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介紹:
呂布布,本名呂艷,1982年生,陜西商州人,現居深圳,《詩林》雙月號編輯。
我有溫暖的葡萄酒
我沒有仆人。
冬天來了,我自己釀制米酒
劈柴禾,收起光潔亮麗的生活
在第一個寒冷的日子封好窗戶
還有好天氣,坐在微弱的陽光下
我有溫暖的葡萄酒,打開詩集
花園里還有小男孩穿著薄薄的鞋子在散步
枯黃的竹林淌出稀疏的影子
不斷有路人帶著蘿卜、大白菜還有辣椒經過
多少曲折與迂回
他們帶回好行情
我坐在我的陽臺看著他們,我和他們一樣幸福
我有溫暖的葡萄酒。
1949年某日的聲響
1949年的某一天,我算計它,并且
通過你權衡再三而說出的話
所帶來的震動,期待它。正是你虛假而真誠的語言
預約了解放日的誕生。
打掃黃葉,沐浴更衣,抱有前嫌盡釋的愿望
并且不厭倦地,反復做愛
除了肢體,不存在任何語言
所有裂縫塞滿幕后人馬車轔轔的聲響
那其實是共同撕裂的叫喊
它在你經過之后變得毫無意義,但這之前
它使你命定,融變,成為緊要關頭
雖然它終會消散
卻是恢復你老馬雄風的
唯一的證明
當身體
當身體承諾身體,小聲響
泄漏到花園,如樹脂
堅持向下,身體強行宣布升華
“在混亂中我絕對存在”
這樣煙化為灰,一分為二
這樣另一半消失,
語言變為曲線折射到天空。
當身體毒害應有的汁液,發現
聚攏的都在消散
三次恐懼,你有翠綠的往事
我有無數臺壓力機在場
它們測量了無數次的眼睛、嘴巴
——狂妄在我心中一退再退
那秘密的傷痕和謙遜不斷重現
我終于承認了打磨的光滑。
當身體嚴格出鏡
到最后失敗,揪緊的心
要認出我最初的模樣
還需要一百個男人的才華
需要一百個母親的焦灼……
這艱難的道路
有時,蜷喘不過氣來
火車,茶葉,小量裝的白酒,噼啪閃現
在波動的心靈上,我愛
所以我存在
用盡,所以我失敗。
當身體未發出聲音
應該尋找腎臟的根源與鳥的藏匿
觸及所有唾液和毛發,只能
在一支煙的下面播種牙齒和頭發
直到煙絲變黑,它成為
四框之內的靜默
十月的帶著血絲的身體里
好力氣一再安眠
不同的場景
今夜,我可能會找你
這是可能的。遇見可能在海洋
灰藍色的海浪彎曲我的腳
看似屈服于我的存在
幻燈片制作您走著的街道
截至到房間、你睡覺的步驟
和條紋床單。舊牛仔衣下
您的腦海里橫掃過一小段夢
在池塘的淺水邊洗手
明亮光影,小小的聲,不道德
但足以信賴。你讓這些漂遠
并形成漩渦,怎樣高興
當我披著我看不見的紗布
如何在自己的聲音里說出話來
秋風里,野獸和樹皮解散了
剩下這只月亮
它持有乳白色的手電筒
令我的窗口燃燒,透露秘密
走進一堆花崗巖墓地
土壤睡著,被毆打的花朵
像一顆定時炸彈,氣喘吁吁
并不是一切都是死的,世界知道
你睡得太死了,希望在
黑暗里找到擲去的膠片
對于生活中一切的愛
對于您思想中停留的某些念頭
其時,天空變淡,有釋放的感覺
當我到達時,已經像一個生病的女孩
您會說,她沒有死,而是在睡覺
我的額頭上的露水,在我肩上的你的嘴。
延齡草
一個人以后,我感覺到時間的
冗長。失去言語的我大砍刀般
跨過黎明和夜晚的困境。
不去繁華的大街,但在小河邊的
樹蔭下,在長滿延齡草的地方
巨大的空白,帶給我誘惑
延齡草,開白色的花朵
三片單葉托起栗色的漿果
那三片,成為喚醒我的翅膀
還要繼續一個人,多年不再變更。
因此,在這片空白里我建造房屋、雞籠
修菜園子,一旦這些菠菜
長出嫩綠,小雞們的通風得到解決
足以讓一些陽光,一些香氣
在綠色的陰影里野生。
十月份,開滿白花的那個道路,沒有了
我的家園整齊,院子里落滿了延齡草的種子
很深刻。我發現那是一種頑固性繁殖。
八月隨筆
秋天是一個上升的季節。
荒野里,塌陷的玉米地和沿階草
初次燃燒,青煙、風和灰燼
因為誰的意志在飛,又把
溫溫的氣息釋放,勾起回憶和欲望。
早晨有如初冬,陽光
照耀著幾棵柿子樹,那上面結滿了
佛的內心世界所有的悲欣。
短暫黃昏,有如山上的自由
大半個晚上我沉思,從北方到北方。
什么聲音如此松軟,什么聲音在七米
以外的黑夜消融?如今,我承認
我猜不出,也聽不到
我的心如同瓦罐,珍藏情人每一次的眷顧與施暴
赤裸的生活,榮辱、鑰匙、國籍都無足輕重
死去的在悄然復活
活著的在悄然死去
凌晨,打谷場的機器壞掉,老鼠的逃竄聲使人放心
我夢見,破曉的霧中
一輛無人駕駛的山地車,性能是那么好
它重復我的軌跡,歷久而彌新
醉酒詩,與小娟兒有關
兼致琰珺
短發不會給女人帶來好命。我是說
你不該給我遞來一支煙,那么多人看著呢
男人太不靠譜,他們熱愛你的刁蠻
轉身卻娶了鄰家的姐妹。今晚
你的毛糙讓我想到戀愛。娟兒啊
我們都做過妻妾成群的夢。但你為何
拒絕酒桌上出現官方人物
這包間的沙發真軟,像人生的陷阱
坐下去就是一個坑。這么一想
誰都成了海子。瞧,話題又扯遠了
還是商量喝酒的事吧。女兒紅還是甘庶土燒
你說了算。是女人四兩酒,加上好情緒
一斤的量就有了。關鍵是要慢,在有感覺時
停下來。這高深莫測的酒文化啊,至于
吹牛這種游戲,實踐大于理論,我這個笨人
網上沒法傳授,面談,面談!
這頓酒畢,你將會知道我是個多么扯淡的人
我也將看穿你的豪邁
這是我們期待的結局。如果那天
你醉了,這首詩兼致琰珺就有了理由
如果那天我趴下了,你記著,千萬別
送我回家
春
沒有陳年的花籽。
沒有骨頭。雪落殘骸,落在地上
北方冷漠的枝條忍受疾苦,裂隙風干
我放棄腳步,等著某個訊息
獨自在橋下流走。岸柳打噴嚏,而橋上
兒童與狗與甘露,還有我的小單車
清算
陽春短于暗夜,誰踏冰雪而來
面色在風中轉暗,偏著小紅衣
在村口,為傳說中的干旱沐浴
好時節的諺語如同艷遇
——“勢不支久,必自委頓”
我于四月來臨前的喪失,比風還彷徨
比火車還瘋狂,為了一點愛
旅人
紙牌與數字五,黑臉與當地人
天不打雷,緩慢地煙圈睡去又一程
暮色沉沉,身邊聲情好
渴望中的雨水在車船外咆哮
2009年7月的味道,咸了他人
沖不破窗扉,什么咔咔作響,旅人闌珊
書信耽于大雪,覆蓋的比喻都是徒勞
雖然百鳥愛著的,是建筑群上藍色的弧線
山上灰兔放松了身體,甩開冰涼銀鉤
讓孩子去吧,在日落時分沒于深水
日常
那天,我們喝了梅子酒
你略有心事,卻只字不提
喝完最后一口,你的手不是我的手
它們相隔一把舊梳子
可怕,真實,但仍充滿愛的希望
紅色和白色的欄桿沒有反應
迎面而來的微風,吹開了菊花
蝴蝶是在報春?
你仍是散步,睡覺,醒來
而我,想著一個人的辣椒小魚拌白飯
想著兩條小魚,少點辣椒?
所有微妙的、不同等條件的日常
在苔蘚翠綠的丁香樹旁
你像蟋蟀開始午睡
偶爾提著白色的袋子歡呼雀躍
而我的身后,真的就有幾只麻雀
在路邊的水溝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