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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的是水,濃的是茶

2010-12-31 00:00:00
四川文學 2010年12期

老何扶著犁在“板筋田”走了兩趟,沒等牛喘,他倒先喘上了。再犁到田頭時,老何連提起犁頭轉彎的氣力都沒有了,索興讓犁頭深深地插在泥里,攥著鞭子就爬上了田坎,丟下壯牛獨自在薄霧里發著癔癥。

老何才從冬水田里出來,由腳到膝被黑泥糊得沒了本色,看上去是真正的農家老漢,他那白多黑少的頭發茬子看上去也像個真正的農家老漢。可那把隨身帶著的紫砂壺卻泄露了這個雜牌農夫的底——眼前這個農家老漢并不是地道老農。正是這種不地道,在農家人眼里就是另類,就像是土狗群里容不下一只“京巴”一樣,他在鄉鄰里就很難合得了群。

早春的寒氣還沒有退去,枯草茬子里就已經冒出了毛茸茸的嫩綠。登高俯望,拾梯而上的冬水田如同天空散落下來的碎片,散落成一丘丘細碎的藍天白云。老何坐在田坎上,像是坐在破碎的藍天白云里。

老何一身癱軟地坐在田埂上,一雙布鞋在屁股底下墊著,兩只滿是黑泥的大腳朝著天。他端起紫砂壺對著短胖的壺嘴嘬一口水,再把紫砂壺往枯草茬上放一回,神情肅穆,活像一次次端起祭天地、祭祖宗的酒。

老何手上那把結著厚茶垢的紫砂壺里,有茶葉時自然有茶香,沒有茶葉時也有茶香。紫砂壺里泡過的茶很雜,單位發的茉莉花茶在里面泡過,別人送的綠茶也在里頭泡過,繼子去年拿回來一餅沱茶,也掰下來泡進了紫砂壺,現在壺里沒加茶葉,壺里卻依然帶有茶味,茶水味淡,舌尖上的味覺就靈敏起來,從前有過的茶味就有些爭先恐后地要占主流,就像老何從前的日子,從前經歷的事情,一閑下來就爭先恐后地從記憶里往上冒,爭先恐后地要把散碎的片斷連綴出鮮活的章節,卻無論如何也拼湊不出一段完整的故事。他的生活就像這陣子紫砂壺里的茶水,有點茶味,卻品不出是什么茶的味。遙遠的記憶如同渾濁在薄霧里的遠山、房舍,片片段段地構成了意象中的鮮活,卻總也連綴不出彼與此的親密。

“這個要死的,早飯不吃就往地里頭鉆,不要命了!”

老太婆從村子里頭出來,從老何的背后走來,直到那腳步聲到了近處。老何聽著抱怨聲并沒回頭,是接了從肩后頭送過來的一碗紅油面條。

“人家都要到鄉上嘞,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聽聲音從頭頂上傳過來,老何不耐煩地回了一句:“站遠一點,口水噴到老子碗里頭了。”

老何吃著面條,辣味隨著他筷子的攪動在寒冷的空氣中飄散,田坎下的壯牛被刺激得不安地挪了挪陷在黑泥里的四條腿,牛鈴鐺跟著“叮當”了幾聲。

老伴對著老何頭的后腦勺又抱怨了一句,“水沒曬熱就吆牛下地,哪家恁個早開犁嘛?”

老何想罵一句“屁話多”,面條占著嘴也就沒顧得上。等撈完了面條,把小半碗辣湯也喝得底朝天,老伴接了碗,又催問了一句“你到底去還是不去?”老何放眼著滿山彎的藍天白云說,“動不動就到鄉上,這不是鬧到耍的。”到底也沒說去,還是不去。

才被熱湯面暖和過來的兩條腿,再次下到冬水田時就覺得泥水真的往骨頭里鉆涼氣,老何吆喝起壯牛,心里頭就多了些雜念。

“到鄉上去的事,說了好些天了,但誰真正往鄉政府門坎里邁過一步?為難的事都往后縮,讓老子去伸這個頭,想得倒是美。”

這幾年,家家戶戶的房頂上都有各式各樣的電視天線。好的天線,接收的電視圖像就清楚,小鍋蓋比彎彎曲曲的回形天線好,大鍋蓋又比小鍋蓋好。前陣子,鄉里強力推出的“閉路”,聽說比房頂上這些天線都好,聽說要收一百多塊初裝費,聽說有線電視每月要收五塊錢。知道柴米貴的老當家們,心里頭就更得掂量了。眼看人們沒動靜,承包閉路工程的偉子就安裝了電視信號干擾器,不管天陰天晴、白日黑夜,從天空中下來的電視信號都成了“嘩嘩啦啦”的雪花飄飄。

偉子是鄉長的小舅子,為逼大家出錢安裝閉路電視,弄了個電視信號干擾器,以后眼看著電視里雪花點點,就有人張羅一伙人嚷著要到鄉上告領導,說了些日子,可就是雷聲大雨點小,沒見誰的腳邁過半步。

老何曾經吃過商品糧,更是見過世面的人,他知道找公家人理論意味著什么,勝算無望,搞不好還會生出事端。

老何心思重,從小就被說成是“陰性子”人,同齡人平時并不往他身邊湊,這次的事太大了,沒上過臺面的莊稼老漢就想搬他掛帥,到鄉政府見了“公家人”,也怕能給點面子。但老何沒答應,今天一大早就下了水田,躲的就是這檔事。

俗話說,豬往前拱,雞往后刨。這老何往前拱過,也往后刨過,早年當過一年的村小代課老師,后又當過幾十年國有大企業的工人。可最終又回到農村,眼下就是不尷不尬的“二農”,莊稼活上沒有地道的農民能干,心氣上也沒有地道的農民踏實。城里過了好些年,猛然間又回來照顧幾畝地,再和農民為伍,覺得鄉情不再是從前的鄉情,田地也不再是從前的田地。尤其再看自己的老伴,完全沒有了當初那種殷切、體貼。鄉村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今天就是昨天的重復,過起來就少鹽沒味,寡淡得就如同一杯白開水。如果是一直喝白開水的人也就算了,可老何算是喝過茶的人,回鄉下過這種日落而息的日子,心里頭就懶懶的打不起精神。

老何也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從小跟在父親的屁股后頭學會了放牛、種地,還學會了抓蛇,十二三歲的時候就能單獨操練抓蛇了,有空就拿著根杈杈棍往荒坡墳地鉆,在鄉下,都是娃娃們割草,田坎上的青草才鉆出地皮,就有人割,墳地卻是禁區,人們輕易不敢往那里走,齊了腰的草叢就成了蛇出沒的地方,也成了少年老何學費的出處。

老何少年時就膽大,心大,靠著抓蛇賣錢供自己上初中,那時候村里人喊他“蛇倌”。初中畢業當了村小的代課老師,又被喊成了“何老師”。沒過兩年,外地來招工,他背起鋪蓋上了車,成了工廠里的師傅。喝工廠發的勞保茶習慣了,回鄉探親也是茶杯不離手,下地的時候頭戴著草帽,手提著熱水瓶。在外面長了見識,知道水田里的生水不能喝。心想還要在城里找對象成家,自然得愛護這張白凈臉皮。生產隊里的人卻看他不順眼,背地里總有人說他“格老子,當了幾年工人,假把式的,下地也搞得像是拍電影。”

探過兩回親以后,他就在工廠里當了干部,談了戀愛,要不是遭遇“文革”,也許就在機關辦公室一直坐到退休,這會正在城市里住著高樓安享天倫之樂。那時他以為大勢所趨,人人都會參加造反組織,沒想到人人都喊得起勁,真正參加組織的并不多,像他這樣跟得緊、跳得高的人就成了“出頭鳥”,自己蹦跶進了“一小撮”里面,干部當到了頭,女朋友翻了臉,從公辦室里回到了車間,成了個大姑娘不瞅、小媳婦不看的“陰性子”人。過了而立之年才在家鄉娶了個拖娃帶崽的寡婦,到了快退休的時候,親生兒子何二娃尚小,繼子就頂班到工廠睡了繼父的床、吃了繼父的糧,老何回來接管了繼子的莊稼地。但何二娃長大了沒位置可頂,咬牙切齒地瞪著老爹,一回頭背著鋪蓋南下打工,在城里掙下錢,回鄉村蓋了房子娶了媳婦,和老爹住地隔著半里路,卻是老死不相往來。

這次村里人嚷嚷著要去找鄉領導,老何就不想去出這個頭,怕自己一不留神再次當了一只“出頭鳥”。

老何最終還是走到了去鄉上的路,李老五一口一個“何老師”叫著,把老何又拉回到了在村小代課的年代。李老五比老何小五歲,在村小是老何的學生,在莊稼地里風吹日曬勞累了一輩子,黑黢黢的臉上過早的掛了冬瓜灰,看上去比他的老師更顯老邁。一頂大了兩號的青色軟呢帽松松地罩在李老五頭上,動一動肩帽子就能轉圈。

老何見李老五在田坎上聲聲喊著“老師”,不時地正著帽子做動員,有心取笑他“不合適也心疼得像件寶貝,是不是兒媳婦買的帽子喲?”只朝田坎上的人笑了笑,沒把這句玩笑說出口。最終還是收了犁。不就是跟著大家往鄉里走一趟嘛,他不想在李老五面前表現出自己膽小怕事。

鄉政府院里擠滿了莊稼老漢,見老何來了,有人喊了“何老師”,表現出了對老師的敬重,人群中出現了一條直溜溜的人墻夾道,等著老何闊步向前。

老何在這人縫里的夾道上剛邁了一步,就覺得神情有些恍惚,心里有些發毛,再往前邁步就有些發憷,收住遲疑的腳步,低聲說“有話大家說,盯到老子有啥用。”

人群中有了不安和騷動,有膽有識的何老師夾尾巴狗一樣站著不敢上前,那條人墻夾道也就彌合了。連大家敬重的何老師都不敢上前推門,鄉政府那四扇玻璃大門就更顯出了氣派和威嚴。

“我們要看電視!”有人試著怯怯地喊了一聲,有幾個人試著附和了兩聲,不大一會就有更多條喉嚨跟著一起發了聲。“我們要看電視!”“我們要看電視!”的喊聲響徹了好大一陣,辦公樓里冒出來一個年輕人,一腳門里一腳門外朝人群說“喊個啥子?今天領導都沒在,喊也是白喊,回去吧!”

人群啞巴了一會,見那扇玻璃門又緊閉了,就再次喊起來,只是不像剛才喊得整齊劃一、喊得氣勢雄壯。

老何試著喊了聲“我們要聽黨中央的聲音!”這一聲喊讓人群再次啞巴了好一陣,回過神才想起電視里有新聞聯播,那就是黨中央的聲音。有了這個理直氣壯的理由,喊聲就更是底氣十足、氣壯山河。

辦公樓里的人一定是聽出來這句口號里的水準,自然會聯想到這群老朽中潛藏著高人。先是樓上有人推開窗子居高臨下地探身子往下看,后來一扇窗戶都關上了,誰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將近中午,有人代替領導表了態,“這事會作一個處理,大家先回去,上面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復。”

人群散了。就是等不來這個答復,人群也該散了,穿著薄棉襖的,舊呢子衣服外面套著中山裝的老人們已經被早春的陽光曬出過幾身汗,再吼上幾聲,嗓子眼里能躥出煙、冒出火來。

人們默默地走出二里多地后,好像嗓子眼里緩過了勁,就有人議論開了,“何老師到底是有水平,就這一句口號,鄉里頭就吃不消。”“是啊,誰有膽量不讓老百姓聽黨中央的聲音?放在以前,那就是反革命。”“見過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樣。”老何聽著別人的恭維,心里頭也有些受用,用力咽了口干吐沫,淡淡地說“說句實在話,他們這是亂搞,干擾電視信號,本來就不合理。”他這句話讓大家更有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一路邀約著明天還是早早到鄉政府來,就算沒有結果,老伙伴們往一起湊湊心里也痛快。

老何也覺得喊了這幾大聲,就像把心頭的郁悶喊出去了,人一下子就像年輕了十好幾歲,溝溝壑壑的山路走起來也不覺得費勁。一路上眼睛不停地在沿途的房舍頂上搜尋電視天線,房子修得氣派的,房頂上一定架著大鍋蓋、小鍋蓋,房子差些的,也架著彎彎曲曲的天線,現在沒有電視的人家已經很少了,電視信號受到干擾,關乎的就是全鄉家家戶戶的大事。

回到地頭,還是那頭壯牛,還是那張老犁,還是那把不加茶葉也有茶香的紫砂壺,老何又下地了。曬了大半天的冬水田里似乎沒了早上那樣的寒氣,老何扶著犁,隨時還要朝不遠處的水田里應上兩句。闊天廣地里只剩下些老漢家吆牛犁地,原本是一副蕭條景象,有了今天這次集體上訪,冬水田里就有了現在的喧嘩。寂靜慣了的冬水田里,一下子就多了些生氣。

“何老師,依你看,鄉里能不能不再放干擾了?”這是李老五隔著兩塊冬水田喊過來的。

老何想都沒想,大著喉嚨說:“難說啊,都不往家里接有線,那幾爺子到哪收錢去?”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老何這話剛落音,鄉長的小舅子就站到了田坎上,朝老何招著手說:“何老爹,恁個大歲數了,還下田使牛啊?”

老何往遠處揚了揚鞭子,心想“屁話,哪塊水田里不都是泡老人的腳桿。”他話到嘴邊卻拐了彎,朝田坎上的年輕人說:“下地出一把子臭汗,身子上才安逸。”

年輕人不像是順便打個招呼,蹲下來拿著老何的紫砂壺把玩起來。

李老漢擔心老何不認識蹲在田坎上的年輕人就是鄉長的舅子,隔著兩道田坎朝這邊招呼“偉子,下來安電視線了,這陣哪家在安?”

李老五的提示卻正給偉子送來了話把子,年輕人放下紫沙壺,朝李老五擺了擺手說:“我下來征求一下群眾意見,這會正要問何老爹嘞。”

老何本來背對著偉子,這會也只好扭過臉說:“我一個小老百姓,沒得啥子意見,隨個大流吧。”

“全鄉哪個不曉得你何老師德高望重,今天到鄉里頭,你也去了吧?”

老何的舌頭一下僵住了,想說自己是出于不得已,但當著李老漢的面他不能顯得沒骨氣的樣子,只好硬著頭皮說:“這是大家的事,別個都去,我只好去湊個熱鬧。”

偉子笑了笑,半喊著說:\"這個熱鬧還是不湊才好,群體鬧事嘞,上面怪罪下來,面子上都不好看。再說了,安裝閉路電視是為群眾造福,城里人都看數字電視了,那圖像要多清楚就有多清楚,鄉下人沒見過世面,他們一時搞不懂,你老人家肯定是懂得的吧?”

有人喊著在遠處搭了腔:“老子又不數演員臉上的麻子,看那么清楚做啥子!”

老何吆著壯牛打了個彎,轉了過來,一步步往年輕人面前靠近,說:“我輪換回來十幾二十年了,外頭的事情一天一個樣,早就落伍了。”話一出口他就有些懊惱,到底是人老了,腦子也轉得慢,不知不覺中竟然順應了偉子的話。

偉子果然思維敏捷,接過老何的話說:“就是嘛,別說我們鄉,就是我們縣也都在這山旮旮里頭,想了解外頭的事,還不是靠著電視長見識。”他說著拿起紫砂壺,伸著胳膊等老何走近。

偉子端著紫砂壺恭候著,老何恨不得這十幾步永遠也走不到頭,他不想被偉子套了近乎,這距離卻在腳下一步步的近了,他尷尬地朝田坎上的偉子笑了笑,接過了紫砂壺。

天色近了黃昏,老何卸了壯牛,讓牛在田坎邊啃著剛顯出綠意的地皮,自己也在水窩里洗凈了腿腳上的黑泥,坐到田坎上端起了紫砂壺,朝李老五喊了聲“天要黑了,收工吧!”李老五隔著兩條田坎應了一聲。老何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看著李老五慢吞吞地爬上了田坎,才說“過來喝口茶水。” 這會兒他特別想和別人說說話

兩個老人面對面坐著,李老五接了紫砂壺并沒把茶壺嘴朝向自己,只是掂了掂分量就又放回到了地上,他知道老何講究,這把茶壺嘴嘴何老太婆都不敢碰,他也就不想討這個嫌。他順手從腰上摸出煙袋,遲疑了好一會才問:“明天,你還去不?”說話時嘴角往一邊咧了咧,那表情說不上是懷疑還是不屑。

老何看到李老五叼煙鍋子的樣子,不由就來了氣。

當年老何在三十多歲上被老母親逼著娶了拖娃帶崽的寡婦進門,接二連三用了七年的探親假,老婆才再次開了懷,生下了何家的長子何二娃。生產隊快散伙那年,老何回來探親,那正是打谷子的農忙時候,他戴著草帽、提著熱水瓶下地,休息時掏出一包帶嘴嘴的煙獨自抽著,隊里人看他不順眼。有個老娘們笑著逗二娃子“二娃子,快去給你野老漢討支煙抽。”二娃子當真蹣跚著腳步走到了老何面前伸手等著,也是鬼使神差,老何真就抽出一支煙放到了兒子手上,兒子又蹣跚著把那支煙舉到了李老五面前。這本該是尋常的玩笑,那天卻沒有一個人笑出聲來。,因為這個玩笑,老何夫妻在后來年復一年的牛郎織女相會月里,再也沒了從前的滋味。

從此老何心里就打了個結,存著個疑問。這李老五到底是何二娃的親爹、還是何二娃的“野老漢”?要說這何李兩家,住得并不遠,只隔著一條尺把寬的水溝,抬腳過溝,放出一個屁還沒聽到響,人就在溝那邊了。老何回鄉十幾年了,卻從不和李家走動,表面上這條打屁溝成為了兩家人的楚河漢界。

此時李老五被老何看得心里發毛,咧了咧嘴,似笑非笑地說:“偉子來這一趟,讓何老師為難了吧?”李老五說著又叼住了煙嘴,就像后面還有話,卻被煙嘴給塞回了肚子里。

老何才想起是自己攔路把人家留下來的,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很荒唐,偉子來恭敬了幾句,自己竟然就叫來李老五面對面坐著,想要往到鄉上去的事上潑冷水。無言坐了一陣,老何才淡淡地說:“老子想去就去,他那幾句話抵個屁用。”

夕陽下,遠山已經朦朧,犁過的水田,黑泥泛著油亮亮的光,等待著下犁的水田里,是水天一色的殘血夕陽,竹林環抱的農舍已裹在了淡淡的炊煙里。年近七旬的老何回鄉也十幾年了,也能從苦澀的童年里打撈出一點美好的記憶,卻再也沒有真正喜歡過家鄉。冬季的陰濕、暗冷,夏季的悶熱、多雨,加上春、夏、秋三個季節里的草蚊子,這一切都讓他深惡痛絕。到城里工作了四十年,臨了還是回來揮起了趕牛的鞭子,他覺得命運是個圈,一旦被什么樣的命運之圈套住,就算你使出渾身解數往前奔也是枉然,你以為奔到了圈外,其實那只是一時的錯覺,等你奔跑不動了,停下來一看,自己還在原點。

老何剛把壯牛拴進圈,老伴就跟過來說“明天別個要來安電線,免費給我們屋頭安喲。”臉上笑得滿是皺紋。

老何進到堂屋,往紫砂壺里續著水,老伴也跟到了堂屋,接著說,“你去這一趟還真頂事,鄉長的小舅子下午就登門了,說你是老師,帶頭安起,別個都會跟到起安。還喊不要對外人說不收我們錢。”

“不安,明天鎖上門你出去耍。”

老伴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皺紋堆里露出了渾濁的眼珠子。

老何接著說:“白給我們安,我們就算帶了頭?他給別人家安,要不要錢嘛?我有一兩千塊退休工資,用不著占他這個便宜!他放干擾,那是違法,你曉不曉得?”

老伴不是聽明白了,而是氣明白了,吵著說:“你這個陰性子人,硬是想得日怪,白給你安信號你不要,還搬出天一樣大的法。法辦哪個?法辦鄉政府?祖祖輩輩在這里住著,告鄉政府,看是哪個吃虧!”

匯集在鄉政府院里的還是這群六七十歲的老漢。

老何也在人群里,原本并不打算來第二回的,但偉子的小舉動讓他心生厭惡,就一次次隨著大流往這里聚。眼看著來了幾回沒得到答復,農時又迫在眉睫,一旦人心散了,再想聚起來也就難了,情急下他就顧不上當“出頭鳥”的顧慮,大聲說“來了多少回了還不管用,再不答復,我們到縣上、省上抗議他們干擾電視信號的違法行為。”

山路還是那條山路,老人還是那群老人,鬧了幾天的電視信號事件有了答復,興奮得這群走路低頭數步子的老農民,這會像是剛吃了哪家“九大碗”,一個個都被自己的勝利所陶醉,彎彎曲曲的山路上此起彼伏地響徹著老人們的說笑聲。

李老五正了正頭頂上的軟呢帽,湊到老何身邊問:“何老師,他們干擾電視,當真違法?”

老何陰沉著臉說:“差不多吧。不違法,他們也不得恁個心虛。”

自從多年前那句玩笑之后,老何見到李老五的時候,臉上經常都緊繃得冒寒氣。李老五本來打算借著這點公共的事和何老師搭上話,找機會解釋一下當年那點誤會,憋在心里很多年了,“不就是鄉親們的一句玩笑嘛?”“不就是二娃子拿了一支煙嘛?”李老五每回想解釋,但一見到老何,就像碰到了一道鐵壁銅墻。李老五在心里演練了無數遍自己的說辭,比如“生產隊那陣子,我也沒幫上你們啥子忙,就二娃子半夜里發過兩回燒,我不能不管吧?就背他到鄉衛生院去過兩回。”再比如“田地責任制以后,你家大娃兒還扶不住犁,我就幫著犁犁地、插秧,打谷的時候搭把手,誰讓我們是近鄰嘞,不幫也看不過去。”實在不行就實話實說,“你老婆比你大三歲,比我大了八歲,快趕上我丈母娘大了,我和她能有啥子?”很可惜,李老五準備的這一套、二套、三套說辭,一見到老何陰沉的面孔,都沒能派上用場。老何就是這種陰性子人,沒誰知道他想什么,就像現在這會,大家看到鄉政府給了答復,還保證今天晚上就能讓大家看到七點新聞,這一路上鄉鄰們都樂翻了天,就是沒看到老何臉上透出一絲笑意,李老五想說的話,依然說不出口。

春天真的來了,桃紅梨白地在農家的房前屋后喧鬧了一氣,地上的草皮子就返了青,天氣一天比一天讓人感到熾熱,育出的秧苗一天比一天躥得高,茁壯得如同碧綠的絨毯。村子里的老年人們手里的農活,也一天比一天繁重。

電視信號的事沒人愛提了。那幾天到鄉政府院里的喊叫,總算讓電視里有了影,七點鐘的新聞聯播,圖像能清晰一陣,但過了那個時間段,電視里不是雪花飄飄,就是有聲沒影、有影沒聲。老伴聽別人說那叫“半干擾”,后來又聽說“不只是我們鄉這樣,還有好幾個鄉也是這樣”。

老何以前家里是常開著電視的。電視開著,家里就有人聲,電視里的人會朝著你喊叫、哭鬧,家里就像多了些人氣。現在只有七點新聞才有一會兒好信號,守那一會不加干擾的電視信號,就像接受一只無形大手施舍的殘羹剩飯。因為這,他連開電視機的興趣也失去了,老兩口成天關門閉戶,悄無聲息地過著日子,過得是沒滋沒味、茶淡水涼。

春種秋收,忙起來時間就過得風快,一轉眼葉落草枯的冬天到了,一汪汪的冬水田里又蓄滿了雨水,水面依然映著天,天上有啥,水田里就有啥,靠天吃飯的莊稼人進入了農閑,電視里沒有清楚的信號,閑下來的老人們就打打麻將、曬曬太陽,沒有人再關注電視的事,也沒有人再提上訪。

春節近了,在外打工的年輕人、中年人也開始陸續返鄉,村子熱鬧起來。他們不像老年人那么心痛錢,安裝閉路電視的工人們也隨之而整日忙起來,安裝價從剛開始說的一百多漲到了五百。偉子放干擾也花了些錢,現在安裝閉路線的人家,就得把這近一年放干擾的花銷分攤上。

陰霾連日的冬天,寒氣無處不在,白天穿單了冷,穿厚了也冷,夜里蓋五斤重的棉被冷,蓋七斤重的棉被也冷,就像天地萬物都潮乎乎地冒著寒氣。

老何恨這塊土地,被蚊蟲糾纏了好幾個月,蚊蟲才匿跡幾天,潮濕和寒冷就結著伴來了。白天冷得人沒處躲沒處藏,晚上鉆進被窩,好大一陣才能暖和過來。老何覺得自己老了,身上沒有火氣,抵御寒冷的能力是一年不如一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蚊蟲叮咬和潮濕,兩條腿上的騷癢跟著一年年加重。白天曬著若有若無的太陽,就要拉起褲角摳撓一陣,夜里躺在潮濕的被窩里,也要摳撓一陣子,時常抓撓得兩條小腿上沁出密麻麻的血點。為了這點毛病,熬過不少湯藥,把湯藥倒進碗里喝,把湯藥倒進盆里洗腿泡腳,辦法想了不少,偏方也試過不少,兩條腿上的騷癢依然刺骨鉆心。

“攀枝花多好啊!”老何痛惡家鄉潮濕氣候的時候,就會想起生活工作了四十年的攀枝花市,想起那里的艷艷驕陽。那里四季溫暖、天空晴朗得可愛。就是在雨季里,雨水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會兒又會艷陽高照。

繼子曾在電話說請兩個老人到攀枝花過冬。老何又何嘗不想去呢?可他不能去,自從把工作讓給了老大,這事就得罪了老二。如果當初把工作留給二娃子,現在就能把房子、土地都交給大娃子,自己帶著老伴進城,管他租房子也好、和二娃子一家打擠也罷,守著親生兒子過日子心里就有些底氣。現在他怕到繼子家里不好相處,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離得遠,彼此還客客氣氣,打打電話報個平安,偶爾回來住個十天半個月還行,真正住到一起,說不定會是個啥滋味,恐怕連這一點客氣也保留不住。

臘月二十五,老何背著細竹篾背篼到鄉里辦了一趟年貨。回來時太陽還沒下山,農家院里蒸燒白、煮臘肉的香味就隨著炊煙升騰起來了。老何站在高處往二娃子家的方向看了一陣,知道二娃子一家也回來了。有兩年沒和二娃子說話了,現在想想,二娃子的長相、性格沒有一點接近李老五的地方,白凈的陰沉面孔、孤癖獨立的性格,和他老何幾乎一樣,二娃子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不管老伴當年是不是和李老五有過一腿,何二娃一定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老何突然間覺得對不住二娃子,如果自己再在工廠里干幾年,二娃子就到了能上班的年齡,進城娶妻生子、住樓房的就該是二娃子。

一進屋就見老伴坐在堂屋喜孜孜地看電視,電視里的強光閃得她那顆門牙一亮一亮的醒目。老何笑著說:“狗日的,閉路安得差不多了,他們就懶得干擾了吧。”

老太婆趕緊按斷了電源,電視里啥信號也沒有了,就連雪花飄飄也不見了。

“搞啥子名堂,有好電視就看嘛,年貨買回來還能長腳跑了?”老何說著,背篼都來不及卸下來就探過身子開了電視。

老伴幫著卸下背篼,又往紫砂壺里添了水遞到老何手上,老何坐下來喝著茶水,盯著電視里有影也有聲的清晰畫面,眼睛也瞇成了一條細線。

一會兒走到灶房說:“二娃子一家回來了。”

老伴推拉著風箱,灶膛里的火苗子往她那張油黑皺巴的老臉上罩了一層紅光。她笑著說:“昨天就回來了。他不回來,哪個去請人來安電視線?你那壺里哪來的茶?”

“原來是他安了線?他還說了啥子?”

“他能說啥子?說給我買的茶,老娘幾時喝過茶嘛,扯謊都扯不圓。”老太婆說著話,笑得滿臉幸福、滿臉燦爛。老何也朝著老伴笑了笑,回屋看著電視,就想起偉子原來說的一百多塊變成了五百塊,二娃子憑空多花了三百多塊冤枉錢。“偉子干擾了人家電視,還得讓人家花干擾費”,老何喝著二娃子帶回來的茶,越想越覺得心痛二娃子多交的那三百多塊錢,越想越覺得偉子這事做得缺德。

他出門,一腳跨過了李、何兩家之間那道“打屁溝”,剛一站在李家門口,就領略了李老五家的人氣。李家兒子、媳婦在院里搓著麻將,幾個孫娃子跑進跑出的追逐打鬧,看得老何有些眼熱。聽聲音,好像何二娃也在李家院子里,他探了探身子,目光也沒越過李家的矮墻。

“錢是娃兒們出的,他們掙錢也不容易,何況偉子這么做根本就是欺負我們農民嘛,你人緣好,多去找上幾個人,再到鄉上去幾回,保不準偉子能把多吃進去的這三百多塊錢吐出來。”老何說著話,眼睛還是沒離開李家的矮墻。

“老爸,快點回來!”

李老五朝院里回了句“就來”,接著小聲說“快過年了,在屋頭好好陪兒孫們耍幾天多好。”李老五的幺兒子站門口大聲說:“哪兒也莫去,當心被別個當槍使。”

老何臉上有點掛不住了,腦筋里還沒轉過彎,就聽那年輕人退回門里又補了一句“連親生兒子都不認,不曉得好孬的人,跟他說啥子嘛。”

“何二娃也在這邊打麻將嘞。”李老五悄聲丟下這句話一溜煙鉆進了家門,那邊院子里就又是歡天喜地的熱鬧。老何站著沒動地方,心里頭卻很是失落,李老幺那兩句話刺得他透不過氣。

隔開何、李兩家的“打屁溝”是一條鴻溝,老何和老伴輕易不會往溝那邊去,何二娃卻沒少想往溝那邊鉆,長大了見了自己的爹,就像是見了仇人,和李家人卻一直打得火熱,就像是有意要印證老爸的猜忌那樣,不管不顧地和打屁溝那邊的人家親近著,完全不把鄉鄰們的閑話放在眼里,也不把自己老爸的感受放在心上。

老何站在山坡上有好一陣子,暮靄漸漸低垂,他看著兒子家的小二樓有燈光透出了窗口。他想見見自己的兒子孫子,一時又放不下架子。想想二娃這些年也不容易,十幾歲就出去打工,自己掙錢蓋房子、娶媳婦。那點錢也不好掙啊!又想起二娃買回來了茶葉,還出錢安了電視天線,他心里又是溫曖,又是痛,腦子里突然蹦出來一個沖動的念頭,“我自己一個人到鄉上去!”這個念頭一冒上來,立刻就驚出了他一背脊細毛毛汗。

有了好信號,彩電里就有了彩,坐多遠也能看清電視里的人。老何盯著電視沒看多大一會就回臥室躺下了。想著何二娃多交那三百多塊錢,心里頭憋著氣,也就沒了看電視的興致。老何一邊輕輕摳抓著小腿上的癢癢,一邊暖著被窩,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就聽到有細小的談話聲。

“問問老漢嘛,有好多湊好多。”

“二娃子,你不想想,要是別人家,興許他肯幫著救個急,李老五嘞。”

“人已經在醫院了,湊不夠手術費,人家不開刀。”

“我曉得……”

老何在朦朦朧朧中聽著老伴和二娃的對話,一時還云里霧里的弄不清出了啥事,用力干咳了一聲,老伴就把后半句話咽回去了。他披起棉襖到了外屋,見二娃子低著頭不吭聲,忍不住問:“半夜三更來,到底有啥子急事?”

二娃子低聲說:“老五叔突然中風了。”老何一下沒回過神來,不是幾個鐘頭前還是好好的么?只聽二娃又說:“要做手術,我想過來湊點錢。”

老何相信了,但立刻——“他家的人咋個不來借?”見兒子為了給李老五借錢,深更半夜跑回家來,心里那股醋勁就往上冒,語氣硬硬的,擺明了心里的不痛快。

何二娃一下子跪到了老何面前,懇求說:“爸,這些年老五叔也沒少幫我們家,他病得這么重,不能見死不救吧?就算兒子欠你的,我以后借也借來還你。”

老何一下子蒙了,他沒想到兒子為李老五會這樣。

老伴趕緊拉住兒子,說:“地上多涼啊,你快起來,你爸也沒說不借。”

老何回臥室摸索了一陣,拿了兩千塊和一張定期存款單遞到兒子手上。何二娃看了看存款單,面有難色。老何淡淡地說:“誰家能有多少現錢?把存款單拿去押著先動手術,明天取錢也一樣。”

何二娃邊往外走邊說:“爸,我替老五叔謝謝你了!”

摩托聲響過之后,四周又復歸了寂靜。老何再次鉆進了被窩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剛才在倉促之間發生的事一點點又清晰起來。

這個一向冷臉冷心腸的兒子,會為鄰家人這么盡心盡力,這是老何無論如何也難以理解的。“難道何二娃真的是李老五的親生兒子?”關健時候方顯出遠近親疏,茶濃水淡。老何這么想著,不只是覺得被子潮、褥子涼,一股股寒氣從心里往外擴散,他蜷縮成一團,身子打起了寒顫,下巴也抖個不住,真齒假牙一并磕碰得“嘚嘚”作響。

老何睡得晚,醒得也遲,醒了他也不想動,聽到老伴在房前屋后呼雞攆鴨子的忙亂,聽到壯牛在欄里晃得脖鈴“叮當”亂響,他翻動了一下沉重的身子,老伴在窗外喊了一聲“二娃他爸,起來得啰!”

“哪個是二娃他爸,只有你狗日的才曉得!”老何罵了人,就覺得吐出了一些胸中的惡氣,也不知道窗子外的人聽沒聽到,自己身上像是清爽了些。

薄霧挾裹著細雨飄飄浮浮,遠山朦朧,近樹滴翠,房舍隱約,冬水田里盈滿了清亮亮的雨水,田間小路上浮起了一層薄薄的泥濘。老何跟在壯牛屁股后邊小心翼翼地走過兩道田坎,把壯牛送到坡地上啃著泛潮的枯草,回頭又往李老五家看了看。接連兩天了,李老五家都沒有炊煙、沒有人聲。“眼看著要過年了,不知道李老五能不能挺過這個年坎。”老何自言自語說著,聽到李家那邊傳過來一聲牛叫,接著是幾聲清脆的牛鈴聲。老何趕緊拐過去,看到李老五家的牛呆呆地守著空槽。

木槽里有了干草,李家的牛還是呆呆地站著不肯下口。老何伸手在牛鼻子上試了試,摸到了一把涼幽幽的水氣。“沒生毛病還不快吃!”老何說著抓了把干草搓了搓,擦干了手,也搓出了干草的青香氣味。“對門戶住著,你還認生么?怕我給你下了毒?”大水牛沒架住草香味的誘惑。

“你咋個在這兒?”老伴說著話走了過來,把手里塑料袋里的谷殼包谷倒進木槽,用拐杖攪著說:“造孳哎,人一生病,牛兒也跟到餓肚子。剛才二娃子打了電話來,喊我過來喂喂牛。恐怕是醫院那頭松活了點,他們才想起牛還餓著肚皮。”

老何剛把大紅紙裁成了幾副對聯,老伴就進門說:“要過年了,不管多冷清,年還是年,貼對子、放鞭炮的事一樣也不能少。你多寫兩對嘛,我多打點糨子,給李家門上也貼起。”

老何本來有心給李老五家貼對聯,聽老伴說出來,心里頭就有些醋酸醋酸的不舒服,邊寫對聯邊說:“屁話多。”

驚蟄已過,氣候轉暖、萬物復蘇,李老五也跟著節氣重新活了過來。

這天老何在田里,看見李老五抱著紫砂壺走了過來,笑哈哈地喊:“驚蟄時候,種瓜、點豆。諺語里是這么說的吧?”

老何朝田坎上笑了笑,喊著說:“還以為你不得行了,結果你比哪個都記得清楚。”

李老五說:“還是何老師記性好,田壩頭的一句玩笑,你硬是記恨了學生幾十年。”

老何笑了笑,沒吭聲。

壯牛在田邊剛拐過了身子,老何伸手接過紫砂壺,對著壺上的胖嘴嘴細細地嘬了一口茶水。李老五接過紫砂壺又抱在了懷里暖著,扶了扶頭上那頂軟呢帽,笑著說:“等到插秧的時候,我就能下地了。”

“你呀,就戴著你這頂呢帽,坐在田坎上將息著吧。”老何說著,嘴角上掠過一絲壞笑。

李老五笑著說:“這頂帽子啊,是何二娃給你買的,前年子他從外頭買回來沒敢拿給你,讓野老漢我白撿了這頂高級帽子。”

天空朗朗地晴著,草青了,樹綠了,藍天白云又散落到了山彎里。李老五懷里抱著紫砂壺,坐在田坎上,老何在“老板筋”田里扶著犁,每次返回到田坎邊,他都從李老五手上接過紫砂壺細細地嘬上一口。

老何喝著二娃子買的茶,接下來還有李老五家幺兒子買的茶。“壺中乾坤大嘞”老何覺得自己所有的日子都溶進了紫砂壺里,濃也好、淡也罷,苦也好、甜也好,那都是他自己的日子,何況從這把結了茶垢的紫砂壺里,哪里還喝得出什么茶濃、水淡,哪里還分得出淡的是水、濃的是茶。

責任編輯 張即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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