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到現在,余善幾何?
一開始就注意到他了,只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更何況,連聲音也是模模糊糊的,像小時候玩的游戲機快沒電的時候,那發悶的聲音一直毛茸茸地闖進你的耳朵,煩躁,不能平息。
可我,卻被這莫名其妙的聲音吸引了,很認真很仔細地聽著,像候在臨終人身旁的各懷叵測的生熟面孔,等著,等著臨終的人說出最后一句遺言。
近了,近了,其廬山真面目就要揭開了……
而后,心海,涌起了波浪。
這,到底是什么?人嗎?我著實驚了一下。日子已順著水流過得太平靜,這前方兀地橫著一塊石頭,一塊如通靈寶玉般迷奇的石頭,但其形體比不上任何一塊石頭上的裂紋——是蜷縮著的一團骨肉,右側著躺在地上。到底遭受了什么,只像一個用各種零件粗拼濫湊的玩偶了——零件左臂只剩下連著肩膀的一節,零件左腿只剩下連著胯部的一節,零件右腳,沒有一根腳趾頭。腦袋搖搖晃晃地向上昂著,一直昂著。而唯一能覺著他是有生氣的,便是比呻吟更卑微的聲音——乞討。一聲一聲,回蕩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十字街頭,像回魂夜那沒得平反的冤魂之吟訴!
“我們去給點錢吧!”
“你呀……這些人么 ,自己作孽啊。走啦,買水果去?!?/p>
我心不在焉地挑著水果,我的視線已經離不開他了,隔著沾滿污漬的玻璃,我看得見他的身軀,顫動著,仿佛轉眼即逝。
時不時,車子擦著他的身子過去,即便是一輛小小的電動車,也足以遮擋他的身軀。他實在太小。
你有過這種感覺嗎?在黑夜中,看不見任何東西,可是,聲聲低吟卻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鉆入你的內心深處。這不是寒號鳥僅僅因為饑寒發出的號叫,是一個聲音向似乎高高在上于他的有著相同血脈的另一個聲音傳遞傷痛。你畏懼那無知,但你更垂憐那傷痛!可怕的是,你不知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你也無能為力。一聲一聲,一直在耳畔。
店老板樂呵呵收著錢,小販們扯著嗓子談笑,男的,女的,衣著鮮麗的,樸實無華的……也只是看耍猴子似的,單單多了個一步三回頭的動作。多久了,只有一位好心人,將手中找剩的幾毛錢,“哐啷當”扔在那盆子里。他,是什么表情呢?我只看到他的背影。即使他的痛處,他的處境是出于最壞目的,可是,所謂的人性光輝在沒有洞悉前就那么容易地退場了嗎?
我想走近他,不只是給他一枚硬幣,我忽然很想矯情地說:“你要堅強。”可是,現在,為什么連做好事都會心虛了?
就這么站著,看著,聽著。
終于,走近了他背后,輕輕將錢扔進盆子,然后轉身就走。不知為什么?;蛟S,我怕看見他帶有任何感情的眼神,如果見了,那么一輩子也忘不了了吧。
可是,總有一種失落感。
西西插嘴
這樣的情景,似乎在某個街頭不時在上演著,我們從最初的憐憫到逐漸的麻木,甚至于視而不見。是的,這個社會是有著太多的騙子,太多的以苦肉計博得世人的憐惜。漸漸地,我們學聰明了,不容易受騙上當了,但我們丟失了什么嗎?是世人太冷漠,還是這個社會太殘酷?
或許我們只要盡自己的微薄之力,為那些擦肩而過的人送去一縷夏日的清涼、一絲寒冬的溫暖,即使一碗水、一粒糖,哪怕是一聲問候、一個眼神,也是彼此心靈深處的某種慰藉和對生命的坦然尊重吧。