我父親。”
時駿認真地觀察著馮遠卓的反應,又問:“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和誰在一起?”
“我和幾個朋友在酒吧喝酒,其中有你認識的張軍和我的秘書。”
時駿隨口說了句:“這樣啊。”便向馮遠卓告辭。
上午11:00
時駿回到王衛被撞死的案發現場反復地沿著街道行走。這期間,他的腦子里回想著追捕王衛的情形,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的腳步停下來,回頭看著這條蓮花街與懷遠路的那個拐彎處。
疾步走了過去,對一輛白色的面包車前前后后地打量著。過了好半天,走過來一位書店老板,問道:“先生,這車是您的嗎?”
“不,怎么了?”
“很麻煩啊。車就停在我書店的門口妨礙我的生意,這都兩三天了也沒人來開走。”
“兩三天?你第一次看見這車是什么時候?”
“前天早上。啊,就是出了車禍的第二天早上。你還不知道吧,那天晚上有人被撞死了,就在我書店的門口,這很晦氣啊。”
時駿沒有回應店長的牢騷,看著白色面包車發呆足足有五分鐘左右。在時駿沉靜的表象下是他腦海中飛快地思索和不停閃過的一些畫面,低著頭一邊沉思一邊朝著馬路對面走去,想要確認一下自己的推測是否正確。就是這時,突然駛來一輛黑色的車直奔他而來,在店長大喊小心的同時,時駿的身體本能地就地一滾,堪堪避開了致命部位。
捂著被撞痛的肩頭,時駿看著那輛遠去的黑車,臉上露出因痛而扭曲的笑容。
接到電話,霍剛心急火燎地趕到醫院,看到時駿安然無恙才松了口氣,問:“怎么回事?”
“我帥得天怒人怨。OK,不開玩笑了,看你那樣好像打算一槍斃了我。事實上,是我接近了真相,有人不想我活下去。”
“接近真相?見鬼,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就不要跟我談真相!”霍剛無力地坐在他的身邊,“就算你解開了王衛被撞死的謎團,我們也沒有證據指證兇手。”
“嗯,這個我知道,我壓根沒想在王衛的死上下功夫。兇手非常聰明,半點證據都沒留下。”
“別說你打算放棄了。”
“其實,證據這種東西我早就有了,現在我愁的是動機,作案動機。”
一聽說有了證據,霍剛雙眼冒光:“你先把兇手揪出來,查找作案動機的事我負責。”
“OK,一言為定,今晚我就能把真兇交給你。對了,先讓人去把那輛白色面包車檢查一遍,如果里面沒有幾個嫌疑人的指紋就扣下。”
“看你這樣子是不打算老實呆在醫院了?”
時駿點點頭,嚴肅地說:“快結案了,我們都沒有時間休息。”
下午14:00
時駿再次來到城市交通管理局,找到了負責人詢問有關蓮花路街道的情況,他說:“據我所知,在蓮花街有道路監視系統,為什么最近沒有了?”
“四天前壞了,現在我們的維修人員不夠,要再等三四天才能安裝新的。”
“那壞掉的系統被拆掉了嗎?”
“是的,已經拆掉了。”
“能不能麻煩您幫我找到那個維修人員?”
負責人答應了時駿的要求,很快找來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時駿省去一些客套話,直接問道:“在你拆除系統那天,有沒有人跟你搭話?”
維修人員想想,確定地說:“有一個。當時那人問我是維修還是拆除,還問了我新的系統什么時候才能安裝。我也沒多想,就告訴那人最快也要等一周的時間。”
聽罷維修人員的話,時駿從包里取出四張照片,依次放在維修人員面前,問道:“這些照片中有沒有那個人?”
維修人員指著其中一張照片,說:“這就是這個人。”
晚上22:00
火紅色的跑車在夜路上行駛著,苗春燕一邊開車一邊抱怨時駿怎么會突然要召開董事會,誰會在乎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外地的事情,這個時駿從打一開始就是個多余的人!若不是為了他手里的那些股份,鬼才會對他言聽計從。越想越生氣,腳下的油門踩得狠了,也不在乎會被監視系統拍下來。
當坐在昊天集團樓門口的時駿看到第一輛車駛過來的時候,嘴角微微上翹。接著,第二輛、第三輛,這幾個人在十五分鐘內相繼到達。掃了一眼各位臉上慍怒的表情,他起身來先道歉:“對不住了,這么晚了還讓大家跑一趟。”
苗春燕是最后一個到達的,口氣不善地說了幾句重話,并催促著時駿盡快把股份轉讓的問題說明。
“我先問大家一件事,你們知道‘吳志春’這個人嗎?”
眾人皆搖頭,時駿好像很納悶地也跟著搖頭。被大家催促了幾句,他只好說明:“先說好,那些股份我只能還給馮董事長,我之所以找大家來是要查清馮鑫鑫死亡一案。不要這么驚訝,我就是馮鑫鑫一案的的目擊者,也是私家偵探,現在協助警方辦案。”
在眾人惱火的時候,霍剛已經趕到。他對幾個人的質問不予任何回答,強調說:“案件結束以后,我會向大家做詳細的說明。現在,我們要解開馮鑫鑫案件的謎團,還請各位稍安勿躁。”
接力棒轉給時駿,他請幾個股東上了事先準備好的商務面包車,很快就在馮鑫鑫案發現場停下。
眾人下了車,跟著時駿走到案發現場以北的小岔道上。站定轉身,時駿不再是那個整日里嘻嘻哈哈的人,他嚴肅地說:“案發當晚,馮鑫鑫就是在這里遇到了兇手,這一點我們已經在有關部門取得了證據。我發現馮鑫鑫的時候是先聽見了她和兇手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才聽到了她的呼喊。我不想說這里面存在著微妙的差異,我要說得是,當時兇手暗示了馮鑫鑫是受到苗春燕的指使才來加害她。”
“這不可能!這是誣陷!”
“你等一會再喊,我還沒有說完。”時駿打住了苗春燕的反駁,看了看在場的眾人, “在馮鑫鑫尸體的右手手套上留有兇手的指紋,是在手背的位置上,而裝有大量現金的提包上卻沒有兇手的指紋,有人能看出里面的問題嗎?”
蕭正義點點頭:“是不是在搶手包的時候留下的?”
“如果是那樣,那兇手的手指指紋該是朝著馮鑫鑫手腕的方向或者是橫向的,但兇手的右手食指指紋與馮鑫鑫的右手食指重疊,大家可以試試看,有這么搶東西的嗎?”
苗春燕聽得有些糊涂,不管蕭正義愿不愿意,就抓過他的右手把自己的右手覆了上去,接著她緊緊地皺起眉頭:“這樣根本使不上力嘛。”
“那如果兇手是拿著馮鑫鑫的手準備寫字呢?這是不是更加合理?”
“寫字?”
“對,寫下你的名字。事實上,當兇手握住馮鑫鑫右手的時候我已經看到了,被我發現兇手自然來不及寫下字就匆忙逃跑。至于他為什么要寫下你的名字,是因為兇手下刀太狠,馮鑫鑫當場死亡而沒有來得及留下死亡信息。想想看,兇手特意暗示馮鑫鑫是受到苗春燕的指使,那么馮鑫鑫在臨死之前一定會不甘心地留下苗春燕的名字,這樣一來,嫁禍就算圓滿成功。”
這個解釋沒有人提出任何反駁意見,說他們贊同了時駿的分析倒不如說這些人都在等看好戲。一旁的霍剛觀察著每一個人的反應,哪怕是他們呼吸的節奏都沒有放過。而時駿——負責解開謎團的人便可以全神貫注地繼續說下去:“我從頭說起吧。真兇事先偷走了苗春燕的一份計劃書,并透露給苗春燕知道。那時候,苗馮二人正在為裁員的事爭執不下,白天工作時間不好大吵大嚷,晚上集團大樓沒人,正是較個長短的最佳時機。馮鑫鑫上鉤了,到集團去找苗春燕攤牌,而王衛就按照計劃刺破了馮鑫鑫的車胎。也許有人會問,沒有什么可以保證馮鑫鑫不會在其他時間離開集團,早幾分鐘恐怕就可以錯開王衛。而現實上,是真兇跟馮鑫鑫已經約好接下去的見面時間,所以馮鑫鑫必須在23:20分左右離開集團,但是等著她的是被刺破的車胎。你們都知道在昊天集團門口是很難叫到計程車的,必須走到前面岔路口才行,馮鑫鑫的路線完全在真兇的腦子里,也早早地讓王衛等著馮鑫鑫。”
苗春燕越聽越驚訝,可還是注意到了問題重點:“就算你說的這些是事實,可是你有什么證據嗎?”
并沒有回答苗春燕的問題,時駿的話題依舊放在后面的部分,他說:“現在可以明確有一個人買通兇手殺害馮鑫鑫,并要嫁禍給苗春燕。而事實上,這個人的嫁禍對象不止苗春燕一個。大家都知道,兇手跑到蓮花街的時候被貨車撞死,那輛車以及司機都是蕭正義進出口公司的。”
聞言,蕭正義哼了一聲,一肚子的火氣發不出去,只能催著時駿:“你快點說吧。”
“別急。兇手非常聰明,甚至想到一旦警方發現了買兇殺人的真相而展開調查后的犧牲品,那就是你,蕭董。但這一點卻是此地無銀,能夠計劃出這樣謀殺案的人是不可能使用自己公司的車來作案的,有哪個兇手會自爆其短?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就排除了蕭董的嫌疑。
“接著,我們來分析一下苗春燕。苗春燕當天下午因為一份丟失的計劃書而在辦公室加班至深夜,如果沒有她的這次加班,馮鑫鑫也不可能會去公司,更不可能被人殺害。也許有人會說,這些都是巧合,我提醒各位,在馮鑫鑫離開集團的時候她的車胎被扎,這恐怕就不是巧合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張軍問道:“就算你說這是一起買兇殺人案,但兇手卻是被貨車撞死了。難道說,那個貨車司機也被買通了?”
“不,貨車司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兇手利用了而已。光是用嘴說很難明白,大家跟我到另一個案發現場看看吧。”
前往蓮花街的路上,沒有人說話,大家都被一種忐忑不安的心情籠罩著。十幾分鐘后,時駿站在當時追趕王衛的街口,說:“當時,我追著兇手跑到這里,他好像突然失去了方向感抬起頭看著上方。大家試試看,你們抬起頭能看到什么?”
霍剛也跟著把頭抬起來,一眼就看到了對面最高那棟大樓頂部的時鐘。這時,苗春燕也說:“最顯眼的就是那個時鐘了。”
“對,兇手當時看的就是這個時鐘。然后,他突然拐到小胡同里,帶著我接連穿了三四個胡同才又跑回大道上。這是不是很奇怪?為什么不直接跑去另外的街道或者是橫穿馬路呢?為什么接二連三在小胡同里穿越卻有回到了原點?”
“你究竟想要說什么?”馮遠卓不耐煩地問道。
“當時的時間是晚上23:25,我們在胡同里跑了大約有三到五分鐘左右,等到兇手跑回來并穿越馬路的時候,剛好是23:30。”
眾人面面相覷,完全不理解。時駿無奈地笑笑,說:“看來,我要先把司機的問題說清楚了。那個撞死兇手的司機是個酒鬼,當晚在酒館里遇到一個熱心腸的人,他們喝了很多酒,在23:20司機才開車離開酒館。因為當時已經超過了送貨時間又喝了酒,他所開的貨車嚴重超速。但是有一點我要說明,不管他的車開得再怎么快,都會被23:25分的火車道攔截。我曾經做過很多次試驗,從小酒館到火車道至少需要十到十五分鐘,就算超速也不可能趕在23:25之前駛過火車道。火車通過的時間是兩分三十秒,自動護欄升起需要二十秒,汽車加速需要十秒。也就是說,司機在路上被阻攔了三分鐘的時間,也就是23:28分。接著,從火車道駛出途經懷遠里到達這里最快時間本應該是四到五分鐘,但由于司機超速,到達這里的時候剛好用了兩分鐘——23:30。”
突然,張軍打斷了時駿的分析,問道:“就算司機在23:30分到達這條街道,但怎么撞到兇手的呢?這條街道很長,如果當時兇手跑到前面街口再橫穿馬路,那貨車根本不可能撞到他。畢竟這里面有個時間差的問題。”
“嗯,你的這個問題很有趣。事實上,真兇也想到了,所以,他提早在連接本街道和懷遠路的路口上停放了一輛白色面包車。我想,真兇是告訴王衛,殺了馮鑫鑫后必須在23:30跑到這條街道的馬路對面,在那里有一輛白色面面包車等著他,這輛車只會在23:30分打開車門。所以,當王衛跑到這里的時候發現時間早了,才會引著我來來回回地穿胡同。王衛遵守著與雇主的約定,不管在什么位置上,最后都會朝著面包車跑去。面包車的位置緊靠懷遠路,司機通過火車道以后嚴重超速,再加上大型貨車的重量與慣性,拐過街角的時候根本無法避開跑過來的王衛,一人一車就這樣相撞。”
最先說出這種推測只限于理論的人是蕭正義,接著,苗春燕和張軍也都表示同樣的看法。時駿瞥了眼馮遠卓,見他仍舊穩定如初,心下了然。面對眾人說道:“光說不練那是假把式,來做個實驗吧。霍剛,讓你的人出來。”
很快,霍剛手下兩個刑警駕駛與劉喜宏同一品牌型號的貨車停至眾人面前,時駿讓二人下車,對幾位董事說:“你們可以先檢查一下車輛以及這兩位警官的情況,如果發現有通信器材科一并沒收。別客氣,盡情搜。”
蕭正義和張軍走上前去,把貨車里里外外搜了一遍,隨后又將兩位刑警搜了一遍。蕭正義點點頭:“他們身上很干凈,車內也沒問題。”
“好。現在是晚上23:00。先由一位刑警把貨車開到劉喜宏在案發當晚喝酒的那家酒館門前,準時在23:20分出發。而這位刑警,會沿著當時王衛的逃跑路線穿越幾條胡同。”
對這樣類似于異想天開的實驗竟然沒有人發對,他們用各種不同的眼神看著時駿。時間在等待中一點一點流失,時駿看著手表走到23:25的時候,讓那位模擬王衛的刑警行動起來。
有人眼盯著手表掐算時間,有人看著街道等著貨車闖過來的一幕,還有人站在一旁好似在打發時間。突然,苗春燕說一聲:“23:29了!”所有人都朝著馬路上看去,只有時駿穩穩地靠在電線桿上吸煙。
當苗春燕的話音剛落,那個模擬王衛的刑警突然從最近的一個胡同出來,反方向奔跑,跑到一半的時候開始橫穿馬路,眼看著就要到達畫有夜光標志的警車時,貨車好出現在路口。這位刑警動作靈敏,就地一滾避開了來勢兇猛的貨車。
馮遠卓把玩的手套無聲地落在地上,蕭正義已經掏出緊急救心丸含在舌下,苗春燕和張軍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這些都被時駿盡收眼底,他將煙蒂扔進垃圾桶走到眾人面前:“如果不是受過專業訓練,那位刑警是避不開過來的貨車的。這個實驗想來已經向大家證明了我的推測不止局限于理論。接下來,就是找出真兇的時候了。”
說到這里,時駿深吸了口氣,問道:“難道說,你都不想知道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你的嗎?”
“你在跟我說話?”馮遠卓笑問道。
“不,我是在問張軍。”
倏然,大家都將目光集中在張軍的身上,他怒視著時駿,反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就是買兇殺人的真兇。”
這樣一句沒有任何證據的決定性發言,頓時引來張軍的憤怒和反駁。時駿不急不躁地等著他吼叫完畢,口氣極為冷靜地說:“從案發當天到現在,我們每天睡眠沒有超過四個小時,我現在很想回家去睡覺。所以,我省略不必要的解釋,直接告訴大家,在王衛和馮鑫鑫的案子上我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證張軍。”
咳咳!霍剛站在一旁故意咳了兩聲,示意時駿不要說得太露骨了。但是對方很明顯忽略了他的暗示,看著張軍嗤之以鼻的態度,又說道:“剛才我提到過肇事司機曾經在酒館里跟一個陌生人喝酒聊天,起因是那個陌生人幫他趕走了幾個找茬的小子。我向酒館老板詢問情況的時候,發現這樣一件事。那個自稱老韓的陌生人在喝酒中途跑到廁所吐了兩次。大家可以分析一下,這人與劉喜宏第一次見面,而且那時候還是深夜,兩個原本陌生的人在一起喝酒,有必要喝到狂吐兩次還要繼續的程度嗎?當時我們只是懷疑這個人,就畫了一張模擬畫像,在大力搜查之下這個人很快就浮出了水面。真實姓名是‘吳志春’,不過很遺憾,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死了?”苗春燕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下意識地問道。
“是的,被刺了四刀。準確的死亡時間已經有了結果,死于王衛被車撞死的四個小時后。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推測,王衛被車撞死,張軍在等到這一消息后就趕往吳志春的家中將其殺害,早早地掐斷警方的偵破線索呢?”
“請等一等。”這是馮遠卓第一開口發問,他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沉穩了,走到時駿面前問道,“我想知道張軍是如何接觸到那個司機的?如果他不了解那個司機,也不可能利用這人的習慣來謀劃一切。”
“這個問題說起來有點復雜。最近一年董事會動蕩不安,不少小股東被排擠出去,股份大多都落在馮鑫鑫和蕭正義的手中。而張軍惡意收購馮鑫鑫手中的股份,盡管沒有成功,但你至少摸清了她和蕭正義的底細。騎虎難下,你讓張軍去調查了蕭正義的四人公司情況,就是在那時候張軍發現了每天都會酗酒的劉喜宏。”
“一派胡言。”張軍還沒有失去理智,只是狠狠地瞪著時駿而已。
“我會故意激怒苗春燕,也會試探馮遠卓,這些事情僅限于破案的過程中。此時此刻,我在還案子一個天下大白,還三名死者一個公道,別說一句胡言,就是半個虛假的字我也不會說!”時駿站在張軍面前,不怒自威。眾人看得皆不敢出聲。他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你的確很聰明,發現了劉喜宏的時候就開始醞釀殺人計劃,而且還為自己準備了兩只替罪羊。你謹慎地等著王衛被撞死的消息,隨后又立刻殺了唯一的活口吳志春,這樣一來,能夠指證你的人全部都死了。我不得不說,從一開始我根本沒有懷疑過你,直到我我發現那輛白色面包車的時候才想到,真正的罪犯為什么不怕被監視錄像拍下而在這里停放一輛車呢?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他知道這條街的監視系統暫時癱瘓,要一周后才會能恢復。我找到負責拆裝維修的人員,問他當天是否有人跟他搭話,他直接認出了你,張軍。”
聞言,張軍不屑地冷笑:“這就是你的證據?”
避而不答這個問題,時駿繼續說:“剛才我就說過了,在王衛和馮鑫鑫的案子上我沒有任何證據,但是,這不代表我沒有證據。”言罷,他轉向張軍一邊,笑問,“在集團門口我問過大家認不認識吳志春,你們都說不知道。張軍,現在你也這么說嗎?”
“當然。我怎么會與那種刑滿釋放的人有接觸?”
“怪了啊,我不記得說過他是刑滿釋放人員,你怎么知道的?”
張軍一時語塞,眼神飄忽不定,找不出什么完美的說辭。而事實上,時駿倒是很愿意看他這個緊張的樣子,只是一旁的霍剛沒時間陪時駿玩貓捉老鼠的游戲,偷偷給了時駿一拳,催他快點。
“好吧,既然不認識,那我們就暫定你們之間是陌生人。現在說說吳志春的死亡情況,使他喪命的一刀在肺部,是從正面刺進去的,在背上也被刺了三刀。根據現場情況分析,背后三刀是在死者趴伏到地上失去抵抗能力之后刺中的,也就是說,當時死者和兇手進行了很激烈的打斗,兇手在死者身后將其制住,握刀的手手心朝上,反手將刀刺入了死者的肺部。我要告訴大家,刺中肺部不足以讓死者立刻死亡,出于身體的本能反應死者緊緊扣住了兇手持刀的手。二人在扭扯的過程中撞到了桌子,兇手終于把刀拔出來,順勢在死者的背上狠刺了一刀。這時候,出于慣性,死者的手會撐著墻面,也因此扯下了掛在上面的一張海報。但是,那張好報太大了,沒有落在桌子上而是將二人的頭蓋住。來想象一下,當時兇手的左手用來限制死者的動作,右手持刀狠刺死者的背部,蓋在腦袋上遮擋視線的海報是不是很麻煩?那么,在不使用雙手的情況下,怎么做才能把海報丟下去?”
眾人相互看了看,馮遠卓的雙手還模仿了幾個動作:“用力甩頭恐怕不合適,畢竟是在殺人的關鍵時刻。不能使用雙手,那就只有用嘴了。”
時駿打了一個響指:“對,兇手只能用嘴。但是我很清楚,張先生是個謹慎仔細的人,不可能會留下唾液這種可以演出DNA的東西給我們,我推測當時他是抿著嘴唇夾住海報,所以我們在海報上沒有檢驗出任何唾液。”
聽到時駿分析至此,苗春燕早就刻意地遠離張軍,此時,她站在霍剛的身邊忍不住好奇心,問道:“既然沒有留下唾液和指紋,你還能有什么證據指證他?”
不錯,這的確是個關鍵問題。不止是苗春燕,在場所有人都等著他的回答。時駿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張軍:“我讓老董事長安排我進入董事會,就是要刺激一下真兇。你還真是沒讓我失望,在我試探過馮遠卓以后你就弄了一輛車想撞死我。可惜啊可惜,你機關算盡,卻不夠了解偵破手法。與指紋有相同意義的唇紋,也是在司法審判過程中證實犯罪、確認犯罪嫌疑人的重要證據。張軍,你在那張海報上清清楚楚地留下一個唇紋,跟我們回去核對一下吧。”
昏黃的路燈下,張軍的臉上早已失去了血色。當警車呼嘯離去的時候,天上落下了雪花,這個曾經發生過慘劇的街道被白雪漸漸覆蓋,像以往的冬季一樣,安靜而又冷清。只是在白雪之下,那已經變成黑色的血跡怕是需要很久的時間才能消失。
一周后
一大早霍剛就敲響了時駿的家門,對方睡眼惺忪地看著他:“大哥,你就不能十二點以后再來?”
“結案了,你不想知道張軍的作案動機嗎?”
時駿撇撇嘴,閃身讓霍剛進屋。連杯水都沒給人家,便急著知道真相。只是時駿沒有想到,在戰場一般的商場中,張軍才是第一個受害者。當初馮遠卓不愿看父親把集團交給完全不懂經營的妹妹,而曾經策劃過暗中收購股份謀權篡位。這個計劃不等馮遠卓決定實施,張軍已經性急地開始第一步——惡意收購。但是,他很快就被馮鑫鑫打垮,還賠得傾家蕩產,如果不是馮遠卓在最后幫了他一把,他恐怕只有跳樓這一條路可走。在馮遠卓的幫助下,張軍勉強撐了過來,打算找機會東山再起。但是馮鑫鑫卻不肯放過張軍,在工作上處處為難,還找了一幫人毆打張軍。張軍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些事,但恨意一點一點累積起來,直到馮振把自己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也給了馮鑫鑫,張軍便意識到昊天集團總有一天是馮鑫鑫的。一走了之?不行,馮遠卓對他有恩,他走不得。留下?也不行,馮鑫鑫處處刁難他,總有一天自己還會被她所害。而馮遠卓不可能每一次都幫他,如果沒有馮鑫鑫那昊天集團就是屬于馮遠卓這個實干家的。出于對馮遠卓的崇敬,出于對馮鑫鑫的憤怒,最終殺意萌生。
張軍說他不后悔殺了這么多人,唯一后悔的是利用了馮遠卓。
“想什么呢?”說完情況之后,霍剛見時駿沉默不語,踢上一腳。
“說到底,張軍還是個笨蛋。”
“他笨?別開玩笑,王衛的案子他設計的精妙絕倫,如果不是我們聯手的話,我恐怕需要很久的時間才會找出真相。”
時駿笑出聲來,隨口說道:“恨一個人很辛苦,聰明人不會這么做。”
恍然間,霍剛仿佛又見到了當年那個感性的時駿。
月朗星繁,沒有一絲的冷風。時駿把手中的煙蒂扔進垃圾桶,隨手又拿出了煙盒。
“香煙對身體有害。”有人在他身后說道。
“是身體對香煙有害。”
那人忍不住笑了笑,上前幾步從他手里拿過煙盒抽出來一只,點燃。
“你也抽煙?”
“偶爾。你第一個懷疑的人是我對不對?不止是你,就連我父親也在懷疑我,要不然也怎么會單獨與你談話。”
時駿點點頭:“雖然你是我第一個嫌疑人,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不是你。那天晚上,我在你口袋里看到半張照片,那是你和馮鑫鑫的合影。我不相信殺了自己妹妹的人還能隨身攜帶兩個人的照片。”
“其實,我很疼愛鑫鑫,父親則是過于溺愛了。”
“看得出來。我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張軍是兇手了?”
“差不多。你問我在案發當晚21:40和鑫鑫通話的時候都說了什么,事實上,我根本沒有跟她通話。我當時想起,在那個時間張軍曾經借用過我的電話。沒有告訴你事情也是想張軍自己能投案自首。”
看著遠處繁華的街道,聽著這座城市的聲音,時駿突然很想回家給妹妹打個電話,聊上個把鐘頭。扔掉抽了一半的香煙,朝遠方的繁華走去,一路上留下他清朗的聲音:機關算盡一場空,這人吶該是一心向善。那些話怎么說來著?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