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作為為了未來而記錄當下的一種視覺手段,與生俱來的就是一個記憶手段,不言而喻的就是一個記憶視覺化裝置。20世紀,攝影成為了書寫記憶與生產記憶的重要方式之一。而且,由于攝影所具有的特殊的媒介特性,運用光線的書寫直接就成為了記憶本身。這個書寫與記憶的轉換過程,如此之具體,如此之直接,或者說如此之天衣無縫,可說是前所未有。
當代藝術中,討論記憶、運用記憶書寫歷史,已經成為一個重要議題,并且成為世界范圍內的一種自發的集體性的視覺實踐。而在當代中國,如何面對與處理記憶,也已經成為中國當代藝術實踐的一個重要挑戰。不過,在今天的中國,記憶、記憶的視覺化仍然是一項艱難的作業。這不僅因為記憶視覺化的困難之大,更因為記憶這個作業本身宿命的與反思捆綁在一起。而反思必然引發質疑。反思是一項需要由記憶來支撐的思想作業。我們能夠認識到的,我們能夠汲取的教訓,能夠使我們變得更明智一些的經歷與回憶,都只能依靠我們的過去(經驗、教訓與記憶)所提供的一切。而控制記憶,對記憶人為設限,就是控制了對于歷史與現實的審視與批判,因此也在一定程度上規定、掌握了未來的走向。而捍衛記憶的權利,通過豐富的記憶實踐來防止記憶的失守,并進而為反思作好準備,則是一種歷史責任。
記憶是一個復雜的工程,在肯定記憶的歷史作用的同時,我們也必須警惕記憶與忘卻是一對互為表里的矛盾。記憶的局限,主動扭曲記憶,記憶的爭奪,記憶與忘卻的同時發生,以記憶之名擠占記憶空間、排除不欲記憶者,都是我們在討論記憶時必須時刻警惕于心的。記憶是脆弱的,它本身也需要保護,需要修補,而這種修補,也可能加重記憶的變形。正因如此,像魯特林格,不忘同時配以口頭采訪記錄,這既擴容記憶容量,但也提醒我們記憶的局限性。語言與圖像這相互之間的對照與檢驗,也許令記憶本身更具有說服力,但記憶的裂隙也同時顯現。不過,即使如此,記憶的形態越豐富、多種記憶形態的相互作用,肯定會使記憶更具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