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場景
今夜,我可能會找你
這是可能的。遇見可能在海洋
灰藍色的海浪彎曲我的腳
看似屈服于我的存在
幻燈片制作你走著的街道
截至到房間、你睡覺的步驟
和條紋床單。舊牛仔衣下
你的腦海里橫掃過一小段夢
在池塘的淺水邊洗手
明亮光影,小小的聲,不道德
但足以信賴。你讓這些漂遠
并形成漩渦,怎樣高興
當我披著我看不見的紗布
如何在自己的聲音里說出話來
秋風里,野獸和樹皮解散了
剩下這只月亮
它持有乳白色的手電筒
令我的窗口燃燒,透露秘密
走進一堆花崗巖墓地
土壤睡著,被毆打的花朵
像一顆定時炸彈,氣喘吁吁
并不是一切都是死的,世界知道
你睡得太死了,希望在
黑暗里找到擲去的膠片
對于生活中一切的愛
對于你思想中停留的某些念頭
其時,天空變淡,有釋放的感覺
當我到達時,已經像一個生病的女孩
你會說,她沒有死,而是在睡覺
我的額頭上的露水,在我肩上的你的嘴。
兩個人
兩個人漸漸老去,但并非是所有人
都在老去,我再說一遍:
我將要求你們,減低
對我的愛。發與膚是你們給我
豐饒的千分之一。在赴約的途中
太陽移落到白裙子上,我的手早已從你們的手中
抽離。人在渴慕飛離之前
恨是解讀血緣的一部分依據
而在另一個人身上,有屬于我的發梢
和一部分重量。我長成了。我要回應一個人的好
我的一切,直到留下成堆的灰燼
五歲練習簿上寫錯的字母,仇恨:
一只筆鋒變幻無常的小力氣的右手
有時候,我覺得
五歲的字跡早已定下二十五歲的命運
只是我不知道——
有些人的容貌也在飛逝
他們都還健康、漂亮,但是他們還是
老了。不論何種季節,他們的臉上都像掛著秋天
仿佛手臂也成了秋的樹葉
夏天的樹木不斷生長。我邊走
邊想:這是夏天,濃縮的都變成了不濃縮的
明天自動到來,流水著,秋天到來
冬天結束。人的力氣消失了
在英文中,一個字可以隱藏為“love”
今天我能用這種語言寫就一代人抵消一代人
在一大堆人群中,我可以毫不費力地找出他們
而我知道,從南方駛向北方,總有一次我會
落空,會轟鳴,會撫摸一張空椅子的溫度,會把
往日的瑣屑念叨:“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如果你長成了你想要的樣子你將不再是你……”
遠處,時光的腳步細細長長,仿佛回到了
多久以前,父母靠在一起,兩張臉貼著玻璃
他們渴望一次鑰匙的轉動,渴望
我的銀白的頭買糖未歸
與遠方書
你說,赤裸而來的
都是缺陷,都是熱烈的詭計
其時,木棉已經開得很老了
我也回來,等一場好雨水
無聲滲透,滿地綠發和眼睛
我悟得如此遼遠
對于塵世之中的某岸
我們都樂意保持均勻的距離
而自我卻降下一方方高度
拿掉時光的開端或結局
在鐘聲的滴擺里將碎片,一撕再撕
需要重溫舊歌
將山河歸為己有,給英雄
墜落的畫像:這是日落
那是戰馬,還有鎧甲、軍旗、血流成河
然后,命運衰老而干裂
冬天熄滅,傍晚的肉體開始嬗變
許多稀罕的詞江河匯海
(選自《詩林》201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