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重考:留學悲喜劇

出國留學為什么

什么考試會因為誤發了一套卷子，而讓數萬考生不惜以打官司維護自己的權益？只有出國留學考試。2009到2010學年度，美國大學里中國留學生數量猛增了30%，中國已超越印度首次成為美國大學中外國留學生的最大來源國。

留學人員的急劇擴大是否意味著中國能留下最好的精英？家長省吃儉用存下的積蓄將孩子送出國深造能否得到令人滿意的投資回報率？留學教育的精神本質到底是什么呢？我們為什么非要出國？

大部分人在高唱“國外的月亮就是比較圓”時，卻忘了自己出國的目標是什么，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發現，留學更像是一支搖曳的罌粟——它美麗，充滿誘惑，但也深藏風險。

10月23日，GRE（北美研究生入學考試）發生“錯誤重復使用先前舊試題”導致考試成績失真，ETS（美國教育考試服務處）決定取消所有24000名中國內地參加GRE考試的考生成績。目前GRE考試在中國大陸一年僅有兩次考試機會(6月和10月，考生習慣稱6G和10G)，GRE考試是申請美國理工科、文科等專業非常重要的參考指標，此次事件必然對申請2011年秋季入學的學生，尤其是想要申請獎學金的學生帶來不小影響，因此有不少考生方寸大亂。

“先參加11月20號的重考，剩下的文書申請工作只能找留學中介代辦了。”盡管ETS給考生提供了免費的重考機會，但這一個月的時間每天還是詞匯書不能離手，李巖感到很“糾結”。“這畢竟讓申請變得被動，本來計劃好了一個月的時間專心準備文書材料，現在卻要多花幾萬元給出國留學咨詢公司。”

2010年10月，中國大陸考點GRE重考事件，讓2011年赴美申請的人面臨了史上最嚴峻的一次考驗。

考生：猜中了開頭，沒猜中結局

“昨天，朋友給我發短信，告訴我這個消息，我還以為是玩笑，今天看到郵箱里ETS的信件，我才知道是真的，到現在都覺得很不可能。”已經報了今年6月GRE考試的小A考得不是很理想，就又報了10月的GRE。由于考位不夠，家在西安的小A被分到了北京參加考試。“還記得那次去北京，很狼狽，回來的時候，吐了一路，吐得胃都疼了。當時我含著淚水，問自己，這么折騰是為了什么？為了去美國，為了以后。然后就發生了這種事情。沒誰要去怪，只是心疼媽媽。她不放心，陪我去了，結果累病了。”

盡管ETS給考生提供了免費的重考機會，小A還是決定放棄11月的重考，不去美國改申了加拿大。“雖然有了決定，心里很疼，想起以前一心想去美國的自己，覺得很難過。”

這種失落感絕不僅僅發生在小A一人身上，10月末的寄托天下、太傻留學論壇里可謂哀鴻遍野，各個一起奮斗的G友T友QQ群里，遺憾的、失落的甚至憤怒的情緒四處可尋。記者從新浪教育頻道對GRE出錯重考觀點調查中發現，近八成參與調查的網友表示該事件“嚴重影響了考生明年申請進程”，七成網友表示“影響巨大，全盤申請計劃被打亂”，持“影響有限”或“影響對大家都公平”的各占一成。

一位考生坦言，本來以為是自己做題太多了才覺得試題中的詞匯部分眼熟，萬萬沒有料到是ETS出了問題。這個一向以公正、權威著稱的考試機構驚天逆轉，還真是應了《大話西游》里的那句臺詞“ 我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局。”

留學中介：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在GRE重考風波中受到影響最小的要數那些現在在讀大二大三、僅想拿這次考試摸摸底的考生了。事件發生后，ETS迅速做出聲明，答應為所有受影響的考生提供3種選擇：參加于2010年11月20日舉行的免費重考；或免費轉考2011年6月11日舉行的GRE普通考試；或全額退還10月23日GRE普通考試的考費。

對于這些尚不著急申請、又對10月結束的考試不是很滿意的考生來說，ETS提供的免費重考恰恰隨了心，多一次考試機會讓這些考生對GRE考試環境、出題模式、自己復習的程度多一次適應和檢驗的機會。畢竟，市面上可供考生買到的GRE真題不多；畢竟，一次考試要花費125美元。

“我可已經顧不得在考試上花多少錢了，我的留學咨詢顧問建議我放棄參加11月的重考，而把我上半年在泰國考的1260分寄到美國去。”文子告訴記者，“中國的考位很緊張，我的不少同學都是到新馬泰考的，聽說設在國外考點的GRE考試在閱讀部分比國內的還要簡單些呢。”

1260分的成績并不能讓文子滿意（GRE考試滿分為1600分），本來想在10G中再沖刺40分，文子覺得，對于美國研究生院，至少1300以上的成績才能讓招生辦官員把發放獎學金的目光投向她。學習傳媒專業的文子對美國一流名校加州伯克利大學鐘情已久，為了增加申請成功的把握，文子早在今年6月就開始陸續與此學校傳媒學院的老師套磁聯系，表達自己對專業的熱愛以及想跟隨老師做研究的想法。“回信中，教授表示對我的研究方向感興趣，鼓勵我申請。但加州伯克利大學的申請截止時間是12月1日，人家才不會為了等某一位學生而延后截止時間呢。我要是參加了11月20號的重考，就算分數能提高40分，送分時間早已超過截止日期了。”

“離申請截止還有不到一個月，在GRE分數已經確定的條件下，我們和文子能夠努力改變的就是盡可能優化她的文書材料了。”文子的留學顧問小陳對記者說道，“畢竟GRE分數只是美國高校決定是否錄取你的一部分因素，其他的，如申請人本科期間的學習成績（即GPA分數）、學術研究背景、論文發表、實習經歷等等都是錄取因素。”

說到自己的客戶文子，新東方出國留學部的咨詢顧問小陳認為文子是申請行動得比較早的人，也就是留學業內常說的早起鳥。對于GRE成績的美中不足，小陳表示“木已成舟的事實無法改變，GRE考試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獎學金的申請，但決定申請者是否能獲得獎學金還是要看學生的綜合實力，我們會在申請者的文書創作中寫出學生的亮點讓校方淡化GRE成績對申請的影響。這對我們的工作要求更高了，肯定是個挑戰。”

對于在留學咨詢服務公司做長期規劃服務的人，他們更能體會到做一個早起鳥的好處。跟在已經成稿的申請文書上做潤色、調整相比，苦等成績出來再開始著手申請學校的學生顯然在此次重考事件中感到更受傷。

根據天道留學咨詢服務公司向記者提供的數據，今年在天道申請出國的學生有400人左右，其中有1/3在10月23日前從未參加過GRE考試，“這1/3學生參加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考試，成績就被取消了。其他做長期規劃服務的申請者在申請前就已經提供了較滿意的托福、GRE等考試成績，受此次事件的影響不大。”咨詢顧問馮女士說。

面對突發事件，作為留學服務機構，他們的工作受到了哪些影響？11月重考后寄送成績的時間肯定晚于一部分美國大學的申請截止時間了，留學咨詢服務公司又是如何與目標學校進行溝通的？

對此，天道留學的顧問林先生表示：“ETS聲明取消成績后，學生們打來的電話就沒斷過。后來我們索性給所有今年申請的同學一個一個地打電話，一方面怕學生考完不查看郵箱，漏掉成績作廢這一重要信息，一方面給他們做心理安撫工作。對于決定要參加11月重考的學生，我們也會針對考試中的要點難點給予短期復習建議。ETS已經承諾給美國的大學統一發信協調成績晚到可能會產生的影響。我們這邊主要保證將個人陳述、推薦信等其他的材料在截止日期前寄到。針對一些特殊情況，比如申請博士，他們的截止時間都會非常早，我們也會幫助學生們跟教授說明GRE成績將會晚到這一情況的。”

律師：怎么賠應由考生說了算

事件發生后，雖然ETS提供了一定的補救措施，但對廣大考生來說，這顯然于事無補。考生李巖對記者說道：“我給ETS發過郵件，等到的卻是一封‘表示遺憾’和‘事件原因正在調查’這樣官方、敷衍的回信。甚至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而他的G友張健也有同樣的感受，“單方面取消了成績，是侵害我們權益的行為；而他們簡單粗暴的補償手段更讓我們憤怒，就像自己的尊嚴被侵犯了。”

在廣大考生的指責聲中，ETS才發布了另一份聲明，表示“真誠道歉”，并就賠償事宜表態，聲稱“除退還考費外，愿意報銷考生因參加10月23日GRE普通考試而發生的合理且有單據的交通費用”。不過，對于考生反映的賠償餐飲、住宿等其他相關費用的呼聲，聲明中沒有涉及。

除了無法賠償餐飲、住宿費，許多到外地才能加考試的考生為了將自己的考試狀態調整到最好，都會提前幾天時間來到考試地，他們所能夠提供的車票也與ETS所提出的“僅限10月23日發票”不符，這意味著這些考生也無法得到合理賠償。

“我們考生真像任人宰割的魚肉，它（ETS）說（成績）取消就取消，它說賠多少就賠多少。”李巖和張健來到北京市盈科律師事務所，準備集體將ETS訴至法院。

“賠多少，怎么賠應該由考生說了算。”盈科律師事務所孫景偉先生表達了他的觀點。

根據孫律師所描述的， ETS組織考試，學生繳費參加，它與中國考生之間建立的是一種考試服務合同關系。根據《合同法》的相關規定，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的，應當承擔繼續履行、采取補救措施或者賠償損失的違約責任。

由于ETS的過錯，導致中國廣大考生GRE考試成績作廢，ETS應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ETS提供了三項彌補措施，即重考、轉考、退費。其中重考、轉考是繼續履行或者說一種補救措施，但考試不同于一般合同，考試的時間性很強。美國的一些高校也不可能因為中國大陸地區的考試成績作廢，而推遲考生的錄取時間。所以，ETS即便采取了一些補救措施，對于有些考生來說，損失仍無法彌補。對此，我國合同法規定在履行義務或者采取補救措施后，對方還有其他損失的，應當賠償損失。所以，ETS讓考生在重考、轉考、退費之間三者任選其一，對考生而言并不公平。

“費用”相對于考生為準備考試所做的精力投入來說是微不足道的，特別是成績被取消后打亂了很多考生的計劃安排，這種損失對考生來說是不可估量的。

對有考生詢問是否可以獲得精神損失賠償的問題，孫律師認為，我國合同法規定賠償額應相當于因違約造成的損失，包括合同履行后可以獲得的利益。但不得超過違反合同一方訂立合同時預見到或者應當預見到的因違反合同可能造成的損失。因為這種損失的“不可預見”性，所以考生要求對此損失進行賠償很難得到支持。

對于考生因成績被取消、計劃被打亂而出現的痛苦、焦慮等精神上的傷害，由于我國法律上精神損害只能由侵權之訴獲得賠償，違約行為不產生這種請求權，合同法也無相關規定，所以也無法得到賠償。

“一方面，ETS應該充分尊重規則；另一方面，考生也應該有證據保留意識。一旦委托訴訟，考試的準考憑證、跟國外高校的書信往來、ETS道歉聲明的復印件等都是考生舉證時的必需用品。”在一個不可逆結果中，考生應理性維權。

盡管《合同法》這樣規定，但實際操作起來并不容易，法律專家郭敬波表示了他的擔憂：“因為ETS只是一個考試機構，在我國境內并沒有資產，在中國起訴即便勝訴也會面臨難以執行的問題。考生只能到美國去申請執行，還得先讓美國的法院承認我國的法院判決，然后再協助執行。而到美國起訴，不但高昂的律師費考生承受不了，惜時如金的考生更沒有時間和精力放下考試去打官司。”

“一切都要等重考分數出來再說。”李巖走出律師事務所，對于是否要和律師簽訂委托合同，他表示還需再做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