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時間惹的禍

這個季節我應該寫馮小剛導演的《唐山大地震》或者湯姆·克魯斯主演的《危情諜戰》。是因為《危情諜戰》中湯姆·克魯斯騎摩托車載著卡梅隆·迪亞茲穿過西班牙斗牛陣的鏡頭與《返老還童》中布拉德·皮特騎摩托車載著凱特·布蘭切特的鏡頭相像還是怎么的?我把《返老還童》拿出來，這個應該在去年寫的電影一直放著，剛剛看到這個片子我就知道我會寫它。但就那么一直擱著。直到它成為out。寫去年的電影像穿去年的衣服。是最老土、最過時的，要么寫十年以前的。要么寫新鮮出爐的，電影有很多時尚的毛病。

“看過電影的觀眾急不可耐地要尋小說看，以為可以在菲茨杰拉德的小說中找到更激越更感人的表達，結果當然失望?！泵庹f的。我就是這種看完電影以后急不可耐地找來小說看的觀眾，的確，失望。但我把失望歸怪于翻譯沒有把菲茨杰拉德的精髓傳遞出來。而翻譯海明威的譯者多半不錯，甚至胸牙利戰地記者卡帕的書翻譯的也不錯?？ㄅ凉芎Ｃ魍欣系Ｃ魍阉摹督裹c不太準》過了一遍，卡帕便得了海明威的真傳一般。但海明威是菲茨杰拉德提攜起來的啊，怎么到了菲茨杰拉德這里就一般般了呢?我的那本《返老還童》是中英本，看了看旁邊的英文還是得不出所以然來，當然就我的這點good good study還不足以看英文小說，雖然我能從“When you are oldand gray and full of sleep……”中感受到葉芝詩句的綿韌，以及在“Oh me，Oh lifeOf the questiorls Of these recurring……”中看到惠特曼的激情。

只說電影，電影和書相差太遠了，只留下了菲茨杰拉德的外殼，一個大致的故事架構，本杰明·巴頓出生時有一具老人的軀殼，然后他越長大越年輕，直到成為嬰兒死去。就是說，巴頓是我們平常人相反的生長過程，這一反過程使得巴頓的生活、愛情充滿了矛盾，也充滿了不平凡和光彩。除了這個故事架構，其余都是好萊塢化的細節，比如一段美好的愛情，一個漂亮的女人，充滿冒險和收獲的男人生活……但好萊塢多么知道我們的軟肋和痛癢之處啊，打動我們的正是這些細節，所以我們習慣了好萊塢的故事，覺得這樣的故事順溜、順眼。尤其是159分鐘的長電影，如果不順溜、不順眼就看不下去。

所有的人和故事一旦和時間牽連上就永遠有撕捋不開的結。巴頓和黛西的相遇有三個重要節點，只有他們年齡相當的時候是正確的，而那之前和之后都是麻煩不斷，原來，“小去”和“老去”一樣都讓人無奈且無能為力呀。最后，巴頓在老婦黛西的懷中嬰兒一樣地死去更是讓人覺得，人生——“不過如此”，人——“無非男女”。

男人和女人相遇產生愛情(又是愛情!)，既然愛情像美女關之琳說的“我相信愛情一相信愛情不會長久”一樣，那么，巴頓的愛情其實是不錯的，讓愛情在還沒長久之前就結束掉。使不長久就有了理由。電影《返老還童》改編自菲茨杰拉德的一篇短篇小說《本杰明·巴頓奇事》，看了小說，才知道什么叫大牌編劇，編劇羅斯能把那么小而簡單的一個小說弄成敘事恢宏的大電影真是不容易。說回來，電影《返老還童》中的本杰明·巴頓五六歲的時候與他這生繞不過去的女人黛西相遇了，但那時他有70歲的外表，黛西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他們心有靈犀，知道對方是自己的人，但都要有耐心啊，他們只能等著黛西長大、巴頓長小。巴頓由年老變得年長。越來越有力量、智慧和魅力，禿頂變成了灰發，核桃一樣干縮的皮膚開始恢復彈性……他當水手、參加戰爭……變得越來越強壯，活回了一條好漢，成了人見人愛的熟男，當然會遇到為他著迷的女人，那不過是為了黛西，他鐘愛的人出場做的鋪墊。

終于，兩個人在適當的年齡上相遇了，激情相愛在所難免，而相守卻有很多困難。巴頓今年20明年18地變著，而黛西年華老去。巴頓和黛西的愛情是真摯而長久的，巴頓知道，必須離開，讓黛西過正常人的生活。當巴頓回到童年，他的智力也在跟著縮減。不知道為什么，剛出生的巴頓有孩童的智力和老人的面孔，而回到童年的巴頓卻沒有兒童的面孔和老人的智力。他不斷地小回去，這讓那些幻想年輕的女人比較灰心，什么事情都要在一定的范圍內被控制，一旦失控，即使是“年輕”這樁好事也會壞事啊。最終，黛西成為了巴頓的“母親”，她照顧他，寶貝他，直到他在她的懷中“困了，不做夢，不會被夢纏繞”。

布拉德·皮特扮演的巴頓和凱特·布蘭切特扮演的黛西部不是小說中的巴頓和黛西，小說中的黛西是一個最初讓巴頓眼睛為之一亮而過后令他厭惡的女人，菲茨杰拉德甚至沒有給她“黛西”這個美好的名字，她叫一個拗口得讓人記不住甚至會因此而生氣的名字“Hildegarde”，菲茨杰拉德對女人熱愛和憎恨由此可見。我對凱特·布蘭切特的好感不僅僅來自她獲獎的那些影片。還因為她在電影《飛行者》中她扮演的凱瑟琳·赫本，那個偉大的女演員，把美國最偉大的飛行家和最大航空公司老板霍華德·修斯給甩掉那段，赫本說，我本來想用更溫和的方式，但沒有，我有了別人，我要離開你。這部電影里，布蘭切特當然風情，當然美艷，而她后來成為老婦時的慈愛卻格外打動我心，當然塑造母性女人也是好萊塢的特長，在她抱著嬰兒巴頓時，母性的光輝從內里散發出來。不論是菲茨杰拉德、編劇羅斯或者也包括布拉德·皮特，哪個男人不是在一個女人身上尋找女孩、妻子和母親的三種角色呢?男人，有時候，便是這樣天真而貪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