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弗爾特詩選

張曙光譯

罪惡的城市

工廠主，拳擊手和百萬富翁的城市，

發明家和工程師的城市，

將軍、商人和愛國詩人的城市

它黑暗的罪行超出了上帝憤怒的極限:

上帝被激怒。

然后他一百次憐憫了它。

因為他總是記得他曾許過的諾言:

即使為了兩個正直的人，他不會毀掉他的城市，

而上帝的諾言應該保留它的效力:

這時兩位戀人走過公園，

呼吸著開花的山楂樹的香氣。

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我看見

太陽是那樣的血紅。

而再不曾看到。

它不祥地朝著地平線沉落

看上去仿佛

有人踢開了地獄的大門。

我問過天文臺

而至今不知道原因。

地獄我們都知道，它無處不在

并用兩條腿走路。

但天堂呢?

它很可能是那樣的天堂，只是

一個我們

長久期待的微笑，

而嘴唇

悄悄說出我們的名字。

然后是短暫暈眩的瞬間

那時我們被允許忘記

那所地獄的存在。

夜的黑暗

只是現在，在我生命的最后時刻

我無法再去任何地方，

我才讀到在波希米亞這兒

他們通常把細長的毛蕊花稱為

太陽杖。

我仍然有一點點時間

寫下這幾行詩句

但不會很多，當我記起了

這夜晚的黑暗時刻。

首先，這些美妙的句子

給你!

月亮還沒有升起，星星還沒有閃亮，

樹叢間的燈光還很遙遠

而你，也閉上了眼睛。

在我們回家的路上唯一的光

是你的額頭。

然后那些給我們游蕩著的

燈火管制的城市。

所有的窗子被遮住

在很多扇后面人們哭泣

破碎著你的心。

那一簇簇花在猶太焚尸爐上

和紅場的后面，

直到最近在布熱弗諾夫這兒

在廢棄的采石場!

如同當年的羅馬士兵

把他們的長矛插在地上

并靠在它們一旁

不是擲一會兒骰子

就是躺下睡覺。

樹冠中的鳥聲

只有一扇總是開著的小鐵門

阻止進入那快樂花園

和在菩提老樹大路盡頭的

白色的涼亭。

我曾常去那里聽著

詩人馬查久已沉寂的腳步

在潮濕的石板路上

在頭上和四周

喜悅的戀歌聲中。

我知道，鳥兒弄臟了很多東西，

甚至勿忘我花純潔的眼睛，

它們有的還會藏在蜂箱附近

去殺害蜜蜂，

熟練地除掉它們的刺。

但這是它們的王國。

而在三月第一只烏鶇

在我們的窗臺上高唱著，

就像鄉村鐵路站臺上

那只信號鐘發出的聲音，

隨著已經駛向下一個車站的春天。

在這座快樂花園之上是澤賓山。

在它的峰頂

羅盤的指針轉動

并顫抖著，就像我的心

當在涼廊的臺階上我看見

你的雙腿。

那么再見

對世界上所有的上百萬首詩歌

我只是增添了幾首。

它們也許不比蟋蟀的唧唧聲更高明。

我知道。原諒我吧。

我正接近終點。

它們甚至不是在月亮的塵埃中

最初的足跡。

如果有時它們閃耀著畢竟

這不是他們自己的光。

我愛這語言。

既然它強使沉默的嘴唇

顫抖著

也會讓年輕的戀人們親吻

當他們漫步走過金黃色的田野

在比回歸線更加緩慢的

落日下面。

詩歌從開始就伴隨著我們。

像愛情，

像饑餓，像瘟疫，像戰爭。

有時我的詩句令人難堪地

愚蠢。

但我不做任何辯解。

我相信尋求美的詞句

好過

殘殺和謀害。

(選自《詩江南》2009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