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眼睛看生活(組詩)

酒窩

一杯酒下肚，回到從前

當初飲你一個酒窩，就讓我從此

糊涂大半輩子

今日相見，臉生漣漪，只記得

你有一個酒窩，偷摸跟我好過

另一個酒窩，忘了姓啥

舉杯舉杯，孩兒們可好

你家老東西可好

暫且留下二兩酒量給斜陽

從前算醉，來，干一口攆上

畫雪地

你可以把一朵雪花畫得活靈活現

至于雪地，就未必了

畫雪地的時候

最好有雪花，在筆尖上飄

那是最小的天空

若再輔之以微風

發乎你鼻翼或眉宇

我就可以入畫了

一排小腳印，像一枚枚鐵釘

咬緊墻壁

當你想看清一切時

我已站在雪地之外

那里，春意剛盯上柳梢

一列火車在跑

一列火車在跑

兩邊是護欄、人家

再往前跑一段

就鉆進山洞里了

我有時候也在跑

周圍是黑夜

跑著跑著就進入一條小巷

好像被什么追著

好像我的黑影連起來就是

一列回家的火車

木橋

我的村莊，一個

山水相依的地方

山是矮山

河是小河

但都不能一步跨過去

不知誰

從山里扛回一根木頭

擔在河面上

我從小背著書包在上面走

走來，走去，一天就過去了

一年就過去了

那個最初扛來木頭的人

如今，肯定回到了山上

現在，一座水泥橋

替代了那根木頭

每次回鄉，都覺得

不如那根木頭

走得心顫

牛的叫聲

哞——，不長不短

像在打招呼

也是一句嘆息

土地是沉重的

但總能被

這簡短而有力的“哞”

提到嗓子眼

從牛嘴里吐出的一句

村莊最常見的鄉音

讓我時時懷想

于是身體里便有一頭牛

在人生境況泥濘不堪時

馱著我走

雨后，葵花地

此刻，天空剛剛被雨水洗過

干凈的天空薄而透明

有幾只鳥，零星出現

如洇開還未干爽的墨滴

仿佛出自同一支畫筆

我抬高的視線很快收回

眼前，葵花嬌艷欲滴

像我的戀人剛剛洗浴過

從葵花的臉龐散射開來的陽光

有幾縷是我扯不斷的情絲

多好的葵花地，歌聲一樣

我有了進入這片金黃爾后走紅的可能

剝包米

這一片包米地不過是秋天的一角

我扯動它，從秸稈上

剝離出一件事物的本質

雨水和陽光的混合物進入顆粒

顯示橙黃的溫潤

一穗包米，有著

無數光鮮的面龐。更多的時候

作為牙齒，從眾多的秋色中

咬開一條道路

(選自《詩潮》2010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