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東北五環的大望京村村民在去年5月拆遷后,一次性拿到了幾百萬的補償款,一般的家庭除了幾套安置房,至少還有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補償款。但在一年前,這里還是靠出租房屋生活的“瓦片經濟”村。現在,村子沒了,但村民卻在一夜之間成了百萬富翁。
“天子腳下”的拆遷
拆遷補償款讓村民過上了完全不同的生活:買房,買車,買股票基金……只要喜歡,買東西都可以不看價了。筆者要討論的是如果不在北京,這樣的村子拆遷又將如何呢?是否也能得到足額的補償款呢?農民的生活又將如何呢?
拆遷發生在俗稱的“天子腳下”,其結果自然是不同的。在北京被拆遷的優勢有不少。首先,大領導,包括最高層領導的眼皮底下,與拆遷相關的各部門,自然會好好地表現,不能有半點馬虎。
其次,被拆遷者的素質較高,最起碼其語言表達是流暢的。外地農民來北京上訪,投訴自己的土地或者房子被強拆等事宜,方言講出的時候是很少有人能聽懂的。有個福建省浦城縣的農民反映京臺高速路穿過自己的土地,結果補償不到位,到北京反映問題,卻很難被理解,其問題到如今還沒有解決。而大望京村的村民就不存在這些問題,標準的京腔說起來頭頭是道。
第三,被拆遷者不用走上千里的路途,路費等成本自然很少。前些時間有個律師朋友告訴記者說,有個四川農民家的房屋在市區不錯的位置,政府為了統一規劃,結果他家的房子被強行拆遷,一位60多歲的老人從中國的西南坐火車硬座來到首都北京。為了能得到合理補償,他往返北京多次,到國家信訪局、國土資源部、中央紀委等部門都反映了,但至今仍沒有解決。
突然想起了老舍先生《茶館》中的話,“下輩子做狗,也要在北京。”此話,說的自然很低三下四,甚至讓人懷疑其人品。但是,它足以說明問題。
因此說,北京東北五環大望京村的拆遷是幸運的,因為它在北京。而對于湖北武漢的農民楊友德來說卻就沒有那么幸運了。
自制土炮保衛承包土地
近日,武漢農民楊友德也因自制土炮保衛承包土地而名聲大噪,有人評價他比去年的唐福珍用自焚的形式捍衛自己的房屋不被拆遷更富有社會意義。
今年56歲的武漢農民楊友德,在東西湖區的金銀湖承包了25畝地,2029年到期。在這片田地里,楊友德開展多種經營——養魚、養牛還種植棉花和瓜果。2009年他的25畝地被征用了,但由于補償沒有談妥,他拒絕搬出。因此,雙方一直沒有達成一致意見。
楊友德說,他聽說拆遷方要“來硬的”,于是年初準備了一些禮花炮自衛。2月6日,有幾十人的拆遷隊伍到來,他點燃了禮花彈,但炮放完后,對方沖出來打了他一頓。事發當天,他在親友幫助下做了“炮樓”,并改造禮花彈。
楊友德曾向媒體介紹,5月25日,又有幾十人來到,手拿盾牌,頭戴鋼盔,用推土機推進。這次楊友德發了幾炮。他說,開打之前,自己一直在用喊話器喊話,“我一直喊2009年的46號文件和我的承包地是沒有簽協議的”,同時他還喊,“這樣做大家都會受傷”。楊友德說即使這樣他們還是繼續往前,于是他才被迫開炮。
6月7日,為了反對強制拆遷,楊友德在自己的承包田里搭建8米高的“炮樓”,自制火炮兩次打退拆遷隊。楊友德在樹上的“碉堡”內演示他自制的土炮,同時他用推車制作的炮將第一次來的拆遷人趕跑了,另外他樹上的“碉堡”內還準備了近距離攻擊的“汽油彈”。
6月9日,有媒體報道楊友德被金銀湖派出所民警叫去問話,他稱他被要求寫下不再違法的協議書。楊友德所在的金銀湖生態園管委會則稱,楊友德此前提出的補償標準沒有政策依據。
可是,農民楊友德表示,自己并不是釘子戶。
“自己并不是釘子戶”
對于拆遷隊而言,楊友德無疑是個不折不扣的釘子戶。為了抵制他們的拆遷,楊友德在田里設置了可以燃燒的路障,后來居然還架設起了一個自制的大炮對他們進行“人身攻擊”。見過“兇到極致”自焚以命相搏的,但沒有見過像楊友德這樣用大炮來反抗拆遷的農民。這實在是“惡劣至極”。但是,楊友德自己認為:“釘子戶是那些要價過高的人,我的要價是按照政府政策來的。”
楊友德的要求是否合法呢?
據悉,開發商組織強拆行為,當地警方現場制止過。事后,便不了了之。警察的職責是保一方平安,開發商糾結百十號人,動用推土機、挖土機,明目張膽地扒別人的房子,警方為何不以擾亂治安為由,將組織者繩之以法?
法律失效,農民只能靠自身力量維權。面對百人強拆隊,楊友德勢單力薄,寡不敵眾。自制土炮,那是迫不得已。在一個法律觸及不到的地帶,爭強斗狠,以暴制暴,往往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開發商強拆他人房屋,使用的是暴力,楊友德為了維護自己的權益,使用的也是暴力。兩種暴力一決高下,誰狠誰就贏,但由此帶來的社會矛盾卻是令人擔憂的。
當社會矛盾激化,作為社會秩序的管理者,其治安、司法部門應該快速運作,依法調整社會秩序,使之良性運轉,和平穩定,而不是放任暴力事件頻發,陷社會于混亂。
法律不能代替土炮的危險
按照習慣思維和邏輯,老實巴交的農民楊友德曾經眼巴巴寄希望于政府,一級一級反映甚至據理力爭,可惜在強大的拆遷利益鏈面前,勢單力薄的楊友德何其羸弱!走法律途徑吧,他仍舊面對一堵“銅墻鐵壁”。要不維權成本過于高昂,對法律武器敬而遠之,要不法律維權成功率實在太低,他只得無奈放棄。
所經歷的一切,帶給楊友德的是無比失望和迷茫,“土炮抗拆”活生生展示了無數暴力拆遷中的一個場景,但也隱隱展示出以暴制暴的危險傾向。不管這起個案讓人怎樣倍感辛酸,不管有關部門會給楊友德扣頂什么帽子,如果民眾連說理講法的地方都沒有,無人替他們主持公道,那才是最可怕的。
每個人的權益都應得到尊重,可偏偏民眾的利益總是被各種五花八門的借口和手段無情地剝奪。民眾或許不懂得土地財政、灰色地帶、權力自肥等現象,但其有個最樸素的愿望就是能夠生存下去,盡可能活得更好。只是有些被土地綁架的地方政府,監管拆遷的無賴與蠻橫、同行政命令糾纏不清的法律法規也軟弱無力、民眾訴求和維權通道不暢。
規則再三退守,法律底線屢被突破,只能逼迫民眾內心的法律信仰喪失,不只是權力代表了法律,更說明了法治的脆弱。不要總是拿法規存在漏洞說事,層出不窮的暴力拆遷,哪怕人命關天,有幾個官員受到責罰呢?
楊友德的土炮聲震撼的不應僅是一個武漢東西湖區,而是那些太多侵權和傷害事件得不到公正處理,以及公平和正義在重重障礙前偏離正確軌道。但愿楊友德的“土炮”今后不再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