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克譯
“黑色的蠟燭”
那是你的命,你瘦削的肩膀在皮鞭之下變成紅色,
皮鞭之下的紅色,在寒冷的天氣里燃燒,
你猶如兒童般的手搬運著鐵塊,
搬運著鐵塊,并把它扎成了捆,
你纖弱的裸露的腳趾踩著玻璃,
踩著玻璃和流著血的沙子。
至于我,燃燒你仿佛一根黑色的蠟燭,
燃燒仿佛一根黑色的蠟燭,不敢祈禱。
“我必須活著”
我必須活著,盡管我已經死過兩次,
洪水泛濫,把半個城鎮沖出了它的心。
它看起來多好,快樂,惹人注目,
大地的肥胖外殼這么愉悅地對抗著犁鏟。
大草原橫陳于四月的驟變之中——
還有天空,天空是你的米開朗琪羅。
“曼杰施塔姆大街”
這是什么大街?
曼杰施塔姆大街。
多么顯赫的名字!
不管你怎么轉動它
聽起來都是彎的,不是直的。
它里面只有一點直線,
它的道德不是百合的白色
所以這條大街,
說得準確些,這個大坑,
就是按這個曼杰施塔姆
取的名字。
“遮住我”
遮住海洋的我,奔跑的和飛出去的我,
僅僅允許我走在遼闊的大地之上,
你完成了什么?一個絕妙的結果:
你不能阻止我抖動的嘴唇。
“贊美一個死去的女人”
贊美一個死去的女人是可能的么?
她疏遠而且有力……
一股陌生的愛的力量把她帶進
一個暴力的,炎熱的墳墓。
她堅硬的彎眉的燕群
從墳墓飛向我
并且訴說著它們已經躺在
寒冷的斯德哥爾摩的床上休息
你的家庭以你曾祖父的小提琴為傲,
它在脖子上多么美麗。
你張開猩紅的嘴唇
大笑,這么意大利,這么俄羅斯。
我懷念你不快樂的記憶,
野蠻的,狗熊俱樂部,米娘。
但是在雪中風車的輪子冬眠了,
郵差的喇叭凍僵了。
“圣伊薩克”
圣伊薩克仿佛死者睫毛之上的冰碴,
而貴族的道路是藍色的。
手搖風琴手的死亡,雌熊皮的大衣,
壁爐之中異鄉人的木柴。
火焰,一位獵手,駕馭
一群貨車,驅散著它們。
大地,這攜帶著家具的球,飛奔而來,
而鏡子扭曲了自大狂。
樓梯平臺的混亂和霧氣。
呼吸復呼吸并且歌唱。
舒伯特穿著配有凝霜的避邪物的裘皮大衣,
走動復走動復走動。
“我將舉行一個
煙霧繚繞的儀式”
我將舉行一個煙霧繚繞的儀式:
在這貓眼石中,在我之前的流放中,陳放著
海邊整整一個夏天的草莓;
這雙倍坦誠的紅玉髓,
還有螞蟻手足情深的瑪瑙。
但對我彌足珍貴的卻是深海
單純的士兵——灰色而野蠻
沒有一個人喜歡。
“不,不是偏頭痛”
不,不是偏頭痛而是遞過薄荷腦的棍子——
既非藝術的煩惱,也非令人愉悅的空間之美。
生命始于波谷伴隨著一聲潮濕的,喉音的低語,
繼續伴隨著柔軟的煤油的煙霧。
后來在一所夏天的房子里生命突然發出火焰,
沒人知道為什么,用一塊木頭的綠皮綁著仿佛一團
紫丁香的光輝。
不,不是偏頭痛而是遞過薄荷腦的棍子——
既非藝術的煩惱,也非令人愉悅的空間之美。
向前,通過彩色玻璃,斜眼,受罪,我看見
天空恫嚇著仿佛一根短棒,大地仿佛一塊微紅的寸
草不生的補丁……
向前,我不記得,遠處的每一樣東西似乎都已折斷,
一股輕微的瀝青的氣味,看起來還有一股敗壞的鯨
油脂的氣味……
不,不是偏頭痛而是無性空間的寒冷,
撕開紗網的風嘯聲和一把碳制吉他的噪音。
(選自《詩江南》201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