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0年5月,記者應邀參加“中國·井陘于家石頭村民俗文化節”, 有機會零距離接觸了民俗文化的載體——國家級歷史文化名村井陘于家石頭村。看花會,觀民間絕活,走進老鄉家的石頭屋,登上巨石砌成的清涼閣,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方水土深厚的歷史文化。
馮驥才先生把古村落稱為民間文化的“箱底”,對自家的“箱底”該如何保護與開發?是否曬完傳家寶后便束之高閣,還是讓子孫們時刻可以看到、摸到、感受到老祖宗的智慧,并發自心底要保護它,傳承它?
行走于家石頭村,聆聽民俗專家們的觀點,得到一些啟示。
親歷
在石頭村感受原生態
細雨過后,陽光明媚,山明草翠。從井陘縣城乘車走過盤山公路,下了主干道迎面是一座四柱三間的石牌坊,上書“于家石頭村”,這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中國·井陘于家石頭村民俗文化節舉辦地。
以為這就是村口,但是沒想到,車子載著我們在大山里又兜了幾圈,行駛了十多分鐘才到達真正的村口,看來,這塊兒四面環山的風水寶地的確是“不到村口不見村”呵。
一進村子,仿佛墜入了一個石頭的世界:石街石巷、石屋石閣、石桌石凳、石磨石碾、石橋石欄……沒等我們細細體味這些石頭,不遠處便鼓聲震天,那是民俗文化節的開幕鑼鼓。此次文化節由河北省民俗文化協會主辦,井陘縣人民政府承辦,歷時一個月,以石頭村為載體,充分展現千年古縣井陘的地方特色與獨特魅力。
本色純真的非遺展演
在這片石頭的天地,欣賞井陘純正地道的“非遺”展演絕對是一種享受。開幕式上安排了井陘下安跑驢、王家莊竹馬、石橋頭紅臉社火、翟水滋二鬼抱跌等表演項目,在場觀眾看得如癡如醉。
跑驢這種北方廣泛流傳的舞蹈形式,道具用竹坯扎成驢頭頸和臀尾,紙布糊好著色,酷似驢形,系在表演者腰部,下用彩綢圍起,外觀好像人騎在驢背上。演員多扮成農婦模樣,上身做騎驢狀,以腰部為中心,左右小晃身,下身顫步蹭動,模擬驢跑、跳、躍、踢驚等動作和神態。下安跑驢,詼諧幽默。一人趕著四頭驢,其中有一頭倔強調皮的小毛驢很不聽指揮,時而撒歡亂跑,時而磨蹭不前,打它一鞭,它便犯了驢脾氣回敬一腳,這只小驢故意踢到圍觀的人,所踢之處,呼聲一片,小驢可能聽到人們的叫好聲,一躍而起,跳過其他三頭小驢,又是一陣歡呼。整個節目表演活潑,高潮迭起。
深受群眾喜愛的拉花表演早就在大型文藝演出中看到過,被舞蹈界譽為河北省最有代表性的四大舞種之一。東南正村的井陘拉花帶著濃濃鄉土氣,比演播廳里的表演更有感染力。舞蹈演員都是本地村民,沒有受過正規舞蹈訓練,就連穿的服裝也不太統一,但他們一招一勢,滾肩擰腰,用肢體語言所表現出來的深沉、內在的風韻,剛健、蒼涼、壓抑的藝術風格,富有表現力的舞姿和舞蹈韻律非常打動人。
我想,他們的舞蹈之所以具有強烈感染力,原因也許在于他們不是在舞臺上純粹的表演,而是民眾的一種歡歌,充滿互動性,看看周圍鄉親們投入放松的神情,就知道這是一場民間的盛大狂歡。
莊旺煎餅、微水剪紙、長生口刺繡、井陘豆腐等飽含井陘地方特色的民俗食品也在文化節上亮相。通過現做現賣,讓游客在一飽口福之余,觀看它的制作工藝,現場參與制作流程。
游客們在這次藝術節上品嘗到了“色香味”俱全的民俗文化大餐。
霍大媽和她的石頭院兒
開幕式結束后,我們一行游覽了石頭村,并參加了于謙紀念館開館剪彩儀式。
于家石頭村依山而建,村里大多數男人都會石匠手藝,祖祖輩輩就是靠自己的雙手將滿山遍野的石頭修成路面,雕成石器,蓋成房屋,直至建成這個龐大的石頭村落。
村子石頭街道兩旁是石頭農家小院,古式門樓,黑漆大門、簡易木門和少數柴門、柵欄。高低不等,寬窄不一,家家相接,戶戶相連,雞犬之聲相聞,鄰里朝夕往來,一派農家景象。古舊的深宅大院,高房繡樓,古廟古閣,點綴其間。遍及全村的樹木花卉,獨有風韻。
這里古舊房屋基本有兩類,一類是明清時期建的瓦房,現在存有近千間,青石墻,灰瓦頂,古色古香。另一類是石券窯洞,這是當地的特有建筑。窯洞墻寬近1米,頂厚有1米左右,無梁無柱、左拱右券,堅固耐用、冬暖夏涼。沿街偶爾也有磚房,聽導游說能蓋得起磚房的在當時都是富人,因為于家石頭村身處大山,蓋石頭房的石料遍山都是,只需要自己出力氣,而磚瓦卻需要花錢去買了。
我們參觀了村里一處現存最早的石券窯洞院落,據說已有300多年歷史了。院落的主人是霍大媽,今年81歲,但看起來要年輕許多,她是嫁過來的媳婦,老伴去世,五個孩子都獨立出去了,石頭村開放后,霍大媽最早將自己的院落作為家庭旅館接待游客,很有開放意識。院門上掛著驢眼罩,本來是給轉磨的驢戴的,防止它偷吃或轉暈,現在它的功能拓展到了避邪納福,也是一道別致的風景。進院迎面一座石頭影壁,壁前是一棵葡萄樹,碧葉新枝,一派蔥翠。葡萄架下是老人家日常生活用的石桌、石凳。一座典型的石頭四合院,規整而別致。一錘一釬精心打鑿的青石歷經數百年,結實如初,霍大媽說前人蓋這樣一座石屋需要三、五年的光景。
屋子收拾得利利落落,霍大媽很慈祥,熱情地拉著我們的手問這問那,指著墻上自己與來這里參觀過的游客的合影說個不停,最后導游姑娘都有些不耐煩了。我無意間看到霍大媽墻上的廣告語:住一晚上12元/好吃的面夾心面/吃笨雞蛋使你聰明/住葡萄院返璞歸真的感覺/見到大媽你會好運。多么樸實而又充滿智慧的宣傳語,心想再來這里一定要在霍大媽家住上一晚,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嘗嘗大媽親手燒的農家菜。
無處不在的民間智慧
于家村雖地處深山僻壤,但其建村方略卻非同一般,不僅選址講究,而且規劃嚴謹。對房屋、街巷、閣廟、橋涵和水道走向有統一安排。一個深山小村,兩條大街并肩而行,房與街齊,街倚房建,橫貫東西,長達一華里,可謂罕見。另外,全村所有街巷完全沒有茅廁、豬圈、雞窩、糞堆和垃圾,更沒有其他污染。2004年河北省創建生態文明村要求街上不見廁所,不見垃圾……這一點,在于家村幾百年前就實現了。怪不得杭州于謙研究會王其煌教授贊嘆道:“一看這條街,必然是名門之后居住的地方……”
在整個村子轉了一圈兒后,導游最后把我們帶到了于家村東大門——清涼閣。清涼閣高3層,建在一個45度的坡面上,如此高大的建筑物,竟然不打根基,不填輔料,以天然石底為基礎,塊塊巨石就地而起,從下到上完全干打壘而成,整個建筑充滿古樸粗糲之美。正如當地民謠所說的“一塊石頭一匹梁,一塊石頭一堵墻”。
據當地縣志記載,清涼閣是于謙第七世孫于喜春獨自一人所建,此人身大力強,家貧好義。很難想象一人修建如此浩大的工程。石塊巨大驚人,有的長過兩米,有的重達數噸。整個清涼閣構造粗獷奔放,設計獨出心裁,巍巍然,凜凜然,聳立于山間村首,蔚為壯觀。
據傳,于喜春曾做了一個夢,夢到先祖于謙十分思念他的子孫,并告訴他若能在村中出口處建一座九層樓閣,他就能日日看到自己的子孫。就是這個夢使于喜春為之奮斗了終生。于喜春原本打算建九層樓閣,但修至二層,他在懸掛風動匾時砸傷了手指繼而病故。敬重他的村民便用磚木建出第三層,以示紀念。當初村民建議用磚木,于喜春堅持用石頭,他說磚木要用錢,到處是石頭,只要我有力氣,就可以取來用。他白天在娘子關出工,晚上回來,用一頭牛馱來石頭建清涼閣。清早,村民常看到那頭牛都累壞了。傳說當年于喜春手指傷口的血滴落在清涼閣涵洞前的一塊石頭上,至今仍可見滴滴深紅色血跡。
在一座石頭四合院改造的石頭博物館里,導游指著一塊瓷枕形狀的木頭問大家是否知道這是做什么用的,大多數人都猜是枕頭,“正確,它兩旁是鏤空的,以防睡覺時壓傷耳朵,那么它還具有一個功能,大家再猜一猜。”導游笑著把“木枕”倒了過來,這下可把大家難住了。原來是小凳子!于氏先人想象力太豐富了。不過也有必然聯系,都是休息時用的,于氏先人也很幽默的。聽導游講,石頭博物館里六個展室的展品均是本村村民主動提供。
于家村,石多、景多、古跡多;水少、錢少、糧食少——三多三少。三多之中石為首,三少之中水為最。歷史上,于家村就是井陘縣有名的旱莊之一,然而它又和別的旱莊不同,不管多大的無雨旱年,這里從來沒有缺過水吃,這是一個秘密。答案就在于家村點點如星的蓄水井、蓄水窖、蓄水池里。場邊、院內、河溝、路旁、山上、山下、田間、地頭到處都有井窖池,這些蓄水設施全用石塊砌成,堅固耐用,雨水流入池中,存起來為平時的生活用水。石塊中含有豐富的有益礦物質,井窯池內存入飲水,幾個月后即可礦化,不是礦泉勝似礦泉。
于家人靠自己的智慧戰勝了一個個困難,在這個深山小坳里與自然和諧相處著。
走在村里石頭鋪就的甬路上,每走一步都可以感受到腳下石頭凹凸的存在,歷經數百年滄桑,這些石頭已磨得光潔如玉。這條路,走在上面,腳下踩的是歷史。不知何故,晃動在眼前的總是跑驢中扮演那頭小倔驢的姑娘的生動表情,霍大媽慈祥的笑臉……這些鮮活的個體,賦予石頭村生命的律動,獨特的民俗、純樸的民風更增添了石頭村的田園魅力。
觀點
研討,古老的石頭會說話
于家石頭村之所以冠以于家,原因是占全村人口95%以上的于氏家族是明代政治家、民族英雄于謙的后裔。“奪門之變”于謙遇難后,其子隱居太行深處河北井陘南峪村,生有三子:于有道、于東道、于南道。成化年間(約1486年)因生活所迫,于有道遷居于井陘白廟山下(今于家村),遷來時,這里還是一片深山曠野。于有道一支開始在這里與木石居,與鹿豕游,開荒種地,建村造田,代代相傳,繁衍至今已24代,于家村的歷史也有500多年了。為了更好地保護與挖掘此地的歷史文化資源,井陘縣委、政府積極籌措,在河北省民俗文化協會大力支持下,文化節開幕當天下午,召開了“中國·井陘于家石頭村民俗文化研討會”,傾聽專家學者對石頭村發展的看法,來自省內外的30余名專家學者分別闡發了對古村落保護的真知灼見。經過深入交流與探討,大家一致認為“活態保護”是古村落保護的靈魂。
保護原生態,動靜結合
袁學駿(河北省民俗文化協會會長、河北省非遺專家委員會委員)
對“原生態”的解釋,國家“非遺”文件和大學教材中都有,但人們對此還有理解和認識的不同,不斷有所爭論。本人也參加過全國幾次有關研討,從手頭資料方便出發,今天還是引用資華筠就音樂舞蹈原生態問題的觀點為宜:“所謂‘原生態’文化藝術,并非只是單純的、孤立的外部形式,而應具有包括環境因素在內的三‘自然’標準……”所謂“三自然”是指自然形態、自然生態和自然傳衍。她又說,“原生態文化并非木乃伊,它隨歷史的演變、社會環境的發展而變化著”,各種所謂原生態都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盡量忠于原貌而已。
原生態是文化遺產靜態的存在形式。一張剪紙保存起來便是靜止的收藏,但剪紙藝術保護也需要靜動二態結合進行。演藝類的傳承人代代都有藝術上的新追求,一般都難于完全忠實于師傅,絕對不變,表演者隨著環境變化做出一些微調,這是正常的、規律性的現象,但不能把原生態當成招徠顧客的幌子。
我們也不可拒絕再生性、創新性的動態保護。內畫鼻煙壺在河北衡水形成了冀派,現在有幾個專業廠家進行以老帶新傳藝授藝和較大面積的青年人才培訓,有較穩定的銷售渠道,產品已經遠銷40多個國家和地區,年總產值在7000萬元左右。這些古代皇帝大臣們喜歡的小玩藝兒,富人們把玩的袖珍式藝術品,已經成了大量城市人、外國人家中的收藏物、擺放品。再如河北井陘縣民間舞蹈——拉花,現在有一個專業性的團體常年在縣內外演出,縣級拉花藝術培訓活動也常年進行。拉花自1957年到北京參加全國第二屆民間藝術節比賽演出后,半個世紀以來幾乎每次大型比賽演出都獲得金獎,成為河北人公認的代表性民間表演藝術品種之一。徐水市舞獅、藁城金鈸戰鼓、正定常山戰鼓,都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繁榮發展,絲毫沒有要衰落的跡象。這些民間藝術,在一個地方世代相傳,一直是他們自己的藝術。
如上的情況說明,只有保護原生態才能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特性和特色,也只有在繼承基礎上有所創新、實行靜態與動態相結合,才能使非遺保護真正到位,并能夠長期進行下去。
重視古村落固有文化資源
苑利(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文化部非遺專家委員會委員)
近年來,隨著文化部與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民族民間文化保護工程及中國民間文化遺產搶救工程的雙雙啟動,文化遺產開始受到越來越多的重視,以文化遺產為對象的古村落游也受到了旅游業界的熱烈追捧。但是,由于我們對文化遺產重要性及不可再生性認識不足,在旅游開發過程中,將文化遺產當成搖錢樹的現象相當嚴重,許多文化遺產在保護、特別是開發的過程中,遭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壞。那么,在開發過程中文化遺產究竟受到何種程度的破壞?為什么會受到這些破壞?怎樣才能避免類似破壞事件的發生?所有這一切都是每個文化遺產守望者都急于破解的難題。
今天上午在觀看非遺展演的時候,我很感動。表演拉花的演員都沒有經過專業訓練,他們穿的演出服也不一致,但是舞動起來特別能感染人。你們千萬不要請專業舞蹈教練來編舞、培訓,一教就變味,這樣就失去了本土特色。我們在以往也做過類似的調查,不顧游客心理,拆真造假用以媚俗的情況比較常見。在一些旅游開發較早的地區,人們拆掉已經踩得發光的青石板,而給街道鋪上水泥路面;鏟下老墻皮而在古老的墻體上黑漆抹墻白漆鉤縫。在他們來看,這樣一改好像是街道漂亮了,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原來附著在歷史建筑上的文化信息已經被鏟涂得面目全非。那些媚俗者更沒有意識到,任何一種文化都是為適應某種地域環境而生,這正是傳統文化的魅力之所在。在許多有識之士呼吁新型建筑應該多從傳統建筑當中汲取精華的時候,還有一些追趕時髦的開發商正做著給吊腳樓裝空調,給窯洞安暖氣一類的傻事。其實,只要稍微了解一下我們就會知道,吊腳樓這種獨特的建筑結構本身就具有通風、除濕以避南方潮熱多濕氣候的功能,西北窯洞本身就有冬暖夏涼的特點。我們開發民俗旅游,其目的之一就是要將這些千百年流傳下來的民間智慧傳承給后人,讓人們從這些傳統文化中去體會先民們的智慧,并通過這些文化基因的活用,創造出更為優秀的社會主義新文化,這才是民俗旅游的意義之所在。
現在許多地方在興辦民俗旅游時都會打出“民間藝術節”這樣一張王牌,一些地方一時間也確實憑借著這張王牌招攬了不少慕名而來的游客。但時間久了,人們就會叫苦不迭——一個旅游景區開發出來后,搞過幾屆旅游節,但次次雷同,沒有新意,看罷一次,人家很難再來第二次。其實,民間有許多民俗節日,而且每個節日都有自己的文化內涵,每個節日都有自己的特色,我們完全可以通過傳統節日的深入挖掘來為現實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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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村落保護——《西塘宣言》
為進一步搶救與保護我國遺存的古村落,挖掘古村落中得天獨厚的文化資源,搞好原生態文化的原產地保護,經全國政協常委、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馮驥才先生倡議舉辦了“中國古村落保護(西塘)國際高峰論壇”。2006年4月27日至28日,來自國際學術界和中國各地致力于中國古村落保護的代表會聚浙江名鎮西塘,召開中國古村落保護西塘國際高峰論壇,探討古村落保護的價值、意義、途徑、方法、手段和目的,以及我們這一代人的責任和使命。全體與會代表謹為此發出共同的宣言:
人類從古村落里成長起來,走向世界;古村落是祖先創造的第一批文化成果,古村落也是我們今天最后的精神家園。村落是人類的搖籃,是人類文明參天大樹的根脈,是農耕文明的精粹,是田園生活的守望地,是文化農村的精神堡壘。中國的村落遍布960萬平方公里,千姿百態,魅力迷人。一方水土成就一地民居和村落,天人合一是村落的靈魂和境界,村落當之無愧地是一個群體、社區、宗族、民族的集體記憶和智慧結晶。村落是一個群體輝煌的或寂寞的歷史紀念碑。
村落里附著居住者的日常生活、勞動生產、衣食起居、宗教信仰、節慶禮儀、人際關系、娛樂表演、婚喪嫁娶等全套的民俗文化。村落是物質文化遺產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綜合呈現地,是人類文化多樣性最具資格、最具品位、最具權威的闡釋者。
古村落的消失,或者說村落文化節個性的泯滅,將釜底抽薪式地毀滅人類文化多樣性的景觀,中國人令全世界仰慕的7000年的農耕文明和文化農村,將從此淪為文明的棄兒和文化的乞丐。五顏六色、繽紛多彩被蒼白死相所代替,那絕對是全人類共同的災難,正如文化鄉村的多樣性是全人類的共同財富一樣。
當文化記憶和文化標志一起消失的時候,當我們的物質家園和精神家園身首異處之時,我們甚至會在跨入現代化社會的同時,也退到荒蠻時代。這不是危言聳聽,不是杞人憂天,不是抱殘守缺。多樣的古村落雖然還被貧困、落后纏繞,但它們是泥沙中的金子,是未經雕琢的璞玉,是被遮蔽和掩蓋著的珍珠和寶石,它們有經濟價值,有文化價值,有歷史價值,有旅游價值,有欣賞價值,有無言的大美,有民族深重的情感。它們來自歷史,它們更屬于未來。
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是中國政府對當前農村、農業、農民問題作出的一個偉大的戰略部署,美麗的古村落是新農村建設最堅實的歷史與文化的基石。保護古村落是農村文化發展中走現代化與傳統化相融合、經濟與文化相統籌、自然與社會相和諧之路的一種可行的模式,是文化農村的最佳選擇。我們在這里發出特別的警示:不要像我們的城市不論大小一股腦兒地推倒重建,最終變得千城一面。新農村要有新景象:經濟發展、社會和諧、環境優美、文化多樣。
古村落的保護、發展、開發、利用是一項十分復雜而繁難的經濟社會文化的綜合工程。要建立健全科學的決策機制,要充分聽取專家、學者的意見,要加強保護機制措施的研究,要因地制宜有效探索不同的發展模式,要搶救與保護并重,要大力宣傳以提高政府部門、公共機構、人民群眾的保護意識,要形成全民對古村落的文化自尊自愛的自覺行動。要特別珍惜形態典型、文化獨特的古村落,對它們要堅持真實性、完整性、多樣性,合理開發、永續利用,在保護中求發展。要加強古村落保護的國際合作與交流。
我們呼吁立刻開展中國古村落及其文化的調查和普查,摸清文化家底,建立古村落名錄,全面整理村落遺產,分類保護。我們希望有更多的古村落管理者、研究者、開發者加入到古村落保護與發展的探索和研究的行列里來,互相學習與推敲,互相借鑒與啟發,群策群力地應對時代向我們發出的最緊迫的挑戰,打一場保護古村落的背水之戰,以求上無愧于先人,下無愧于子孫。
愿我們今天的努力與奮爭能換來明日美麗不敗的田園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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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又現代,德國農村的“味道”
德國很多城市以“堡”為名,很多城市以“山”為名。以“堡”為名的城市,多數有城堡、宮殿;以“山”為名的,一般確實有山。德國還有一個很常見的地名叫“多夫”,直譯過來就是“村子”的意思。
德國的村鎮很重視歷史文化遺產的保護,幾乎每個村子都有自己的博物館、美術館。在德國農村,可以看到保存得很完好的11~12世紀的建筑,如古老的民居和小教堂,甚至還有依然散發著馬糞味道的古老馬廄。
為了保護這些文化遺產,德國政府派歷史學家、民俗學家長期居住在村里,指導當地鄉政府和民俗學會的工作;當地政府每年都會通過舉辦農居大賽,引導當地的農民注意對古民居的保護,對做得好的給予重獎;為了使非物質文化遺產得到傳承,政府還會對那些世代相傳的手工藝家庭給予補貼。因此,在今天的德國農村,人們雖然過著現代化的生活,但古老的民居與節日傳統、民族歌舞、飲食、服裝等得到了原汁原味的保護。
編余
沒有文化的旅游毫無價值
鮮明的建筑風格,獨特的民俗,古樸的民風,古村落歷經歲月磨洗和歷史沉淀所散發出的魅力,吸引著越來越多的游客。婺源、周莊、西塘、烏鎮、宏村、西遞……隨著利用這些獨特資源進行旅游開發的地方越來越多,怎樣平衡開發與保護的關系,使古村落可以持續健康地發展,是一個值得深思的課題。
據了解,目前我國有200多萬個自然村,并非所有都是古村落。古村落需要具備幾個條件,一是物質文化遺產自成體系,有跟自然相融合的村落規劃、歷史街區,代表性民居建筑,一些公共設施,比如廟宇、橋梁、水井、戲臺等大量歷史文化遺存,同時,還要有比較鮮明的地域特色和非物質文化遺產。
古村落的建筑只是“外包裝”,獨特的地理風貌、以及風俗習慣、民間藝術等非物質遺存,才是古村落的靈魂。最怕的是,一些古村落被過度開發,從而失去了它特有的文化靈魂。如果僅僅拿這些外殼來吆喝賺錢,古村落就會成為旅游開發的犧牲品。眾所周知,較早開發的一些古村鎮,如周莊、烏鎮、上海朱家角等地,這些古鎮游目前也遇到了進一步發展的瓶頸,游客坐一坐“農戶”門前的椅子也要收費,過度的商業開發已經使周莊等地漸漸失去了“小橋流水人家”的韻致。
要在古村古鎮中加強文化遺產的保護,不是要將這些村莊、名鎮變成博物館,而是進行“活態”的保護,讓人們在老房子里也能過上現代化的生活,但同時固有文化特色又不丟失。要讓村民愿意住在古民居里,就必須對其基礎設施進行改造。事實證明,只有解決了村民的居住問題,并讓其在所在地文化旅游中獲利,村民們才會把村莊保護與文化傳承作為一種自覺的行為,這樣才能形成良性循環。
沒有文化的古村落開發只是一個空殼,沒有文化的旅游毫無價值。古村落,這一文脈的重要載體,希望它永遠“活著”,健康快樂。
(責編:郭文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