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耳
一棵樹,又聾又啞
只用心傾聽,大地的秘密
沿同樣秘密的莖管,向高處,邊緣
彌漫,滲透,擴張
陽光在翠綠或斑駁的樹葉上
來來回回走動
然后他死了,而根在深處
仍死死抓住泥土,不讓它流失
而某一年雨后,穿過黑暗的年輪的
一群同樣黑暗的耳朵,將采摘他的歌聲
父親的鐵鍬
埋葬父親時,一鍬鍬土
“撲,撲”重重落在心上,生生地痛
苦澀潮濕的味道,充溢四體
慢慢地,我看不到自己,只看到
鍬不斷揚起,落下;落下,揚起,
仿佛時光倒流,那些越深處挖掘出的
越先填回土地的空位,與歲月
挖掘父親的一生,恰恰相反
是從接近根處的泥土
開始,到厚厚塵埃結束
我已泣不成聲,只能
深深跪下,手狠命抓緊泥土——
父親永不腐爛的血肉
臉,卻悄悄埋入
大地的塵埃……
詩
生活是大海,詩人說
詩是波浪的白,海草的美,魚的自由,以及
船的無畏,珊瑚的犧牲,還有
礁石的堅守,蒼茫沙灘閃光的孤寂
我曉得這些,但我更知道
是深,深處的黑暗托舉它們
而誰知道多少飛鳥,沉入其中
多少珍寶,見到骨骼
陸地上再高的山,都能被人征服
而海底的山,只有骨頭
才能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