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行
不幸勒索她,如同一個討厭的賊
防不勝防。
多虧這種磨練,
她在風中散步,宛如自在的生靈。
時光如果與歡樂結伴,
頭腦就會日漸空洞。
在她的沉思默想中,
往事交織成溫柔的一片絮語
帶著淡藍色晨曦的驚訝和濕潤。
光線的腳步緩慢,
一只羞怯的甲蟲哆嗦著醒來。
她生活在一頭黑發下面,感到了風
樹葉,行人和一艘舊駁船上
向她投來友善目光的黑狗。
借來的音樂
借來的音樂羞怯地
點著一盞小燈
穿過莊嚴的墻壘和空虛的人群
這樣干渴的夜晚,樹枝上掛著沉重的花香
借來的音樂在細小的月亮下
像一把蜘蛛的琴弓,格外惆悵
我們美麗的薄翼,那躲在一邊的孤兒
堅冰包裹的火焰,終于劃破了灰色心臟
借來的音樂,遙遠的暗示,很久以前排一點笑容
還有我們,不是在一起嗎
陌生含著親切,驚怯含著向往
(正是同樣的霧升起來了
有的人心神恍惚,有的人心地明澈)
鴉片酊滴劑
飛,并非爛漫,而是去爛掉。
黑色滴劑,鷹羽的光輝,照耀著她。
而更晦暗的血,
沖撞、冒泡,使她渾身泥沼。
用什么去和死交換?用靈魂的速凍?
哦,還不夠,因為死
只能換得一襲虔誠的黑衣,
寄生未來的惡行。
像孩童愛著糖果,她需要這種黑甜的禮物
去賄賂無名的精靈。
而更激烈的語流仍在奔突,
帶來一個死去活來的春日午后。
(為白朗寧夫人而作)
三節詩
我找到的女性正在長葉子、開花;
我愛聞著她們,聽她們宛若風吹枝葉的細碎言談。
在這里,我將找到一位真正的母親,
帶我漫步到白云和大海的盡頭。
風把花朵擦得很亮,我筆記本上的姐妹,
和我在天鵝出沒的湖邊相遇。
在蘆葦的喘息中我們等待,沉睡的詞語醒來。
因為借來的身軀必須灌漿,
向生活展示它的果實,我停了下來。
啊,我活著就是為了曬曬冬天的太陽,
睡個長長的長長的覺,
直到巖石在山上剝落的聲音驚醒我。
一個母親
要生下她的孩子
當春天在梅樹上,
風在石頭上,
一個母親要生下她的孩子。
夜色慣于等待,
星星打開了暴雨的琴房,
閃電就要來臨,
我們心愛的銅鏡突然泄了氣。
一切的一切,
生來就是為了奔馳。
打開窗戶,光線瘋了,
但蝴蝶不會發抖。
一個母親要生下她的孩子,
如同海浪與回憶在搏斗。
當春天在饑渴中溶解,
風在塵埃中流淚,
——風老了,獲得討厭和憐惜自己的權利,
以及更多繁瑣的事——
一個母親要生下她的孩子。
黃昏不可能只有一棵樹,
擺弄那簇嫩葉。
一個母親,她可樂意埋沒自己?
她知道……她知道!
一艘古老沉船上的珠寶
猛地一亮,
——或許,它們只想換個地方?
多少嶄新巨輪的鋼鐵大肺,
撲打著兩座著名墓穴之間
漫長的海岸線。
所有的繭都得飛出蝴蝶。
她知道!她知道!
夜晚吐盡了黑氣,星星長嘆一聲,
扔下了滿地的殘骸。
唉,一個母親就要生下她的孩子,
當梅樹吃掉了春天,
風把石頭的牙齒磨平了又撼松。
(選自《詩江南》201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